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紅塵終誤我，深夜食堂可流連？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你問有沒有客人？其實真不多呢。

今日（7月18日）電影《深夜食堂2》首映，10.9%的排片不算差，可惜上座率不佳，僅7.7%。截止到21點，首日票房440萬，還比不上排片不如自己的《大護法》。

國產黃磊版《深夜食堂》，讓觀眾又叨念了一遍日本原版的好處。然而如今電影上映，似乎又印證了相見不如懷念？

相比2014年的電影版，2017年的《深夜食堂2》，仍然採取了經典的三段式敘事：狂飲雞湯三大白，迷途至此共徘徊。日劇慣把溫情賣，夜暮食客次第來。

感動之餘，仍不禁要懷疑：《深夜食堂2》套路雖深，長此以往，也難逃觀眾膩歪的一天。

一份定食一段故事

當傷心事觸動了嗅覺記憶，我們便渴望身邊也有位不多話卻用心陪伴的食堂老闆。即便他不是小林薰，也要是陳道明。

《深夜食堂》的故事場景幾乎僅限於「食堂內」和周圍的小巷弄里。每個人被理想或現實困在方寸之地，沒太多力氣掙扎，只是老實地拖著疲憊的身軀前行。

面帶刀疤的老闆，通常不介入客人的事情，但最終總是療飢又療傷。鏡頭溫柔地保持距離，在情緒最飽滿之際，依然不動如山，就像食堂老闆，微距離是最溫柔的距離。

這樣的攝影充滿日本味道：不給煽情的特寫、不讓你看見眼淚，卻讓你感受自己淚水的咸。

第一段故事的女主角是個喪服愛好者，每當心情不好就會穿著喪服在街上遊盪，順便在深夜食堂點一份烤肉定食。在她工作失利之際，又不幸遇到了一位專門同服喪的女性談戀愛的「奠儀小偷」。遭遇路人的騷擾後去報警，又在電話中得知了老家爺爺的死訊。

就當大家都以為她會一蹶不振時，在爺爺葬禮上認識的一名僧人卻走進了她的內心。她帶對方來到自己失意時常去的深夜食堂，點了兩份最愛的烤肉定食。看得出僧人真心喜歡她，他希望女方繼續工作，因為那樣的她「才是閃閃發光的」。

第二段故事的主角是一對鄰家烏冬麵館的母子：母親含辛茹苦將兒子撫養長大，卻忽略了其獨立的意願，想要一輩子將他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兒子一直想自力更生，在收穫一份「忘年戀」的時候，受到了來自母親的千般阻礙。

兒子的戀人比他大15歲，母親堅決不同意，並和在深夜食堂新認識不久的閨蜜吐槽。無巧不成書，閨蜜正是兒子的戀人。

套路雖舊，但是電影卻將這個故事拍得動情而剋制：

當老闆將兒子偷偷做的蕎麥麵送到她母親面前，並說明「你兒子想要自力，扛起家中的麵店」，母親含淚將面一口口送入嘴中，喃喃道：「真難吃」。但此時的她，其實已經和勢成水火的兒子達成心靈的諒解。

第三段故事著墨尤多，以受騙老奶奶尋親為線索，串聯了一組溫馨的人物群像。她從老家來到東京，盼望找到年輕時被自己拋棄的兒子。

先有熱心的女司機帶她去深夜食堂、盡責的小警察記錄被騙經過、熱心的幾個女食客帶她去膠囊旅店休息、後有一直收留老奶奶的少女。他們的共同身份，都是深夜食堂的食客。

在眾人的幫助下，老奶奶在車裡遠遠看了一眼暌違二十多年的兒子：有穩定的工作、幸福的家庭、妻子賢惠兒子呆萌。老奶奶邊哭邊笑：「真是一個好父親」。過了一會兒，她對司機說：「可以了」。

她沒有衝上去同兒子相認，年輕時拋夫棄子的往事，讓她無法原諒自己。她只需要確認兒子過得還不錯，而非詐騙電話中的窘迫。臨行前，她在深夜食堂點了一份兒子幼年最愛的豬肉湯定食。

她已經不確定兒子是否還愛吃豬肉湯，但能寬慰她的食物，天下間唯此一份。

狂飲雞湯三大白

《深夜食堂》的劇版，每集的長度基本控制在25分鐘以內。而此次的影版，108分鐘講完三個故事。平均每個故事長度延長到36分鐘，難逃兌水雞湯的嫌疑。

究其原因，無非是為了增加影片的一體感，增設了一些潤滑劑式的小角色。試想如果只是單獨三個故事湊一起，不免給觀眾「進影院看了三集日劇聯播」的感覺。

為了體現食物的治癒功能，角色們都做出了積極的改變。但這種改變卻缺乏切實依據，更像是導演手中的提線木偶。

一直用筆記本記錄每晚夜宵清單，以防止遺忘的老頭子，最後放棄記錄，並美其名曰：「每頓吃啥不重要，和什麼人吃才重要」；一直將樣貌欠佳的外賣妹拒之門外的小警察，也在初雪夜將對方請入辦公亭取暖；人們相聚在深夜食堂，點著專屬自己的定食，傳遞著烏托邦式的溫情。

在治癒系影片中談人設的刻意，可能有些不識大體。畢竟人家就是要煽情和治癒，食客（觀眾）們就是沖著這個來的。但問題也不容忽視：你很難在深夜食堂的食客里，找到冷漠的人。

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但為了一個共同的治癒目標，走到了一起。他們還打算和更多的人走這條路，雖然劇版已經4季，電影也出了2部。但是還不夠，還要繼續吃宵夜，才能把溫情傳遍全世界。

煽情是否刻意，存在主觀感受的差異。當你在觀影過程中覺得，導演應該煽情了，而導演也如你所願煽情了，那麼這場戲失敗了。而當你看完煽情橋段，被感動或流淚而渾然不覺，那麼這場戲成功了。

《深夜食堂2》的主線情節，基本還能「煽於無形」。而支線和配角，則少了些從容自在。為了治癒，就必須要有人「受傷」。為了無奈，就必須要有人「古怪」。

當然，這絕非《深夜食堂》專屬，幾乎是治癒類電影的通病。

請珍惜那些吃夜宵的食客，因為他們一定都善良得可以參選感動中國。也珍惜每一個夜宵攤的老闆，因為他們都兼職心理醫生。未來，如何避免「煽情疲勞」，或許是該系列電影的生死劫。

美食題材還能怎麼拍？

民以食為天，套路深為先。飲食電影的敘事線索，基本可分為兩種，一是＂個人發展＂，一是＂餐廳經營＂。

在個人發展中，又分為廚師們的奮鬥之路和飲食愛好者的探索之路。簡言之，就是「廚師美食大賽」和「個人廚藝精進」。

飲食電影最多的就是廚師參加美食比賽的故事。廚師收到挑戰，經過各種鑽研苦練，最後與他人爭霸獲得成功，完成圓滿結局。這部分飲食電影的敘事線索為：挑戰、苦練、爭霸、成功。

韓國電影《食客》中，奉誅和成燦為了爭奪自朝鮮王朝流傳下來的＂帶令熟手刀＂而一爭高下；美國的《奶油大戰》中，羅拉因為丈夫退賽為了爭取家庭榮譽，義不容辭參加了奶油雕刻大賽；《食神》中的史蒂芬周從＂食神＂淪為流浪漢，在火雞姐的幫助下開啟＂撒尿牛丸＂事業。

而飲食電影中的餐廳經營，則著重於在餐廳的發展過程中呈現人間百態，展現親情、愛情、友情以及人生理想的追尋。其敘事套路亦十分固定：開餐廳、餐廳發展受阻、解決困境、餐廳經營更好。

《滿漢全席》中的滿漢樓是香港的百年老店，在經營過程遭受了來自飲食集團總裁黃榮的挑戰；《濃情巧克力》用巧克力店的經營狀況展現了當地人們解放思想，追逐自由的過程；《愛情廚房》也大同小異，一位英國大廚到美國小鎮開啟了人生新的篇章。

也有用餐廳的經營狀況展現主人公的人生歷程：

《蛋炒飯》中餐館的起起伏伏就是主人公王大衛的一生寫照。《蒲公英》、《小乃海苔便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同樣是受磨難的女人開啟了自己的餐館之旅。

安妮.波爾曾說：＂幾乎所有的電影都會藉助食物來表達角色的情緒、個性及文化身份，並且會通過飲食表現民族、宗教、性別及哲學的錯綜複雜的敘事。＂自1952年《茶泡飯滋味》之後，飲食電影陸陸續續已有百來部，這些影片涉及的主題越來越多，雖然每部飲食電影都有各自要表達的內涵，但在電影中大致存在著共通的主題：

要麼談情（親情、友情、師生情），要麼說愛（情愛、欲愛、不倫愛）。如果實在不行，就讓主人公在食物中找尋自我，救贖一次。

大概是因為，「悲傷的時候，肚子還是會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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