流動中的筆記-流動的夜

最新 07-16

我來到麥當勞的餐廳，要了一份雞翅，一杯清水，開始我晚上的生活。

我不知道什麼是生活，也不理解，總以為人能夠成為它的朋友，但似乎，它總是習慣於做家長。

博爾赫斯在《莎士比亞的記憶》談到有人要給他莎士比亞的記憶時說：「…… 那情景像是要給我一個大海。」我覺得有一杯水，一份雞翅，一本書，一個夜晚的星空，就可以在我面前呈現出一片大海來。莎士比亞的記憶浩渺無邊，隱秘而無法控制，這有些過於玄奧和龐大了。我僅僅需要一段清理了垃圾的時間，清澈的水旋繞在我周圍的空間。

這個餐廳不算太大，每個晚上都坐滿了顧客，他們大部分是學生。他們攤開一本書或打開筆記本，要來一杯可樂就可以攤開他們的生活；或者幾個要好的朋友們在一起，談天說地、海闊天空，從入夜到天明。這樣的生活像水一樣流動在這個冬天的夜裡。

我第一次動起筆來直接進入我的思緒，我想這也是了解自己的一種方式。我對我自身的了解或許還不如一個陌生人，我那個處在鏡子里的自己永遠在相反的方向向我呈現。

我發現一個男孩趴在桌子上在痴痴地看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卻並不漂亮，女孩的臉上漾著我不能理解的隨意。或許她能感覺到，此刻，她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我這支筆該向什麼地方流動，我不想控制它，我想它有自己的思維和感情，我不是它的擁有者，我尾隨著它，向著它的方向而去……

今夜，我不是我。

你的目標在哪裡？你不知道，它或許在天上，在另一個世界裡，我也想抓住它，可我始終只是發現，它剛剛走過後的煙塵。

當莎士比亞寫詩的時候，那些十四行詩並不是一瞬間突然清晰地顯現在他的眼前的，它們是一點一點地顯現出來的。記憶記住了這整體，卻不知道創造從何而來。

愚人啊！你們什麼時候才能知道，創造是另外一個世界裡的事情。

清晰，精確。這個世界像人的骨骼和經脈一樣清晰地顯現在你面前，你像一台電腦，精確地記錄下了他的樣子，卻永遠只是微小的一部分。

「人的記憶並不是一種加法，它是意義不明確的各種可能性的混合。」

人的想像也是，只不過它是意義不明確的各種不可能性的混合。

今夜，記憶來到我的窗前，它撥動著六弦琴，把那些美麗的瞬間拋進我的房子，把那些憂傷的碎屑拋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