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之交《藝術教育》回訪錄

藝術院校的學分制改革還需進一步轉變觀念

馮健親

曾任南京藝術學院院長 、九屆全國人大代表、十屆全國政協常委、十屆江蘇省政協副主席、江蘇省文聯副主席、江蘇省美術家協會常務副主席。

從事美術教育40餘年的馮健親，堅持培養具有社會責任感、事業開拓心和文化創造力的藝術人才。他不斷鑽研教材教法，努力探索教學改革，密切關注教學發展動態，深入總結教學改革成果，為我國美術教育的改革發展提出了一系列具有重要參考價值的觀點和建議。同時，在馮健親的領導下，南京藝術學院從普通省屬藝術院校發展成為全國一流的綜合性專業性藝術院校。

世紀之交，馮健親在《藝術教育》雜誌先後發表了《試論我國高等藝術教育中的兩個怪圈》（1997年3期）、《「藝術考級」泛濫的現象應該制止》（1998年3期）、《關於我國專業藝術教育的若干思考》（1998年5期）、《高校藝術素質教育：打造21世紀人文素質教育新視點》（2006年11期）、《提升藝術學學科地位，適應高等藝術教育發展的新形勢》（2008年2期）等多篇關注藝術教育領域改革的文章。

本期回訪錄中，馮健親從《關於我國專業藝術教育的若干思考》一文的寫作背景出發，對近年來專業藝術教育所取得的成績和仍需要解決的問題進行了論述。

Q 《藝術教育》：您發表在《藝術教育》雜誌1998年第5期的《關於我國專業藝術教育的若干思考》一文中指出：「專業藝術教育與普通教育相比，有其獨特的特點，因此須有獨特的辦學模式。」請您談談當時的寫作背景，以及20年來高校藝術教育取得了哪些發展和存在的不足。

A 馮健親：上世紀90年代，我國經濟進入持續的高速發展期，這在全世界也是個奇蹟。作為上層建築的我國高等教育同時也面臨兩個前所未有的大變革：一是要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人才需求，二是在全國辦大教育的前提下實現我國高等教育進入「大眾化」指標階段。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我國的高等教育有了大發展，也有了大變革，高等專業藝術教育也不例外。

隨著經濟的發展，文化領域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變化，突出表現在文化由單純的事業型發展轉變為事業型與產業型並舉發展的格局。這個變化極大地改變了文化領域的人才知識結構與人才需求結構。文化產業、文化創意產業的出現與發展，使得專業人才自身知識及能力的構造也隨之發生變化。凡此種種，都給文化領域重要組成部分的藝術和藝術教育事業提出了發展的新要求，同時也提供了新機遇。

應該說，近年來我國高等專業藝術教育有了巨大的變化，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以南京藝術學院為例，辦學規模由1996年的全院在校生500名左右，發展到2008年的萬餘名。教學單位也由原來的美術、設計、音樂三個系，增加到當今的美術學院、設計學院、音樂學院、電影電視學院、舞蹈學院、傳媒學院、人文學院、藝術研究所、留學生院、高職與成教院等十餘個二級院、所、校。南京藝術學院的發展，可以說是全國同類院校飛速發展的縮影。

但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在高等專業藝術教育快速發展的過程中也出現了很多問題。例如，隨著近20年來高校的擴招，藝術類院校的學生規模迅速壯大，但一些院校並沒有相應的師資資源，導致師生比例嚴重失衡，教學質量無法得到保障。此外，一些院校盲目開設藝術類專業，未經前期的調查和論證，導致培養出的學生並不符合社會需求。這些問題都是需要院校極力避免的。

在遵循教育規律的基礎上，高校應該為學生提供最大限度的「自主自立、自我塑造」的條件和機會，這是轉制後高校應盡的職責。

Q 《藝術教育》：您在《關於我國專業藝術教育的若干思考》中指出：「1978年以後，部分高校紛紛實行學分制，雖然有計劃學分制、學年學分制等多樣模式，但實質上都是學年制大框架下的改良方法，沒有真正做到揚長避短。而藝術院校則在整體上更加滯後。」當前，幾乎所有高等藝術院校都已實行學分制制度，您認為，目前的學分制制度是否符合藝術人才的培養要求，還有哪些問題需要解決？

A 馮健親：說到底，學分制無非是一種體系性的教學管理方法，它服務於既定的培養目標。不同的人才需求（即培養目標）必須有相應的管理模式為之服務，學年制服務於計劃經濟體制，學分制服務於市場經濟體制，過渡階段採用學年學分制，都是勢所必然，是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築之間關係的具體體現。以此而論，作為教學管理模式本身，並無所謂高下優劣之分。

學年制與學分制各有特長。學年制強調專業對口，課程按計劃決定的畢業分配目標設置，既完整又系統，教學次序及質量比較穩定，如果學生能分配到預定的工作崗位就能較快地進入工作狀態；當然，如果專業不對口就會造成學非所用的尷尬局面。學分制的特點是通過選課制、目標管理、彈性學制等手段，為學生營造一個自主自立、自我塑造的學習環境。學校則要本著「厚基礎、廣實用、保技能、重素質」的原則，以科學合理的課程結構，通過充分引導、充分支持、充分服務的管理方式，使學生首先成為社會的人，之後是職業的人，當然亦是高素質的人。這種人才，不僅是能夠找到「飯碗」的就業者，更是能推動事業進步的創業者。

學分制之於新形勢，最主要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已在我國全面確立，最直接的聯繫就是上大學由「雙包」轉變為「雙自」，即由「包上學、包分配」制度改變為「自費上學、自主擇業」。「雙包」與「雙自」，最關鍵的轉變是教學主體由教方轉為學方，就像市場上顧客是上帝一樣，在高校教學中學生成了「上帝」。最簡單的道理是學生繳費上學應該有權選擇想學的專業及課程，就像花錢買自己需要的東西一樣。當然，教育是個系統工程，有其客觀的科學規律。那麼，在遵循教育規律的基礎上，高校應該為學生提供最大限度的「自主自立、自我塑造」的條件和機會，這是轉制後高校應盡的責職。學分制在人才培養上，符合人才全面發展的成長規律；在教學觀念上，符合因材施教的教學規律；在教學管理上，符合調動管理客體主觀能動性的規律。以此而論，學分制不僅能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新型人才的需求，對於藝術教育來說，更有機動靈活、尊重個性、激勵創造等難得的優勢，一定意義上說，學分制是最有利於高等藝術教學發展的管理模式。

但目前學分制還存在很多問題亟待解決，雖然當前藝術院校都在實施學分制，但實際上還是以專業為中心，過去學年制的觀念沒有改變。此外，學分制還有一個關鍵，就是需要以學生為中心，而現在的高校藝術教育教學還是以教師為主導，實際上就是以教師為中心。現在學生也存在諸多問題，一些學生學習藝術專業只是為了混文憑，沒有藝術追求。部分學生的學習主動性很差，他們在初中、高中的學習壓力很大，而進入高校就放鬆了。這個情況我覺得情有可原，但作為教育事業來講就危險了。高等藝術教學有其自身的特點，在遵循一般的高等教育規律的同時，必須充分考慮藝術教育的特點，實施學分制更要關注這些特點，還要力爭使特點發揮至最佳狀態。此外，學年制亦有自身的優勢，怎樣使兩者形成有效組合，是取得最佳教學效果的關鍵所在。

Q 《藝術教育》：最後，感謝您對我國藝術教育事業做出的卓越貢獻，感謝您對《藝術教育》雜誌一如既往的支持。也請您為我國藝術教育事業的發展提出新的展望，為《藝術教育》雜誌寫下寄語。

A 馮健親：從整個高等教育來看，藝術教育的比重不大，但作用不小。當今包括基礎教育中的藝術教育已引起政府及社會各界有識之士的高度重視。藝術教育在美育教育中起著主體作用。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專業藝術教育沒有理由不奮起直追。當前，隨著我國經濟的不斷發展，人們的精神財富不足的問題更為突出。因此，在精神文明建設中，藝術教育大有可為，具有廣闊的前景。

刊於《藝術教育》2017年3月號（總第297、298期）

版面編輯：王文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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