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單單手握指揮棒——談談那些以作曲為第二職業的指揮家們

點擊上方藍字關注高保真音響雜誌

指揮家也作曲？事實上，希望通過作曲來表達自己內心訴求的指揮家在歷史上絕不算少數。也許，常常指揮作品的經驗一次次地在暗示他們：「我也能寫出這樣的音樂……」不管怎麼樣，由於工作的便利，他們所寫的音樂往往有機會得到很好的推廣，比如上佳的錄音環境和演出機會，這是他們獨有的優勢。

客觀地說，那些作曲的指揮家往往從他們的音樂強項和弱點中泄露天機——他們的本職畢竟還是指揮。此話怎講？大部分指揮家的創作，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他常常演出的曲目風格的影響，他們會無意識地將手頭最熟稔的幾種作品風格混合，然後締造出自己的一套路數。我們知道，指揮台絕對是學習作曲技巧的一個難能可貴的操練營地，但並非能學到最完善的作曲。比如，配器方面就可以學得特別多，這一點也是幾乎所有「作曲-指揮家」的共性，但是就曲式結構刪繁就簡的能力而言，你在指揮台上真還學不到多少，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指揮家們的作品，都顯得冗長不堪，或者缺乏鮮明的結構感的緣故。

我們倒可以作一回有趣的對比——指揮的作曲家、作曲的指揮家。眾所周知，很多作曲家都會親自上陣，指揮自己的作品，他們中的一部分還因此獲得了風評尚佳的第二職業，比如英國受序列主義音樂和英格蘭早期音樂影響頗大的戴維斯爵士（Sir Maxwell Davies）和擅長於宗教音樂創作的麥克米蘭（James MacMillan）。而另一些指揮家也不示弱，在作曲事業上打平、甚至超越了自己指揮的名聲，比如伯恩斯坦、布列茨、薩洛寧。但是放到指揮家的大群體中看，這些人畢竟只算小眾。我們下面名單中所討論的這些指揮家，仍然是以指揮為第一、也是最出名的職業，他們的指揮造詣雖然被公眾認可，但其創作卻並未受到熱捧，如伯恩斯坦這樣的特例我們暫時就不討論了。

又或者，這些指揮家作曲成就被局限，只體現在了今天的世界。因為無論在哪個時代，作曲家聲譽的增長速度必然會比指揮家的聲譽增長緩慢許多，更重要的是，每一個時代對音樂質量的理解與評價都會發生變化，所以誰也料不准他們的作品，能否在時間的長河中留下深刻的印記。比如馬勒、柏遼茲，他們兩者在世的時候，作曲的聲譽就略微比不上指揮。換句話說，也許幾十年後，這些指揮家的作品會被另一束時代之光照亮，而他們的指揮，或許到那時候，僅僅是其作曲成就的一個小小附加值。

奧托·克倫佩勒Otto Klemperer 《弦樂四重奏》String Quartets

編號：Archiphon AP0152

很多人也許不知道，大指揮家奧托·克倫佩勒是一位多產的作曲家，其中包括4部交響曲、9部弦樂四重奏和5部歌劇。但問題是，他又是一個「極端自我約束」（說成極端自責似乎不大合適）的人，對作品的高標準讓他毀掉了自己很多的手稿。原因嘛，很大程度上是作品不受歡迎，其實這個事實也從負面影響過他從事指揮事業時的心境。他的作曲和指揮有著相似之處：高度專註於充實感和織體的清晰。這張弦樂四重奏唱片里就體現得很清楚：接踵而至的、富有想像力的旋律線被一種酸澀的、近乎于欣德米特風格的和弦支撐著，兩個層次凸顯的異常清晰。

讓·馬蒂農Jean Martinon 《獨奏小提琴小奏鳴曲（第6號）》Solo Violin Sonataina No.6

編號：Gallo CD510

法國指揮家馬蒂農作為魯塞爾（Albert Roussel）和丹第的學生，不可避免地擁有了一種鮮明的法式作曲家風格，或者說，是「後-拉威爾」味道的作曲風格。他的主要作曲工作都是在戰前和戰時完成的，因為戰後指揮工作佔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直到1960年，馬蒂農重新拾起筆，開始譜寫一些大規模的管弦樂作品，當然這些作品也由他自己指揮首演，其中包括《芝加哥交響曲》。馬蒂農的另一個名聲是他的小提琴演奏，這張唱片中的獨奏小提琴小奏鳴曲就以語彙簡明扼要、但深諳小提琴發音機理著稱（比如高把位的泛音使用）。該唱片不容易買到，獨立唱片公司Gallo原址在南非，主營小眾作曲家和民族音樂。

羅伯特·卡亞努斯Robert Kajanus

《小交響曲》、《阿依諾》等Sinfonietta,Aino,etc

編號：BIS-CD1223

今天人們知道大指揮家卡亞努斯的名字，主要還是因為他對西貝柳斯交響曲的獨到詮釋。事實上，比卡亞努斯小几歲的西貝柳斯，因巨大的作曲成就曾無意間抹殺過卡亞努斯的作曲事業。從1880年開始，卡亞努斯代表了當時芬蘭民族樂派最先鋒的一面，他們的創作語彙更自由，但仍然與自然環境及民歌傳統緊密綁定在一起，這一點大大影響過西貝柳斯。卡亞努斯最後不得不無奈地承認：年輕同事的成就要大許多，自己還是專註於指揮及教學事業就好了。從這張唱片里較醇厚、溫暖的小交響曲便能看出西貝柳斯之前、芬蘭民族樂派的初露崢嶸，卡亞努斯除了指揮西貝柳斯作品之外，畢竟還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田地。

耶夫蓋尼·斯維特拉諾夫 Evgeni Svetlanov

《第一交響曲》 Symphony No.1,etc

編號：Warner Classics 510112388-2

作為一位俄裔指揮家，斯維特拉諾夫向來以戲劇性地詮釋重量級交響作品著稱於世，但是令人們易想不到的是，他自己的作曲卻是偏向輕盈一路的。這首創作於1956年的《第一交響曲》，從早期柴科夫斯基那裡擷取來了最無憂無慮的氣質，變幻靈巧的旋律與薄如蟬翼的和聲，勾勒出了作曲家一種恬然自得的心境。據說，斯維特拉諾夫一直將自己視作米亞科夫斯基與梅特納的正統後裔（他一生不遺餘力地推廣前者的交響曲），因而在音樂創作一度死氣沉沉的蘇維埃時代，他恐怕算的上傾力維護俄國音樂「旋律性」或「歌唱性」這一爐溫暖柴火的少有大師之一了。

費力克斯·魏恩加德納Felix Weingartner

《第七交響曲》Symphony No.7

編號：CPO 777 103-2

魏恩加德納卓越的指揮家地位讓他有機會與19世紀晚期一流的作曲家們打交道，從他追隨過的李斯特開始，到後來他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前任古斯塔夫·馬勒。因此，魏恩加德納在20世紀初所創作的大部分作品都沒有脫離晚期浪漫主義的土壤。在他所創作的7部交響曲中，最有雄心、聽起來也最成熟的一部就是第7號。它可謂是一部巨大的、向時空兩端延展的交響清唱劇，需要龐大的合唱團和四位獨唱歌手才能演出，因而巴塞爾交響樂團在斯洛維尼亞指揮勒托夏（Marko Letonja）帶領下錄製的這個版本難能可貴。

安塔爾·多拉蒂Antal Dorati

《大提琴協奏曲》Cello Concerto

編號：First Edition FECD 1911

作為一位有著匈牙利血統的美籍指揮家，多拉蒂音樂中的一個值得驕傲的元素就是他的文化之根——他曾師從柯達伊和巴托克，同時也以詮釋這兩位作曲家的作品而聞名。至於他自己的譜曲，就第一感覺而言顯然更傾向於柯達伊，織體清晰、音場開放、強調流暢的旋律線。他這首大提琴協奏曲的詩意，令人久久不能忘懷，就像一個素裹白衣的游吟詩人踽踽行走在滾滾紅塵之中。在1940年初稿完成之後，這首協奏曲又在大提琴家雅諾什·斯塔克的幫助下修訂了一遍，最終於1976年首演，因此唱片中的獨奏者斯塔克自然是不二之選。

維克多·德·薩巴塔Victor de Sabata

《柏拉圖之夜》等三首音詩La notte di Platon,etc

編號：Hyperion CDA67209（7/01）

回首往事，當整個義大利音樂舞台都被歌劇佔領得所剩無幾的時候，薩巴塔所創作的樂隊作品，和雷斯皮基一起成為了義大利嚴肅器樂範疇內的「獨苗」。他創作於1919～1925年間的數首音詩，與雷斯皮基的風格極為神似，托斯卡尼尼和另外一位義大利指揮家賽拉芬（Tullio Serafin，1878～1968）都對它們讚賞有加。但筆者認為，這張唱片中的《柏拉圖之夜》等三首音詩分明都帶有幾分苦心孤詣營造出的翻滾、風鳴與顫抖。這張唱片由倫敦愛樂演奏，因為薩巴塔曾與該樂團頻繁合作，所以算得上對薩巴塔偉大地位的致敬，指揮者是薩巴塔的女婿塞卡多（Aldo Ceccato）——補充一句，薩巴塔在義大利人心目中有著極其高的地位，以他名字命名的街道在米蘭同威爾第大街相交，暗示著兩人有著某種契合之處。

伊戈爾·馬科維奇Igor Markevitch

《帕蒂塔》、《失樂園》等Partita. Le Paradis perdu,etc

編號：Naxos 8 570773

俄羅斯重要的藝術經紀人迪亞吉列夫的一份樂譜打開了伊戈爾·馬科維奇作麴生涯的開端，在隨之而來的20世紀30年代里，他一直保持著巴黎音樂圈中新音樂領頭羊的地位。不過，他的風格與當時的普羅科菲耶夫或斯特拉文斯基都有所不同，比如唱片中根據彌爾頓《失樂園》而作的康塔塔，從一開頭就通體透明地散發出天真無邪的柔光，而前四個音軌，《帕蒂塔》中的鋼琴獨奏，更像是一輪皓月倒映在靜無風波的湖心。33歲時，馬科維奇就中止了創作，一心從事他的指揮。到了晚年，他的心態倒也變得非常淡泊，無所謂別人是否看重他那些早年的作品了，可是拿索斯公司還是獨具慧眼地錄製了一連7張的系列，以紀念這位重要的「作曲-指揮」雙料大師。

史坦尼斯勞·斯克洛瓦切夫斯基Stanislaw Skrowaczewski

《樂隊協奏曲》等Concerto for Orchestra,etc

編號：Reference Recordings RR103

波蘭指揮家斯克洛瓦切夫斯基的作曲從他所擅長的布魯克納那裡繼承了端嚴秀麗的氣度，又從同胞盧托斯瓦夫斯基那裡借鑒了濃艷熱烈的情感，因而作曲成果相當可觀。他大部分作品都是寫給樂隊的，但往往會「拎」出一件獨奏樂器來做文章——比如音樂歷史上少見的《英國管（cor anglais）協奏曲》，就是他寫給雙簧管家族中這件不大為人重視的樂器的。因為一般而言，它比雙簧管低純五度的音域有些「中不溜秋」，並不很適合獨奏。而斯克洛瓦切夫斯基的這首樂隊協奏曲在模仿布魯克納式寬廣音場的同時，有著很強的戲劇性，綳得牢牢著的「緊張感」從一開始即能砥礪著不少觀眾的耳膜——這部作品獲得了1985年的普利策獎提名。而同片中收錄的《鋼琴協奏曲》（Concerto Nicolo）又彷彿是「浪漫化」後的巴托克《鋼琴協奏曲》，它最初是寫給鋼琴家格拉夫曼的，同樣值得一聽。

威廉·富特文格勒Wilhelm Furtwaengler

《第二交響曲》Symphony No.2

編號：Teldec 0927 43495-2（9/02）

「在我真正成為一個指揮家之前，我已經是一個不錯的作曲家了……我終其一生都在指揮的時候把自己視作作曲家，而從來不是指揮家。」儘管這番自我辯白貌似很有力，威廉·富特文格勒的作品卻一直被世人擱置一旁，過去如此，現在依舊如此。但你聽了這張唱片之後，畢竟會承認他的作曲天賦實在不一般——馬勒和布魯克納無疑是對他作品風格產生最大影響的作曲家，但是富特文格勒拋開這些相似之處，仍然保有了一些獨有的聲音特徵。比如《第二交響曲》（作於1947年）被認為是他最重要的交響曲，他自己錄過多次，不過就錄音質量而言，巴倫博伊姆2001年在出色錄音室里完成的這一版，最能準確表達出作曲家對飄渺和聲的探索（當然完全在晚期浪漫主義範疇內），宛若一代代故去大師經由富特文格勒之手，發出了對坎坷命運的喃喃囈語。指揮家萊文（Robert Levine）還獨具慧眼地指出：「請注意第一樂章中地位突出的巴松管、第三樂章臨近結尾處的低音單簧管，以及曲終時史詩般宏大的銅管齊鳴，這些都足以證明富特文格勒是爐火純青的配器專家。」所以我們覺得，如果你只想聽一張指揮家作曲的唱片，那麼非它莫屬。

高保真音響雜誌

微信號：HighFidelity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