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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片《岡仁波齊》創票房奇蹟,張楊找到了站著賺錢的生存之道

9947萬——這是國產文藝片《岡仁波齊》剛剛創造的票房「奇蹟」,導演張楊也在自己50歲的這一年最終搞明白了一件事:既然什麼都想要最後卻什麼也沒得到,還不如就要自己想要的。

導演張楊

每日人物 / ID:meirirenwu

文 / 孟依依 編輯 / 金石

2014年3月24日下午,導演張楊正在西藏芒康拍《岡仁波齊》,他爬到山上支好機器等光。這部電影的拍攝中,很多下午都是這樣度過的,閑來無事,他在微博上刷到一篇老同學刁亦男的訪談,當時,恰逢刁亦男的電影《白日焰火》上映,一個多月前,這部電影剛剛在柏林電影節上拿到了最佳影片的金熊獎。

看完訪談,張楊想起了很多事情——老朋友們、過去拍的七部電影,以及目前自己真正想拍的這部,「我到底做得怎麼樣呢?」他自問。

晚上,他一個人去小飯館吃了飯,喝了兩瓶啤酒,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拍沒了」

2005年5月,張楊和編劇王要、導演劉奮鬥在大理討論一則以新聞為原型的電影。

那段時間,張楊的生活重心正在逐漸從北京轉移到雲南,他在雙廊有一家叫做「後院」的客棧,每年都要在大理住幾個月。期間劉奮鬥說了另一個故事:一幫老頭老太太,從一座老人院里跑出來,一路狂奔,要到海邊看大海。

張楊說這故事好,拍完手頭上的電影的兩年後,他在大理寫完了第一稿劇本《飛越老人院》。但過完年回到北京,分歧出現了:張楊和劉奮鬥在投資方的選擇和操作方式上無法統一,二十年的哥們兒,到這時候幾乎決裂了。」五月,張楊賭氣放棄了這部電影。

電影《飛越老人院》劇照

已經兩年多沒有拍電影、新的項目無法推進、大理的新房子已經開工,催促工程款、材料款的電話不斷打進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焦慮包裹,「真的有些著急,感覺必須要為生活去掙錢了。在新書《通往岡仁波齊的路》中,張楊首次袒露了自己當時的心態。」

與此同時,圈子裡開始出現「億元導演俱樂部」,「有時候也想證明一下自己,票房過個億啥的」,張楊接拍了一部商業電影——《無人駕駛》。請一線明星、植入汽車廣告,一切都按照商業電影的方式來操作。電影上映前,他最大的壓力來源是票房,「保守估計是六七千萬」,但《無人駕駛》的最終票房停留在2000多萬,而這也是張楊唯一一部沒有獲得任何獎項的長片。

「就像這部電影的片名一樣,我好像也處在一種無人駕駛的狀態。」他說。

電影《無人駕駛》劇照

緊接著,《飛越老人院》的項目繼續推進,但故事在投資方的要求下往感人、煽情、大眾化的路上走,張楊一度想要放棄,最終還是妥協改了劇本:吸毒成癮的癮君子老頭兒不見了,角色被磨平,「加入了一些雞湯式的對白」。

戛納「導演雙周」的選片人看完片子對張楊說,電影有點兒太滿了,有點膩。2012年電影公映後,他在面對媒體時又不得不一遍遍重複那些「感人」的故事,說自己多麼愛這部電影。「重複的話說啊說,到最後就崩潰了。」但即便如此,成本2000萬的《飛越老人院》最終的票房依然只有526萬。

「再這樣拍下去,就把自己給拍沒了。」對於電影,張楊開始厭倦。幾乎是同時,他在大理的房子終於全部裝修完,張楊把整個家從北京搬去了大理。

生活在別處

張楊在大理的家就在洱海邊上,客廳外有一棵亭亭如蓋的樹,青磚和石板來自冰川和麗江,磚雕極具白族特色,整幢房子取名為「歸墅」,是「回到雲南」之意。

「為什麼想把家安在大理?當然是因為能看到蒼山的落日,能看到洱海的波光粼粼,這些東西帶給我無數次的震撼。」 在為大理拍的紀錄短片《生活在別處》的開場,張楊說道。

電影《生活在別處》洱海取景

張楊承認去大理是在有意將自己邊緣化。之前在北京,他的圈子幾乎固化,見面的總是編劇、投資人、演員、宣傳發行。他後悔當時《飛越老人院》出問題時想到的不是去解決問題,而是手忙腳亂地拍了一部商業片。「可能就是在喧囂的商業電影大潮里,自己變得浮躁了,想的東西太多,拍電影變得沒那麼單純了,」他說,「生怕跟不上節奏就被時代拋棄了一樣。」

他在大理的日常是種花種草、收拾院子,從體力勞動中獲得一種具體的快樂。身邊還有一群聊得來的朋友,熱愛藝術而在客棧中置辦小型畫廊的MCA老闆尼瑪、週遊世界後復歸家鄉的當代藝術家葉永清、來幼兒園當社區老師的少兒足球教練法國人Pascal、用倉山泉水釀製啤酒的酒吧老闆Scott和Karl、酒吧老闆榮潔、舞蹈藝術家楊麗萍……

妻子黃娜形容在大理的生活「挺好玩的」,因為「大家沒有利益關係,都是來生活的,生活第一。」但這正是當時的張楊需要的,「人文氛圍對他很重要。」黃娜說過。

電影因此變成了一件很遠的事情。但每次張楊一個人坐在洱海邊,看蒼山落日的時候,很多問題又會捲土重來:電影對我到底意味著什麼?該去拍什麼樣的電影?該怎麼去拍電影?

拍攝兩部與西藏有關的電影這事兒很快提上日程,一部是《岡仁波齊》——沒有劇本,拍攝方法是花一年時間跟一組朝聖隊伍朝夕相處,從他們身上挖故事和人物,另一部是《皮繩上的魂》——劇本2007年就寫好了,擱了六年。

張楊第一次去西藏是大三時,1991年,「它讓我變野了,心裡總是嚮往著那片土地。我也知道終有一天,我肯定會拍攝和那裡有關的電影。」因此,22年後做決定時,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是張楊真正想拍的電影。

「必須活著回來」

張楊上一次拍自己真正想拍的電影是2001年的《昨天》,影片用半紀錄片的形式講述了演員賈宏聲吸毒之後與家人的相處。

張楊與賈宏聲在大學認識,合作過話劇《蜘蛛女之吻》,他們都喜歡搖滾樂,喜歡法國「新浪潮」的戈達爾、特呂弗,喜歡德國的法斯賓德。張楊覺得賈宏聲身上有「我們喜歡的城市感和時代感」。

吸毒之後,外界對賈宏聲的猜測不斷,而張楊希望他能重新回到舞台上。

採訪了大半年,張楊邀請賈宏聲及其父母一同出演電影,以真實身份演真實的故事和情緒。張楊對《昨天》的評價超過他之前的兩部電影《愛情麻辣燙》和《洗澡》,「前兩部是完全構思出來的,人為的東西,而這部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從血液里冒出來的,質感都不一樣,更有生命力。」

電影《昨天》劇照

在影片的結尾,賈宏聲從精神病院回到家裡,有人說:看啊,一個理想主義者屈服於現實。張楊自己的解讀是,反正不管什麼人,到最後你都得回到日常生活的狀態里。

對於張楊而言,當時的日常狀態是——《昨天》是他真正想拍的電影,而拍《昨天》的權力則是《愛情麻辣燙》和《洗澡》給的。

1997年,已經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五年的張楊找到老同學刁亦男:「老刁,有個電影我們把它分成了五六段,一人寫一段,你來寫一段吧。」這就是張楊導演的第一部電影《愛情麻辣燙》,由蔡尚君、刁亦男、劉奮鬥和他共同編劇。

這部電影大獲成功,當年創下3000萬人民幣票房收入,僅次於馮小剛的《甲方乙方》(3600萬人民幣)和詹姆斯?卡梅隆的《泰坦尼克號》(4353萬美元)。那還是以電影廠體製為主的年代,年輕導演畢業幾乎要花十年的時間摸爬滾打。「第一部戲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到了拍電影的權力。這之前基本上拍不著,想拍拍不了。」張揚說。

兩年後,張楊執導的第二部電影《洗澡》取得了國內票房和國外電影節獎項的雙重收穫。由此,外界常定義張楊為一位「能夠平衡藝術和商業」的導演,在選擇地下電影為主的第六代導演中,張楊的每部電影都能上映,取得好看的票房成績,同時在國內外得獎。這樣的話聽多了,張楊似乎也確信了,並嘗試著去尋找藝術和商業之間的最優平衡點,「這也想要,那也想要」。

電影《愛情麻辣燙》劇照

直到這次拍攝《岡仁波齊》和《皮繩上的魂》,張楊才想明白,既然什麼都想要最後卻什麼也沒得到,還不如就要自己想要的。

他去找投資人李力,他們從《飛越老人院》就開始合作,他開門見山地告訴李力,「應該賺不了錢,很可能會賠」。前期談條件的時候,他說了兩點:一是自己的身體不行了,再不拍就受不了西藏的環境;二是啟用素人出演以降低成本。李力也給張楊提了兩個條件:第一,必須活著回來;第二,這一百多個人一個不能少,都得活著帶回來。

「像沒拍過一樣」

《岡仁波齊》講述了芒康縣普拉村的11個村民從家出發,翻山越嶺去神山岡仁波齊朝聖的生死之旅。2013年11月到2014年11月底,張揚帶著拍攝團隊在西藏待了一整年。

雖說《岡仁波齊》沒有劇本,但22年間數次進藏的經驗在張楊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朝聖團隊的大致樣貌:七八十歲的、可能會死在路上的老人;將在路上分娩的孕婦;以朝聖來贖殺生之罪的屠夫;增加趣味性和不確定性的七八歲孩子以及他父母;也許是小流氓也許是青春期羞澀男孩的十六七歲小夥子;以及一位五十來歲、成熟穩健的掌舵人。

這些角色在芒康縣普拉村村民身上一一落實。這段朝聖之旅長達2500公里,11位當地村民徒步跪拜,隊伍出發時,張楊甚至「並不知道要拍什麼」,這種感受反覆出現在之後拍攝的過程中,也有時候覺得「有那麼多地方想拍,但就是找不到具體的戲了」。他好像回到剛開始拍電影的狀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像沒拍過一樣,一邊拍一邊學。」

《岡仁波齊》的拍攝持續了近十個月,完成後,張楊又用兩個多月的時間拍了《皮繩上的魂》,這是一個關於復仇與救贖的故事,獵人塔貝在死而復生後經活佛指點踏上了護送天珠的聖途。此時的劇組從三十人的小團隊擴大到一百三十人左右。這時的草原開始泛黃,秋天已至,冬天也快來了,晚上的氣溫降到零度。

期間李力去探班,見到戴著牛仔帽、長頭髮、黑了好幾度的張楊,嚇了一跳,還掉了淚,因為去西藏之前張楊是個白白凈凈的人。但看到張楊拿出威士忌,和桌上的咖啡擺在一起——他帶了各種各樣的咖啡機,李力開玩笑說:「我以為你們過得苦,沒想到小日子很滋潤嘛。」

張楊的確享受在路上的這些日子,直到電影拍完至今,他的頭髮一直沒剪,牛仔帽也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摘了就覺得不是自己了」。回到大理後的一天,張楊去見朋友,三個人坐下來聊天,聊了快40分鐘,其中一位突然問另一位:「張楊導演回來了嗎?」那位指著張楊說:「這不就是嗎?」

「其實我二十多歲是就是這樣,現在反而回到了過去的那個時候。」張楊說。刁亦男認可這種說法。他在中戲讀大二時認識了張楊,「長頭髮,穿著阿迪達斯的運動衣,牛仔褲,耐克鞋,聽搖滾樂。」那時,中戲私底下有兩個團伙,一個是以張有待為中心的搖滾樂隊「Hospital」,其中張楊是鼓手;另一個是刁亦男、孟京輝、張一白、蔡尚君等人合謀的文學社「鴻鵠」。兩派彼此看不上,但有一點是一樣的,「能曠的課都曠,就干自己喜歡的事。」

終於,畢業25年後,張楊再一次能夠「就干自己喜歡的事」,而這件事也真的給了他回饋,甚至是驚喜——《岡仁波齊》上映前,張楊預估過票房,「幾百萬,最好也就800萬吧。」但影片最終的票房成績是9947萬,堪稱國產藝術電影的「奇蹟」。看到這個數字,張楊很欣慰,「至少證明了觀眾還是可以靜下心來看電影的」。

《岡仁波齊》之後,《皮繩上的魂》將緊接著上映。依舊戴著寬大的牛仔帽接受各種採訪的張楊看上去很放鬆,因為「已經完成了任務,對得起投資方了」。但在牛仔帽下,他的兩鬢已經發白——今年,張楊已經50歲,即便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他依然是那個曾經代表著「年輕」的「第六代導演」。

長發,牛仔帽,這是50歲的張楊最舒服的狀態

張楊清楚地明白年齡代表著什麼,所謂商業和藝術的平衡在「知天命」的年紀也早已不成問題,「我歲數也不小了,對得起自己就行。50歲了,就必須得想清楚點事,不能再晃晃悠悠的。」

他把60歲劃作自己創作生命的期限,在之後十年創作時間中,他計劃每兩年拍一部電影,這個計算非常簡單——不出意外,導演張楊的創作履歷中即將添加的作品數量為——最後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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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楊的哪部電影給你印象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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