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博士後致信浙大附屬醫院，對該院用催產素干預同性戀的研究提出倫理審查

還記得前段時間，網上炒得沸沸揚揚的浙大第一附屬醫院，有關《催產素對男性性取向影響的研究》的報道嗎？

強哥當時看了報道，真的好想開罵，你咋不去研究催產素對異性戀的影響呢？你裝腔作勢的「研究」，想找什麼原因嗎？你有讓異性戀一起參與對比實驗嗎？

但強哥是個學術門外漢，就沒有敢聲張，做人還是低調一點為好。畢竟這個世界上，像強哥這樣如此低調的人，已經滿大街都是了。

就這樣，強哥愣是生生的把想罵人的那股勁給壓下去了。但是我憋了好久，還是覺得這個研究項目哪哪都不對勁，今晚手欠上網再一查，嘿，嚇了一大跳。

之前還大張旗鼓的宣傳研究成果，網上有很多篇報道，我還分享了幾篇給一些學術界的朋友，請他們看看存在什麼問題，這一轉眼咋報道全都消失無影蹤呢？

究竟是擔心啥呢？能把網上的報道全都刪除乾淨？有知道內情的不防來跟哥曝料一下，以強哥這麼低調的性格，是肯定要告訴全世界的。

強哥問了很多搞學術的朋友，都對這個所謂的研究充滿質疑，有些人甚至覺得，這可能是弄個項目，有「套取「研究x費之嫌。哎呀，這個可不是我說的，我就是來轉述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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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戀是人，不是小白鼠，該院的研究是否遵循了相關學術倫理呢？

今天，在麻省理工學院做博士後研究的小波同學，給浙大第一附屬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寫了一封信，希望該會能認真對待此事，並作出公開回應。

論「催產素對男性性取向影響的研究」臨床試驗的合理性與正當

- 致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的一封信

作者/小波 分子生物博士，現在MIT從事博士後科研工作

首先，我們先討論一下該臨床試驗的合理性和正當性。根據《涉及人的生物醫學研究倫理審查辦法》（以下簡稱審查辦法）第二十條規定,倫理委員會收到申請材料後，應當重點審查研究方案是否科學，並符合倫理原則的要求。一般臨床試驗，為的是治療疾病，或增進對人類健康的了解。目前對性取向的研究，絕大多數證據表明性取向由先天因素決定，並非後天選擇（Bailey et al, 2016; Balthazart,2016）。然而後天環境和激素對人類性取向的研究並較難控制和觀察。大多數研究對性取向和性偏好的研究不屬於醫學問題，而是研究自然現象。

同性戀並非精神疾病，世界衛生組織以及中華精神科學會目前已將同性戀從精神疾病分類中刪除。因此，對性取向的研究的目的不應該是改變，而是探索其中科學奧秘。對同性戀人群的性取向進行干預在命題上不存在醫學依據。再者，催產素除了能促進信任，減少恐懼，促進氣味誘導的老鼠同性行為偏好（不等同於性取向）以外（Kosfeld et al, 2005; McCarthy et al, 2006;Kirsch et al, 2005, Triana-Del Rio et al, 2015），筆者並未發現有文獻記載表明催產素能改變性取向的動物試驗或人群數據。

從生物學講，同性戀和異性戀是一個事情的兩面。因此對性取向的研究也應當包括異性戀人群作比較，譬如這篇文章(Thienel, et al, 2014)。浙大的這個研究僅針對同性戀人群做研究是無法得出全面地結論的。如果要了解催產素對人類性取向的影響，應當包括同性戀和異性戀人群，才能客觀評估催產素的作用。因為研究負責人也尚未公開具體研究項目方案及相關資料，包括文獻綜述、臨床前研究和動物實驗數據等資料。這個臨床試驗在科學邏輯上也不成立並不嚴謹，而無端讓受試者接受藥物干預只能增加安全風險。根據審查辦法第十八條控制風險原則的規定，首先將受試者人身安全、健康權益放在優先地位，其次才是科學和社會利益，研究風險與受益比例應當合理，力求使受試者儘可能避免傷害。基於該臨床試驗缺乏醫學與科學依據，我們認為這個試驗不具備符合倫理原則的正當性。

其次，我們想對受試者的知情權提出疑問。審查辦法第四條規定，倫理審查應當遵守國家法律法規規定，在研究中尊重受試者的自主意願,同時遵守有益、不傷害以及公正的原則。《赫爾辛基宣言》要求任何臨床試驗必須在納入第一例受試者之前在公共註冊機構註冊。該試驗在2015年10月就已啟動，卻直到2017年六月才在中國臨床試驗註冊中心補註。還有，該臨床試驗的倫理委員會批件附件中，並未公開知情同意書的內容。我們想請貴委員會出示知情同意書的內容，並審查知情同意書提供的有關信息是否完整易懂，獲得知情同意的過程是否合規恰當。在尋求參與研究項目的知情同意時，潛在同性戀受試者很有可能會受到壓力而被迫表示同意。我們想知道知情同意書是否由一個適當的有資格且完全獨立於這種關係之外的人來尋求知情同意。委員會是否具備相關機制尊重和保障受試者參加研究的自主決定權，防止使用欺騙、利誘、脅迫等手段使受試者同意參加研究，並允許受試者在任何階段無條件退出研究。

同性戀人群屬於少數群體，面臨家庭與社會的巨大壓力，因此他們的權益需要保護。基於該臨床研究的受試人群特殊性，我們想知道倫理委員會是否具備保障受試人員的相關專業培訓。審查辦法第九條規定，倫理委員會的委員應當從生物醫學領域和倫理學、法學、社會學等領域的專家和非本機構的社會人士中遴選產生，人數不得少於7人，並且應當有不同性別的委員。必要時，倫理委員會可以聘請獨立顧問對所審查項目的特定問題提供諮詢意見，不參與表決。基於保護弱勢群體的準則，我們覺得該研究存在巨大社會輿論風險。

貴委員會的2015年的名單中並無代表同性戀的公益機構代表。為確保研究的結果的公平公正以及同性戀群體不受到污名化，我們要求委員會必須諮詢具備了解同性戀群體的代表為同性戀群體維權，保護受試者的隱私，確保受試人的人身安全與健康權益，並在試驗過程中發生嚴重不良事件及可能影響風險收益比的任何事件和新信息，及時作出預防和應對措施。我們希望貴委員會能仔細審核並確保受試者的納入和排除標準恰當、公平，並調查審核該臨床研究不涉及利益衝突。同時，倫理委員會應當指定審查委員進行跟蹤審查，並提供舉報研究中存在的違規或者不端行為的渠道。

我們希望貴審查委員會為我們提供更多具體訊息。如果有不符合倫理原則的情況，需立即中止該研究。

參考文獻：

Balthazart, J. (2016). Sex differences in partner preferences in humans and animals.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371(1688), 20150118.

Bailey, J.M., Vasey, P.L., Diamond, L.M., Breedlove, S.M., Vilain, E., Epprecht, M. (2016).Sexual Orientation, Controversy, and Science.Psychol Sci Public Interest, 17(2):45-101.

Kirsch, P., Esslinger, C., Chen, Q., Mier, D., Lis, S., Siddhanti, S., Gruppe, H., Mattay, V.S., Gallhofer, B., Meyer-Lindenberg, A. (2005)Oxytocin modulates neural circuitry for social cognition and fear in humans.J Neurosci, 25(49):11489-11493.

Kosfeld, M., Heinrichs, M., Zak, P.J., Fischbacher, U., Fehr, E. (2005).Oxytocin increases trust in humans.Nature, 435(7042):673-676

McCarthy, M.M., McDonald, C.H., Brooks, P.J., Goldman, D. (1996) An anxiolytic action of oxytocin is enhanced by estrogen in the mouse.Physiol Behav60: 1209-1215.

Thienel,M., Heinrichs,M., Fischer,S., Ott,V., Born,J., Hallschmid,M.(2014)Oxytocin s impact on social face processing is stronger in homosexual than heterosexual men.Psychoneuroendocrinology,39:194-203

Triana-Del Rio, R., Tecamachaltzi-Silvarán, M.B., Díaz-Estrada, V.X., Herrera-Covarrubias, D., Corona-Morales, A.A., Pfaus, J.G., Coria-Avila, G.A. (2015)Conditioned same-sex partner preference in male rats is facilitated by oxytocin and dopamine: effect on sexually dimorphic brain nuclei.Behav Brain Res, 283:6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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