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東上南山：綠野古韻賦曉春

上南山，距豐城市約27公里，橋東鎮鎮東約7公里處，沿馬橋公路線右拐到三坊蔡家，跨母親橋便是它的地盤了。一踏入這裡，你就會感覺滿屏綠色，古意盎然。

瞧，白鷺翩飛，相伴悠然擺尾老牛，彷彿異度空間的一對親密戀人，偶而野雉或者黃鼠狼從樹間草叢竄出來，令人疑心到了很久很久的從前。再看河岸邊連綿的古樟雜樹，虯枝盤旋屈曲，老得都變了樹妖。野葛藤囂張瀰漫，爬山虎菟絲子繞在樟身上密匝匝。小青竹似乎不管季節抽出箭似的新竿，頂尖一溜，彷彿另類寫意大師，牽著巴茅與狗尾巴草。它們簇擁河岸，不知從哪裡發端也不知在哪裡結束，宛如上古期留下的始前狀貌，看著這河流古樹田野親密的融合，人會愧怍也會發怔，尤其是成千上百的鳥飛出一片浩蕩，瞬息又落進樹林無影蹤的剎那，感覺身處洪荒，不知穿越在哪爿遠古的家園？紅塵跌打滾爬的我們，回歸這靜謐的田園時，會不會想起自身也只是這天地造化的渺小一粟呢？

村以山名，居下南山上首，遂稱上南山。其實村子不大，七十來戶人家二百多口人。前有池塘相連，圍起稻田彎彎竟如太極圖，岸邊有水澤蘭開得團團圓圓；西有池，倒映雲天，水杉筆直迎來送往。隔著田間飄過含秀湖一綹嫵媚長發，是動人的秀水河，千百年來滋潤著河畔人家。如今日日傾聽最美鄉村學校書聲朗朗，是欣慰更是祈願：鄉村因為文化血脈汩汩，逐日豐盈和諧而秀麗。天晴，碧空下山巒疊翠，炊煙裊裊；天雨，展開水氣淋漓一幅彩墨，煙嵐如乳如霧氤氳成畫。遠看村莊恬靜地卧于山環水繞間，紅牆黛瓦的校園矗立在綠野間。閉目鳥聲啁啾中，是一枕偏安夢江南。有詩為證：悠悠爽氣自朝來，舉案雲山面面開。屏畫天然如寫照，晴極初目任徘徊。

夏至雨連連，時令六月，走進村莊，走進歷史煙雨中。正面圍牆相連有三個石刻精美的門頭，一主二副，儘管經歷歲月風霜，但保存依舊相當完整，當中的為同治五年(1866)的恩榮牌坊「忠孝世家」，恩榮乃記載皇帝對本家族或某些成員的褒獎，或者地方官員為本家族題寫的各種匾額。傳統意義講古牌坊分御賜、恩榮與聖旨這三等三類。御賜最上，其次恩榮乃皇帝下詔地方出銀建造，此屬第二類。

上南山村，算來歷史也長，南宋後期由橋東上青村一對兄弟遷來繁衍，至少有七百多年了。人物事迹塵封深處已不可考，但牌坊無言昭示逝去的歲月，兩邊的石牌刻著「山川毓秀」與「秀挹南山」，二者順承相對，紅石鏤雕，花紋圖案優美。中部的為四柱三門三樓，挑角為鯉魚躍龍門，上額枋兩邊雕刻「觀琴棋賞書畫」，「恩榮」二字下面的頗似羽扇綸巾談笑沙龍圖。中坊「忠孝世家」兩旁為加官進爵場景，下額枋為雙龍雙鳳圖。其下對聯：「門環綠水圍如帶，戶倚青山疊似屏」。兩側圖一為愛蓮，趕考，一為愛菊，訪梅。崢嶸巍峨，結構精巧對稱，石刻瑰麗，真正體現古代讀書人之節義，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秉梅菊之操守君子之德，儒家進取精神畢現。如此，「忠孝世家」牌坊的村莊，族風由此亦見一斑。東向的院牆下嵌入一塊石碑，據說是發脈先祖公的。院牆上垂葉蒼然，長滿乒乓子，個個綠拳頭大下，可做涼粉，但是現在升級為可愛的妝飾。

沿著中間門樓進去是濕漉漉的小巷，左邊房子有手工做豆腐的一對勤快老人，他們起早摸黑一輩子樂而不疲。再過去可以看到兩棵幾人合抱的古樟老乾新芽，滄桑屹立，宛如村民的守護神。右邊亦是木屋，青石板鋪街檐，連日的梅雨讓石板的青苔更添翠艷，撐一柄雨傘立在廊下踱步，令人想起戴望舒《雨巷》鏡頭，那「結著丁香一樣愁怨的姑娘」呀，如今你在何方？誰記豆寇華年，少年相約？白駒過隙徒剩老屋空空，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多半將新廈安在東邊。唯有舊時王謝堂前燕，多情還似故人在。

小巷雨滴如線，一傘幽涼。緩步舊時光，感喟物是與人非。從這裡走出去的有民國時期江西有名的數學教育家徐谷生（1901-1963），一生著述豐厚，編著並翻譯的有三十七種之多。當初上南山闔族獻糧湊學費供他讀國立中央大學，終不負眾望，他成為江西數學界四大金剛之一，創辦江南中學及藝文書社。其宿願便是回鄉辦學反哺故里，資金落實與地形勘測皆定，由於歷史原因遂作罷。令人震撼的是後繼有人，深情繫念，2008年上南山村人又一義舉，獻出祖輩賴以生存的土地，由外出創業者徐良喜先生無償投資二千多萬元建成最美鄉村學校——曉春學校，並且鋪路架橋，溝通往來。「胖叔」兄弟等年年設入「徐長發獎學金」助學助教。以父輩的名義，以母親的名義，無論走多遠，他們血脈里流淌著熾熱的家國情懷：土地不能失去綠色，鄉村不能缺失教育，失去文化汁液便失去了生命的鈣質。原鄉不是遊子的痛點，大愛無言，善舉詮釋情結。年年清明一聲呼喚，闔族齊聚祠堂，懷祖念遠思及將來，鏗鏘齊刷刷的回應是最有凝聚力的見證！

南山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南山是僻靜的，在遊子的鄉愁里，南山獲得了生生不息的朝氣與靈動，徐徐鋪開了鄉村美麗文明的山水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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