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群里的風波——茶杯里的政治

音頻、文字 馬青

一位家長的女兒即將升3年級，語文老師更換，在原語文老師布置過暑假作業的前提下，新語文老師又布置了新的作業，家長對作業量有異議，就在群里提出來了，然後，數學老師出來對家長表達不滿，公開在群里說孩子的數學作業怎麼完成的不好，家長也怒了，和數學老師爭執了起來，然後班主任也出來幫腔，數學老師說，你看不慣你就退群，班主任說，你這是擾亂本群的秩序，大家不想看你的言論，你說怎麼辦。老師還說出了「你這麼鬧最受傷的是誰」這樣的話。

「最受傷的是誰」，如果這話是旁觀者說的，可以理解為是一種提醒，讓家長注意和老師溝通的方式方法。在很多網友的討論中，都講到了這一點，不要讓孩子在成年人的爭執中受到傷害。但是，這話是老師一方說的，就很容易被理解為是一種威脅。因為這話的言外之意是，「你別忘了，你家孩子還在我手上呢，你敢對我不敬？」所以，有論者把家長群里的風波看成是家長群中的權力鬥爭。這種比喻是有道理的，因為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群體里，也存在著話語權、言論權、秩序、管理等政治概念。

不止是家長群，哪怕是小區的業主群，或是其他一些關係比較鬆散的群，也存在著茶杯中的「政治風波」。我見過一些群里，因為討論問題吵起來，一方一言不合就退了群，在另一些群里，則存在著群友說話冒犯了群主被踢出去，其他群友對此意見分裂的事。在一些大V的微信公號里，某些大V也喜歡說，「你說了我不喜歡的話，我就拉黑你，因為這是我的山頭」。

怎麼看這些群體中的爭執？這涉及到群體的屬性是公共的或准公共，還是私人的？像家長和老師群，儘管群是老師建的，但是，這卻不屬於老師的個人空間，它和那些大V公號不同，私人公號算是私人領地，可以看成是主人與客人的關係，彼此都有選擇權。公號所有者可以選擇受眾，而受眾也可以選擇公號，彼此沒有權利義務。

但是，家長群、業主群，這一類微信群是現實責任關係的衍生物，這些關係屬於很難選擇的關係，每個參與者加入進來，並不是因為志同道合，或是情感相近、彼此喜歡，而是因為他們之間現實中的物理關聯，比如，同住一個小區或在一所學校。在這樣的空間里，群主建了群，卻並非群的所有者，只是管理者。管理，就得有規則。可是，在這些群體里是否有明確的群體規則呢？比如群里只能談什麼，不能談什麼，能發什麼鏈接，不能發什麼鏈接，討論事情時發言順序是怎樣的，自由討論時該怎樣進行等等。

家長群里，老師不準家長提意見，說這是通知群。如果這是一開始就明確的，老師明確說，這個群是為了方便通知，而不是解決問題的地方，那麼，當某個家長用這個群提意見的時候，老師完全可以以此為理由，請家長轉去私聊。但如果這個規則並沒有確立，那麼，老師以通知群為理由反對家長發言時，就不是維護群秩序，而變成壓制不同言論。

在彼此之間的物理關係無法輕易選擇的時候，在彼此還有責任和義務關係的空間，管理者是無權要求對方退群的。老師不能要求家長退群，就跟老師不能要求義務教育的學生退學一樣。這和老師的工資誰發沒關係。

學會用規則來管理空間——不管是大的公共空間，還是小的公共空間；學會依據議事規則來討論問題。這些，比靠權威或威脅來讓人閉嘴，要有效率。

孫中山曾說什麼是政治：「政就是眾人之事，治就是管理，管理眾人之事就是政治。」俞可平教授總結說，政治就是事關利益的分配，對社會價值和社會利益在不同的個人和不同的群體中的配置起著關鍵性的作用。

這場爭執和關於它的討論，可以看成是一次生活政治學對我們的錘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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