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古創新——琺琅彩胭脂紅山水人物小瓶

琺琅彩胭脂紅山水人物小瓶

此小瓶直頸，口微侈，小圈足，內有藍料彩書寫「乾隆年制」四字楷書款。胎體極其輕薄，迎光透視可見指影，外施白釉，瑩潤可愛。胭脂紅琺琅彩繪通景山水人物，上墨題「晚峰晴露巔」，引首紅色篆文「壽如」圓璽，下鈐紅色篆文「山」、「高」連珠方璽。輕輕右旋瓶身，一幅高士乘舟攜琴訪友的畫面徐徐展現眼前，一如覽賞中國傳統繪畫手卷一般。

「高士攜琴訪友圖」是常見的中國文人畫題材。依據此瓶上的墨題，該畫應據高克恭《種筆亭題畫》一詩而作，此詩收錄於《元詩別裁集》中。原詩全文為：

積雨暗林屋，晚峰晴露巔。扁舟入萍渚，浮動一溪煙。

清乾隆?琺琅彩胭脂紅山水人物圖小瓶 故宮博物院藏

清乾隆?琺琅彩胭脂紅山水人物圖小瓶款識 故宮博物院藏

對比此詩和瓶上的畫面，深感契合。大雨初霽，遠近山水掩映於雲霧迷濛之中，一高閣立於水邊，因雲霧尚未完全散去，閣內仍顯幽暗。一高士獨坐其中，遠眺窗外，翹首以盼。而另一執杖高士及其攜琴書童，剛剛棄舟登岸，蹣跚而行。頭戴斗笠的船夫則已輕撥竹篙，乘舟推岸而行，在平靜的湖面上划出輕輕的痕迹，水汽浮動，如煙蒸騰，極其美妙。

此幅山水使用了胭脂紅色的琺琅彩料繪製。根據相關研究，胭脂紅彩與玻璃的製作密切相關，應該是由當時的西方傳教士介紹到中國，極有可能與康熙年間負責玻璃廠的德國傳教士紀理安（Kilian Stumpf）有關。但琺琅彩裝飾在清代皇帝的督導下，創造性地應用於瓷器、玻璃器以及宜興陶器之上，成為一種有別於西洋畫琺琅的新型藝術形式。此瓶在整幅構圖中還結合使用了西方繪畫技法，堪稱中西合璧之作。

元?高克恭?雲橫秀嶺圖 絹本設色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高克恭（一二四八年～一三一〇年），著名的元代畫家，字彥敬，號房山道人。祖西域回鶻人，占籍大同，官至刑部尚書。晚年寓居錢塘，後歸京師，卒於燕京之南。他任職江南期間，遍歷南國山水，結交眾多文士墨客，與趙孟頫為至交。元代夏文彥著《圖繪寶鑒》記載其「善山水，始師二米，後學董源、李成」。

元?高克恭?墨竹坡石圖 絹本設色 故宮博物院藏

其筆墨蒼潤精妙，氣韻簡潔閑逸。高氏亦善寫竹，趙孟頫曾在《墨竹坡石圖》中題詩曰：「高侯落筆有生意，玉立兩竿煙雨中。天下幾人能解此，蕭蕭寒碧起秋風。」除此之外，高克恭的文學造詣亦為時人所嘉贊，著有《房山文集》、《高文簡公集》等。其詩以韻勝，傳世不多，僅清康熙年間顧氏刊刻本《元詩選》中收有二十餘首。

元?高克恭?春山晴雨圖 絹本設色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對於這樣的名家，乾隆皇帝自然非常喜愛。在《石渠寶笈》續編和三編中分別收錄其《雲橫秀嶺圖》和《春山晴雨圖》兩幅畫，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其中《雲橫秀嶺圖》有乾隆皇帝題詩一首，並鈐有乾隆皇帝諸璽。因此，乾隆皇帝選取高克恭的畫和詩作為清宮御器的裝飾，亦屬自然。宮廷畫師以高詩為本畫樣，再交由造辦處琺琅作工匠繪製。故宮博物院還藏有另一個相似的小瓶，亦為高士攜琴訪友為主題的山水人物畫，與此瓶圖案在細節上略有差異。因此可以推斷，此幅畫應該不是依據某幅具體的畫作而畫，而是取高詩的意境而成。這應該是另一種宮廷樣稿來源，即造辦處汲取古代文化藝術精華而進行的創新之作，此亦是十七、十八世紀清代宮廷藝術的特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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