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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抗戰,關於蘭曉龍《生死線》

2008年,當侯鴻亮和李晨在東北吃著燒烤時,談到了蘭曉龍的《士兵突擊》,侯鴻亮說這是一個好本子,這時李晨想起在拍《我的團長我的團》時就看到過蘭曉龍之前的一個本子,但因為種種原因未能拍攝。當時侯鴻亮就要了蘭曉龍的電話撥了過去,很快在當年10月20日,這部劇在江西開拍。

後來,侯鴻亮和孔笙團隊火了,出品的劇不是拿了獎就是備受關注,一掃那些年的小眾態勢,但侯鴻亮卻始終心心念念於這部劇——既缺乏一定的公眾辨識度,又沒能獲得獎項的認可,他說:「這部戲我投入的情感最深,最後的結果也最讓我介意。」也許後來釋然了,但終究是個遺憾。

值此「七七事變」爆發80周年之際,給大家推薦一部令人充滿希望的抗日劇。

《生死線》。

一、誰能知道你停在哪裡?

儘管《生死線》是蘭曉龍「兵團線」三部曲的最後一部,但《生死線》故事的時間背景卻是三部曲中最早的。

主演廖凡就在採訪時說過:「(這個本子)我是覺得最早寫成的,在《士兵突擊》和《我的團長我的團》之前已經完成了,但是因為製作難度非常高,沒有人敢來做這個戲。」

《我的團長我的團》殺青後沒多久,張譯和李晨就幾乎立刻參與了《生死線》劇組。

現如今回頭看看《我的團長我的團》,會發現張譯飾演的孟煩了,身上承載著的是整個炮灰團幾千人的生命和整個民族的弊病,這樣一個角色因為太聰明、太能知道每個人都在想什麼,所以太頹廢,無時無刻都在試圖逃離,離開禪達、回到北平,但這個角色因為足夠清醒,卻又不願承認,所以最終背負著所有人的傷痛——《我的團長我的團》是由孟煩了的獨白穿插全劇的,很明顯能感受到在後期張譯的獨白幾近哽咽。

直到現在,我們還能從張譯自稱「小太爺」和給自己的居住地寫「禪達」中隱約感受到,這部劇、這個角色給他的創傷與影響有多大。

也因此,作為張譯的好友,蘭曉龍怕他走不出孟煩了這個角色,便讓他演了朝氣蓬勃的何莫修,想幫他療傷。

我們現在知道,《生死線》是一部抗日劇,那麼為何在抗日劇里竟然有一個朝氣蓬勃的角色?等看了劇便知道,這個角色是抗日劇里從未有過的設定——美籍華人。

張譯在劇中飾演了美籍核物理博士何莫修,當沽寧城正要被日軍侵佔時,他回到了暌別多年的中國,卻因為自己是美國人而不會遭受日軍的屠戮。

然而,困在沽寧城的自己,卻好像是一個局外人。當沽寧城被日軍侵佔時,何莫修的表現得很是突出,這時他喜歡的姑娘高昕的父親高三寶對他說:「你不知道我們在難受什麼。」何莫修不解地用他的美式普通話反駁道:「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在難受什麼?高uncle,我有的時候也是中國人,我有的時候也是沽寧人,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在……」話沒說完,就被高三寶打斷了:「對不起,我也在觸景生情。」

何莫修的心是不壞的,他看得到高三寶這些人的國家沒了、土地淪喪,他能從腦海中翻出書中描寫過的那些詞語:國破山河在、山河破碎風飄絮……但他畢竟不是中國人,他自小也沒有在這片土地上長大,沽寧城的淪陷對他來說,就好像書上、電影上的一個歷史事件而已,完全無法像高三寶那樣難過——他無法共情,自然無法觸景生情了。

何莫修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局外人。不同於加繆筆下的《局外人》,加繆筆下的主人公是因為對人生的消極態度,何莫修則不然,他對人生充滿著熱愛,對未來充滿著希望,但他的根不在這裡,不在沽寧,他是因為身份認同問題才會被大家「排斥」。

所以在整部《生死線》故事裡,何莫修要做的事就是找到自己,知道自己是誰,從漠不關心、事不關己到真正感同身受、親力親為。

第十七集,當他面對著同胞和日軍的鬥爭,他發覺自己並沒有產生出同胞的那種同仇敵愾時,他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我是空心的。」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蘭曉龍讓何莫修參與了一場戰鬥,一場關於他的戰鬥。終於日本和美國開戰,由於何莫修研修的是核物理,屬於最要緊的學術專業,因此突然奇貨可居,美國、德國、日本都想要何莫修這樣的人才,在組織運送這個人的時候,他製造的炸彈救了大家,這也是他第一次在沽寧有派上用場的時候,而後來當美國人見到他時,卻因為不知道他的價值,而認為他只是一個毫無價值的廢物貨物——在這一刻,何莫修才開始對自己的祖國、自己的同胞有了深刻的認同感。

他對著美國人喊道:「我不是貨物!我不走了,因為他們是我的朋友,我的同志,我的生死之交。」

再往後,何莫修不會再說「你們」,而只會說「我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何莫修說的並不止是美籍華人,甚至就是中國人自己。在第六集,當另一個主角龍文章在做戰鬥動員時,慷慨激昂地喊了好幾遍:「沽寧人,沽寧人,鬼子來了,要毀的是沽寧,高會長傾家蕩產要救的也是沽寧。如果鬼子來了,血流成河的是沽寧人,你們保住的是自己的家。那麼誰來救沽寧?誰來救沽寧?誰來救沽寧?沽寧人,我們可以流光血,可是我們不能流光自己的勇氣。」仍舊沒有答案,換來的是死一樣的寂靜和事不關己的麻木不仁。——這一點後來到了《我的團長我的團》里被蘭曉龍放大,甚至成了其中的一個大主題,用來鞭醒貪圖安逸的國人的大主題。

再往深處想一下,其實這樣的局外人何嘗不像正在讀歷史的我們自己?當我們去閱讀一段歷史時,我們是處於隔離的第三者視角,從這個角度去看歷史,會發現我們從來都不能對古人以「理解之同情」,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古人進行行為與道德評價,而難以設身處地去思考古人所要經歷的種種事端。

因此何莫修這個角色,可以說是歷史/抗日劇中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我們自己」,是文藝創作中一個極為特殊的案例,非常值得單獨拿出來細說。而藉由這個角色來審視故事,從格格不入到打成一片,這其中經歷了什麼,我們都看在眼裡。

誰能知道你停在哪裡?

這是人物的成長。

「我們用最討厭的方式學會成熟,從同志和朋友的屍體中學會成熟。你以為你又活過來的時候,其實你的一部分已經永遠死掉了。我們都是那些追求永恆的短命鬼。」《生死線》中共有四個主要角色,之所以選擇他們四個(何莫修、四道風、龍文章和歐陽山川),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身份各異(知識分子、街頭混混、國民黨和共產黨),還因為他們在劇中都有了足夠的個性生長,而凡是無法生長的,最後都要死。

二、只要是你的夢,就是我們的夢

四個主角里,活下去的有歐陽山川和何莫修,死去的有龍文章和四道風。

左起:楊爍飾演四道風、張譯飾演何莫修、廖凡飾演歐陽山川、李晨飾演龍文章

龍文章由李晨飾演,在蘭曉龍的作品裡,李晨扮演的角色無論是吳哲、張立憲,還是後來《好傢夥》里的時光,抑或是這裡的龍文章,都是頂驕傲頂驕傲的人物,驕傲的人物都是會相信一些什麼的,所以當他相信的東西消失時,他或者重塑信仰,或者倒塌。

張立憲面對虞嘯卿和死啦死啦時是這樣,時光面對屠先生和青山時是這樣,龍文章面對蔣武堂和歐陽山川時也是這樣。

蔣武堂對他說:「你是個喜歡當英雄的人,我知道,打你第一次見到他,心裡對你的司令就打了折扣了。」龍文章顯得十分慌亂,他只能喃喃說:「沒有的事,沒有……」扭頭望向戰友,希望得到肯定。

這是驕傲的人的慌亂,驕傲的人一直相信著的東西慢慢消失了,他必須想辦法重新找到信仰。

壓垮他的,還有別人的不認同。在第三十集,當他這位一直為沽寧抗戰了多年的老兵再次見到當年的國軍隊伍後,大家卻對他冷嘲熱諷,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只認為他在說謊。

抗戰時,他還可以打鬼子,抗戰結束了,他只能死亡。

四道風也是。

第十三集,當歐陽山川評價四道風時,是這麼說的:「是有用,一把總是走火的槍。」一個絕妙的比喻,四道風角色就好像長不大的孩子,篤信著拳頭就是真理,做事毛毛躁躁,可以說是勇敢也可以說是魯莽,為人有一種原始的粗獷氣,在歐陽的「照顧」下,身為組織隊長的他,一直沒有成長起來,而是依舊做著自己想做的,任性妄為。

直到那一天,歐陽被抓了。失去了主心骨的大孩子四道風,就突然從活潑好動變得心志消沉:「越來越窄,越來越窄,透不過氣。我一直等著哪個鬼子把我做了,可是歐陽這個死不去的,搶了先。」

四道風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就在它要崩塌的那一刻,它長大了。但也因為這顆心,他在故事結局時不得不死去。

這樣一個大孩子,要的就是生命中的躁動。從他和歐陽山川第一次相遇,到他最後和叔叔沙觀止的互動,我們都能看出來他的生命停不下來。可是他的大哥死了、二哥死了、三哥死了,妻子高昕也死了……一個躁動的生命,卻發現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死了,混世魔王在和平時代能做什麼呢?

我猜編劇想不到他的結局,於是讓他死去。

注意到這時整個畫面是充滿光亮的,這顯然是有意為之。在《生死線》全劇中,整個色調都很昏暗,給人以壓抑的感受,而在第一集和第十六集開頭,歐陽山川和何莫修的夢裡,畫面卻變得很亮。——而直到全劇最後一集,抗戰勝利,整部劇的色彩才又恢復正常。

夢境,反而更具有明亮的色彩。因為夢代表著希望,《生死線》是一部充滿著希望的劇。

四個主角里活下來的兩個,也是有夢的。劇名「生死」,落腳在生,一步踏空便是死。

歐陽山川是最充滿希望的。他是共產黨人,因此在他面臨著絕境(被長谷川弘次折磨)時,能夠嚮往著未來的美好圖景,而不去受長谷川弘次的蠱惑。

他有著妻子和兒子(其實是女兒),因此在他快要撐不下去時,他心裡能夠想著自己的妻兒,然後讓自己對未來充滿渴望,然後勇敢地活下去。

何莫修也是永遠充滿著希望的。

當他喜歡的人高昕,終於要去找她喜歡的四道風時,何莫修說她美極了:「那你為什麼這麼美呢?因為你要奔你想去的地方,你要去找你想找的人,你為了你的理想你所以美。」

可以想見,對於何莫修來說,在沒有完成自我身份認同之前,他唯一的支撐就是高昕。但他眼中的高昕不只是長得好看,他還見到了高昕在奔向自己內心的嚮往。

而高昕最終還是死了,高昕的死給觀眾帶來了全劇最感人的台詞。

在第四十四集,高昕下葬,何莫修捧著花到她的棺材跟前自言自語道:「你記不記得,從前最低沉的日子,我也是在這兒給你採的花。跟你說花開花謝呀,難熬的日子又過去一年啊。你說我是傻子,我就比傻子還傻子。你的笑是我發明的,是我最偉大的發明。你,死了。死不等於忘記。我還能再活個三五十年,以後的日子我會時常想起你,我會想我有多愛你啊,我有多愛你。」

在這裡,何莫修會說,他會帶著對高昕的愛再活個三五十年,他對未來充滿著希望,哪怕沒有高昕在身邊也沒關係——高昕早在他心裡,變成一個永恆的希望了。

與之對比的,則是四道風的暴躁不安和驚慌失措——他沒神了。四道風發瘋一樣要打何莫修,何莫修終於爆發:「我羨慕你體壯如牛,我羨慕你無拘無束,可我不羨慕你是個混蛋,我羨慕你,我最羨慕你的是她居然愛你,你個交了好狗運的混蛋。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你最不幸?那我跟你換。用我一肚子用不上的學問,我跟你換,換她為你擠的一個笑臉;我用我過去活的三十一年,換她為你流的一滴眼淚;我用以後能活的日子我跟你換,我換能站在這哭的權利,哪怕哭完了就死……只要你別來搗亂。」

何莫修的腦子特別清醒,儘管高昕不喜歡他;四道風還是個小孩子,他本來無拘無束,卻擁有了又失去了,他承受不住這一切的。

所以何莫修最後可以活下去,而四道風得死。

還有一個活下來的人是六品。這樣一個在全劇開始,就全村遭到屠殺的農民,一直渾渾噩噩,直到遇到了來尋子的龍文章的媽媽,鬼使神差的他喊了一聲:「媽!」龍文章怒道:「是我媽!」

這是一處伏筆,是一處巧妙的設定,彷彿是宿命一般,在經歷了那麼多事後,六品和龍文章的媽媽最後形成了真正的母子關係,一個在尋母,一個在尋子,從故事開頭的家破人亡到故事結束時的「母子」團聚,他們找到了活下去的動力。

於是,夕陽西下,他們回家,回到竇村,那個故事開始的地方。奇妙的命運給整部《生死線》畫上了句號。

他們回家。

三、陪你一直到天明

《生死線》確確實實是一部傑作。不僅不是抗日神劇,還蘊藏著更多的表達。

相比於讓觀眾看到戰爭便熱血沸騰,從而渴望征戰的軍事題材,《生死線》顯然有些不同。

在最後一集,當護送何莫修離開的人說他們會用生命保護他的時候,何莫修激動了:「用什麼都好,就是別用生命!」

我想,這是蘭曉龍想通過《生死線》傳達給觀眾的。

除此以外,《生死線》還有一個更大的突破點,那就是它對日本軍官的塑造。

相信看完全劇的觀眾,一定會對長谷川弘次這樣一個角色不會感到陌生。早在第十三分鐘時他就這樣評點過中國人擺的架子:「你應該慶幸他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這種毫無必要的排場上,這些以為自己是主子的奴隸,是最好被奴役的。」

從這裡就能看出來,長谷川弘次是一個值得觀眾關注的日本軍官,他不是簡簡單單的殘暴、惡徒,而是一個對中國文化和國民心理了如指掌的日本人,不僅可以折射出日本人對中國的研究之細緻,也反映出長谷川弘次這個日本軍官絕不簡單。

看起來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軍官,甚至就連面對著自己的囚徒,歐陽山川時,他也表現得不驕不躁,只希望能夠讓歐陽山川低頭——因為他始終認為歐陽山川是自己的對手,每次出擊都會敗在面前這個人手上,所以他需要歐陽山川在精神上屈服於自己,這樣才叫做勝利。

就在面對著這樣一個「中國通」,歐陽山川說:「一個自以為中國通的蠢才,以為會說幾句中國話打機鋒,就精諳中國了?」

這是第一次言語上的交鋒,歐陽山川上來就表現出了不妥協,直指長谷川弘次的心臟。再接下來,蘭曉龍設置了誰也想不到的對話。

歐陽山川說:「您算一個人嗎?」長谷川弘次說:「言辭激烈,有辱斯文。」

這兩句對白極其有意思。按照以往的劇情設置,更多應該是被俘虜的抗戰將士不假辭色,而日軍惱羞成怒,到這裡卻恰恰相反——歐陽山川破口大罵,長谷川弘次卻一派斯文。

聯想到歐陽山川說的,長谷川弘次不懂中國。也許我們能猜到蘭曉龍這麼設置背後的意義。

「既然一定要做一些瘋狗般的事情,何必費勁白咧的,扮什麼謙謙君子呢?以前就沒有人提醒過您,您是一個大俗若雅、大愚若智之人?」

什麼是中國?有禮貌、懂禮節就是中國嗎?錯了,那只是表面。真正的中國,內心有一股強烈的、向上的心,人們會積極、會奮鬥,人們心中有美好,有希望。

而長谷川弘次呢?長谷川弘次的心裡,只有無休止的黑淵。

長谷川弘次的形象豐滿了自己,也完善了歐陽山川。

所以在後來二人的對抗中,儘管長谷川弘次不停折磨著歐陽山川的肉體,但他卻始終無法磨滅對方的意志力,相反卻讓歐陽山川的意志越燒越旺,最終讓自己一敗塗地。

現在要回到那個問題了,這樣一部傑出的作品,為什麼在播出後,不具備像《我的團長我的團》那樣長久的被人記得、被人深刻記得的能力呢?

然而當我們想想《我的團長我的團》里的日本人,以竹內連山為首的日本軍官,從頭到尾都是窮凶極惡之人,與我們以往在影視作品裡看到的侵華日軍並無兩樣,它完全把日軍放在了對立面,卻帶給了觀眾深邃的震撼。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的團長我的團》拍的不只是抗日劇,而且還是招魂劇。就好比劇中死啦死啦說的那句台詞:「我想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樣子。」面對著山河破碎,蘭曉龍借著小書蟲的話說:「我說的是問題,問題不是流感菌,它不是日本人入侵帶來的,問題它本來就在這。什麼是問題?問題就是出錯了,錯了就是不對,不對就要改。等日本人給咱們一個亡國滅族的答案,可問題還在呀,它不會跟日本人一起被你們打跑的。我們民族的創造力、勇敢、智慧,哪去了?啊?」這段台詞就足以痛擊到每個《我的團長我的團》的觀眾,它不只是拍給抗日將士看的,它還是給每個活著的中國人看的。

當魂沒了,我們還剩下什麼?只剩下安逸,安逸。在《我的團長我的團》里有這麼一個情節,國軍和日軍在怒江東西兩岸對峙,怒江是天險,一般日軍打不過來。一般文藝作品都會表現東岸國軍奮勇抗戰,利用怒江的兇猛從而拒敵於西岸。但在這裡面,蘭曉龍別出心裁地寫出了放一小部分日本人進東岸這個情節。

故意放日本人進入自己的腹地。這不是漢奸行為,這是為了讓自己不能再睡。

「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東岸有了日本人,我們就不敢再睡。」

如果說《生死線》還沿用的是敵人來、將士死的模式,那麼《我的團長我的團》則從中跳了出來,直指我們「自己人的心臟」。所以這不是普通的抗戰劇,這是一部招魂劇。

那《生死線》呢?《生死線》的片頭是一幅動態的水墨畫,悠然自得地引出片名和四個主角。在整部劇中,我們也能看到許許多多戲劇化的情節,比如第十七集何莫修差點要被鬼子砍死,結果一個沒留神,彎下了腰,鬼子砍向了別人。這類情節在劇中到處都有,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該劇的真實感。

層出不窮的巧合、怎麼也死不掉的主角、被放大的能力,這些都讓這部抗日劇顯得有些戲劇性,而蘭曉龍自己也在談及《生死線》時說過:「不求大道理只求最好玩。」

好玩嗎?當然好玩了。

和朋友一起戰鬥,是最溫暖的事情了。一群人一起走向死亡,悲壯又有力道。哪怕我們哭,也是放肆地哭;就算我們笑,也在放肆地笑。無拘無束,面對著生與死,面對著家國淪喪,我們是一群真正的英雄,我們有夥伴、有愛情、有身邊那麼多的美好的事物,我們的未來有希望。

我們活得自在。

這是《生死線》,又哭又笑,陪你一直到天明。

而《我的團長我的團》呢?那是一群潰兵團,大家沒有普通人之間的情感,也許被深深隱藏了起來,每個人身上都背負了太多,蘭曉龍自己就說過,在創作過程中,他發現《我的團長我的團》遠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在他筆下的,是一群卑微、無恥、無賴、摳門的小人物,他們最後為國捐軀,這樣的命題已經超乎尋常的沉重。兄弟們在一起做一件事已經不重要。「為了這部戲,我在雲南前後呆了四五個月。天天混在老兵隊伍中,動輒就把哪個兵『抓去』聊天吃飯,甚至帶著人家一起偷西瓜。我從來不採訪誰,我跟老兵接觸,就是找一種抽象的狀態。」

這是《我的團長我的團》,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你哭不出來,它在凌遲你,一刀一刀的。

史航老師在評價蘭曉龍的「兵團線」三部曲時說:「《士兵突擊》是《水滸傳》,以相聚為福。《我的團長我的團》是《三國演義》,時勢命運兩難防。《生死線》是《封神演義》,遍地英雄下夕煙,明月何時照我還。」

因此,《我的團長我的團》比《生死線》更深沉,更能散發出雋永的味道,相比之下,《生死線》則顯得單薄了許多。當然,在播出時它的收視率並不低,論及質量,也堪稱一部傑作,只是後繼略顯乏力。

結語、希望!堅持下去的希望!

2015年,《琅琊榜》播出後,孔笙導演終於火了起來,就在那年11月,他發了這樣一條微博——

前兩天有位記者問我:「您的作品中您最中意哪部啊?」我當時笑了笑說:「我的作品,我自然是都喜歡呀。」昨天喝茶喝多了,睡不著,半夜打開賓館的網路電視,恰巧有《生死線》,無意間點開了一集,沒想到一口氣看了三集。在我自己的作品裡,《生死線》還是我的最愛。

一群人一起充滿熱情地在做一件事,這就是《生死線》的意義。儘管侯鴻亮、孔笙團隊從山影走到了正午陽光,隨著不得不開始直面的市場大軍,過去和劉和平、蘭曉龍、高滿堂等專業編劇合作的局面不再了,只剩下了大量的網路小說改編,這在作品的質量上是先天不足的,但大家也知道這個團隊的能力還在,因此相信大家都在希望會看到正午陽光回到當年的水準。6月,在企鵝影視年度項目發布會上,宣布了侯鴻亮製片、孔笙導演、蘭曉龍編劇的新劇《境外組》,這部以「禦敵國門之外,守衛日夜之間」為口號的公安劇,能否給出一份滿意的答案呢?希望不會讓我們失望。

【作者孔鯉,微信公眾號「書林齋」(微信號:Kongli1996),微博@孔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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