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水河畔的「清明上河圖」之十——昨日津市的「紅燈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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澧水河畔的「清明上河圖 」之十

——《月讀津市》

作者：鍾月

今天

為大家送上《月讀津市 》中

昨日津市的「紅燈區」

一提「紅燈區」，人們便立刻想到燈紅酒綠，銷金攝魄的去處。現今的一代年輕人，恐怕大都不知曉昨日津市享譽湘鄂邊境的「紅燈區」了。恐怕有人會問，幾十年前，為何比津市大得多的周邊縣市沒有這樣的場所，唯獨小小的津市會出現這煙花柳巷的「紅燈區」呢？

這還得從當年的抗戰時期說起。其時，日軍自北由南，長驅直入，緊逼湖北沙市宜昌等地，國軍因無力抵抗，節節敗退，致使百姓慌避戰火，紛紛離家逃難，一路南下，沿湘鄂邊地擇尋避難之所。偏居一隅且水陸交通發達的津市，便成為難民笱且寄寓的棲身之地。加之江、浙、豫、皖、川等地同樣因戰火避離的大批難民，亦由西北幾路方向蜂擁而入，使得當時津市的人口猛增，人滿為患。這種移民雜居的出現，客觀上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商貿繁榮，形成了戰時移民的市場。出於人們的某種需求，淫樂恣歡的「紅燈區」便在畸型的商業繁盛中應運而生了—— 夾街，便成為當年津市的「紅燈區」。

這樣一條西起水府廟，東止太子廟，其長不及一里，寬不過一丈的麻條石小街，何以成為人們趨之若鶩的所在呢？夾街之所以如此「幸運」，首先應該是它一應俱全的美食娛樂。在這條街上，酒樓茶肆，鱗次櫛比，最有名的便有企園、盟華園、劉聾子牛肉粉館、王盛錦滷味店、春樂園、津津小吃店等。除美食佳肴外，娛樂場所就有眾樂劇院和濱湖劇院，長年接待各地來津的京劇、漢劇、湘劇、花鼓戲及各類曲藝武術團體。有時，這些場所也從上海、長沙、武漢租來各種世新的電影放映，常常是座無虛席。此外，彈丸之地的夾街，就有接待南來北往客商的光明旅社、福明旅社、長春旅社等，這還不包括那些雜居在民宅中五花八門的小宿店。這條街，每當夕陽西下，燈火闌珊時，便是熙來攘往，人聲鼎沸。街市間，只見霓虹晃眼，人頭攢動，人們紛紛進出於酒樓茶肆，戲院賭場間，滿大街都是鍋勺敲擊聲、梆竹樂鼓聲、猜拳行令聲、浪笑嘻罵聲，好不熱鬧。

在這林林總總的熱鬧中，有一道風景線無疑是這一方天地的主角，這便是煙街柳巷的妓女，即雅稱「煙花女子」。當年津市夾街的妓女，主要是堂班與窯班之別。當年的堂班，計有王春堂、高四喜堂、三和堂、雙永堂、金鳳堂等。高級的堂班，是一些面容姣好，歲值芳齡的女子，她們多少習知一點琴棋書畫，弦管歌樂，其服務對象大都是一些達官貴人，商賈闊家，以及一些民間雅玩之輩。其中亦有不少絕妙女子被商賈官家看中，願出高價與之共枕玩樂者屢見不鮮。我曾在查閱有關資料時，偶而發現了當年《津市日報》刊載的一篇社會新聞，其文中說道：「……遠有湖北闊少魏某，近有安鄉大戶之子曾某，仰慕津市繁華，遂腰纏萬貫，欣赴津市，盡性玩妓，不舍晝夜。在眾樂戲院，其目睹漢劇青衣藝妓何某色藝俱佳，欲親芳澤，央人撮合事成，一夜纏綿，花去大谷300擔，真乃風流瀟洒，出手闊綽也。」通常情況下，這些女子只在廳堂坊間為客人作歌舞曲藝等表演，供客人於酒茶品抿間歡娛嘗玩。燈影迷離中，她們濃妝艷抹，一襲旗袍，攜帶琵笆弦管簫笛牙板曲本，出入於夾街的樓堂館所間，於歌樂的蠱魅中，來誘發客人的春意蕩漾之想，以搏取其點頭嘉許，賺取鈔票，完成一輪又一輪的交易。

另一類則是窯班。與堂班公開掛牌不同，窯班是不公開掛牌的。這類妓女稱謂繁多，狎俗叫法如「暗娼「、「窯姐」、「破鞋」、「野雞」之類。津市夾街的這種女子，多稱 「窯姐」。「窯」之稱謂，從北宋便沿用，是指燒制磚瓦瓷器等的大容器，它留有很大的門洞供進出燒制窯品，暗喻低級賣笑女人，挨身進出隨意方便。這些「窯姐」兒，大都是窮家孩子，無文化亦無技藝，只有全靠賣身來維持生計。她們的服務對象，大都是一些市井俗眾，如小生意買賣人、水手挑夫、外來散遊客等。她們衣衫素儉，只能在昏燈的巷口旁，倚門賣笑拽客賣身以貼家小敷用。每晚，夾街的妓女出沒似無定數，少則幾十，多則百餘。據我曾查閱過的有關資料中記載，從抗戰時期開始，在津市各妓院掛牌服務的就有158個妓女。這其中不少是來自江蘇浙江一帶的年輕女子。她們終年受妓院嚴加管控，任老鴇兒隨意擺布。一些老鴇兒，在讓年輕女子接客時待價而沽，成了妓院的「搖錢樹」。若遇富商軍曹之類的高客，老鴇兒便漫天要價，一經談妥，便將年輕貌美的女子，甚至是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選送任其肆意蹂躪。有的妓女即或在經期內亦難倖免。若女孩不從，便拳打腳踢，棍棒相加， 甚至用燒紅的烙鐵燒女孩的陰部，是可忍孰不可忍！1930年，當紅軍攻下津市時，經市民大量告發，幾個老鴇兒被當眾鎮壓。

在堂班窯班中，有些受妓院欺凌壓榨的妓女，有可能幸運地碰見象《玉堂春》中王金龍這樣的人，願出資幫其贖身的「從良」者，不乏其人，但也有些妓女甚至名妓，最後落得象《杜十娘》式的命運者，亦不在少數。絕大多數妓女都很善良，甚而是具有愛國心的。1938年5月某日，為了聲援抗日前線國軍將士奮勇殺敵的行為，夾街的妓女們走上街頭，主動將自己的金手鐲、金項鏈、金戒指等物摘下來，捐獻給政府用其犒軍。這種義舉在社會上產生了強烈反響，深得市民們的好評。當年的《津市報》還專門為此撰文，對妓女們的這一愛國義舉大加讚賞，且在文章的結尾處設問，這難道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嗎？……

抗戰勝利後，夾街漸次衰微。此時，流亡津市的各地難民返歸故里，炫斕之後歸於止寂，「紅燈區」從此繁華不再。我在政協管文史工作期間，曾在研讀津市歷史資料時，專門查閱過這條街的榮枯史。我發現，抗戰勝利後，這條街便一蹶不振，再也看不到有關夾街的任何記載了。如今，當年的夾街已不復存在，只有街市遺址路面上零星殘破的古舊麻條石，還在訴說著過去的故事。但不管怎麼講，對一個城市來說，這畢竟是一段值得玩味的歷史。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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