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消失的安康農村土灶，你還記得嗎？

人們把用來生火做飯的操作台叫做灶。灶字從火從土,巴人的土灶就是架牆板用土築好挖成的。加上鍋的點綴，平面形狀有點像陰陽魚。

民以食為天，食在灶上煮，打灶自然就有了很多講究。打灶首先得講究門、主、灶之間的生克制化，通過「門、主」配「八灶」來趨吉避凶，讓大門、主卧室和灶之間盡量相生相合，至少也不能嚴重相剋。如果打成了「五鬼大凶灶」，按迷信說法，將對家庭萬般不利。打灶還要挑選良辰吉日，這在黃曆本上也能反映出來，可見民間重視打灶由來已久。

巴國地域的土牆房屋結構基本上差不多，有主房、副房和輔助房，用來做堂屋（客廳）、房屋（卧室）、灶屋（廚房）和其他用。有的正房側面加偏廈，有的正房後檐加拖檐，還有「鑰匙頭」、「撮箕口」的房子。這樣，就讓門、主、灶的搭配有了一點選擇的餘地。

按照常規，灶屋一般設在偏廈，隔出一半做火爐屋，這樣安排能盡量減少煙子進入其它房屋。灶門口的側面一般開有後門，方便抱柴、餵豬。巴人土灶高一米上下，長兩米左右。「陰陽魚」的頭部厚一米多，緊貼著一方土牆，尾部窄些，順長逐漸向著灶門口方向彎曲。灶門離後面土牆一米多，搭條板凳坐在灶門口靠在牆上就能添火、烤火，還能望嘴、打廣子。

早年巴人打灶多愛打大、中、小三口鍋的灶，裡邊鍋用來煮豬食，中間鍋煮飯，靠外邊的小鍋炒菜。一些嘴巴千煩的男人愛開玩笑，鬧著要吃女人的荷包蛋、刀頭肉，女人往往叫他們吃「裡邊鍋里」的，便把對方當豬罵了一回。現在為了衛生、美觀，好多農戶都把煮豬食的灶打到一邊去了，只是這罵人話還保留著。

我小時候見過土匠打灶。他們先用牆板築一個四周緊密、中間疏鬆的土台，把上方拍緊弄光以後，用不同的鍋扣在上面分別畫圈，然後再摳灶膛和灶門。通過精心切削、填補、拍打，灶便逐步成型了。最後一步是架上鐵鍋，把四周修理合縫以後再糊嚴實。手腳麻利的工匠，兩個人打一個灶，差不多得用大半天時間。灶打好以後，一般得歇幾天才燒火使用，第一頓飯千方百計也得煮點好的，為後來開個好頭。

土灶除了做飯燒水以外，還有別的用途。煮飯時灶膛里還能燒辣子、燒茄子、燒苕、燒洋芋、烤玉米，十分方便。最值得一提的是：紅灰裡面燒火燒饃，不用蘇打也發泡。做完飯以後，灶膛里可以埋上幾節「蒙火柴頭」，既能存放火種，又能閉點「蒙火炭」，打鐵、取暖、發爐子都能派上用場，窮人還能拿炭賣點錢買油鹽。過去迷信說，人若是丟了魂，給人燒胎也常在灶眼裡燒，並且要求連燒七天七夜不斷火，還有把周邊懷孕母豬肚裡的豬崽燒溜了的。還有一種說法，人若被「冷箭」打了，用桐油調製「灶心土」做成泥丸來滾痛處，滾完以後還能在泥丸內部發現動物毛髮或竹籤子，這恐怕就是所謂的「冷箭」了。傳說只是傳說，我們這一代人誰也沒有見過。

灶門口也是個好地方。在灶門口燒上一爐火，不用填灶火也能取暖、燒水、做飯。可以想像，早年，一對情侶一盞燈，偎到灶門口烤柴火、喝燒酒、做針線、談情說愛，背後有靠的，懷裡有抱的，甜甜蜜蜜，那是多麼愜意的事情。同時，也是他們父母最希望和最操心的事情。

天天燒火做飯，使得土灶似乎有了靈性，也就有了不少的說道。先有孫臏用添兵減灶的疑兵之計打敗了對手龐涓，接下來恐怕就是每年臘月二十三、四灶神爺上天反映情況了。人在做，灶在看，而且是處得攏攏地看著。灶神爺就像今天的紀委和監察機關一樣，能解決的當下解決，不能解決的只好向上級反映情況了。為了讓他們多說好話，少說負面的，於是坊間便有：上天言好事，下界報平安的勸善之言。

過去貧困山區重男輕女的大人們往年不願送女孩上學，說女孩是「長大給人家塞灶門口的」。現在學生上學雖然困難，但真正沒上學的兒童還是極少見了。

我小時候愛做夢，晚上夢見被惡狗追趕撕咬被嚇得醒過來。媽媽說是刷鍋的刷把沒掛起來，放到灶上了，當時我還信以為真。

聽到同學們說燒雞蛋好吃，也沒細問咋個燒法，麻利決定試上一回。那天，我剛把雞蛋埋在灶膛的紅灰裡面不久，就聽「砰」的一聲悶響，雞蛋炸了個粉碎，一點也沒吃成。幾十年之後我才聽一個傻子說：燒雞蛋要把紙打濕包著燒！哈哈，原來傻子都比我聰明。人不學習、不經歷，有時候真的連傻子都不如。

過去老百姓生活很苦，吃好的很稀奇。小孩喜歡靠在灶上看大人炒肉、炒雞蛋，大人便說孩子們在「撐灶」（怕灶垮了）。現在的孩子很少撐灶了，茶飯不合口味還不吃！麻辣之類的垃圾食品反倒成了好東西，他們的健康需要引起家長和社會的高度重視。

過去形容人們圍著事物跟前想沾光，叫做「想吃油渣子鍋邊轉」。形容男人年輕時好色，老了僅剩下好吃，便說：「年青望到胩里，老瞭望到鍋里」。想起大集體吃食堂那個萬惡的年月，胩里無心望，鍋里不用望。集體食堂的鍋里照得進人影子，農家的鍋里無米可煮，頂多用來燒個水，煮個野菜。那年月，苦難的人民好像用繩子捆在樹上餓，逃荒都不能逃，比民國二十八年有過之而無不及。餓死人民無數，讓人不堪回首，希望這樣的歷史永遠不要重演。

隨著時代的發展，城市化的進程加快，巴人的土灶已不多見。取而代之的節柴灶、煤氣灶、電磁灶等現代化的鍋灶。然而，沿用千百年的巴人土灶卻在人們心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同樣的時代同樣的灶，不同的人用來烹煮著不同的酸甜苦辣咸；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灶卻烹煮著相近的味道。這說明時代決定著大多數人的命運。我為生在當今好時代的這代人感到高興，希望我們共同珍惜現在，努力學習和工作，用勤勞和智慧創造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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