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漢族女英雄秦良玉

作者：邊塞詩人

重慶市石柱縣城內的秦良玉銅像

石柱縣秦良玉墓

在重慶市石柱土家族自治縣，剛剛出生的女孩被稱為「女將」，這種延續至今的奇特稱謂，正是源於明末民族女英雄秦良玉。

作為中國歷史上惟一登上正史的女將軍，秦良玉在歷史上地位顯赫——她是明朝末年戰功卓著的民族英雄，也是石柱著名女土司，三次北上抗清勤王，兩次平定貴州彝族叛亂，戎馬倥傯四十餘載，南征北戰，歲無寧居，戰功赫赫，一門忠瘁。正是在她的庇護下，石柱成為明末戰亂之中，川東的唯一凈土。

秦良玉，明朝末年戰功卓著的女軍事家、民族英雄。曾率「白桿兵」參加平播、援遼、平奢、勤王、抗清、討逆（張獻忠）諸役。累功至大明柱國光祿大夫、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少保、四川招討使、中軍都督府左都督、鎮東將軍、四川總兵官、忠貞侯、一品誥命夫人。死後南明朝廷謚為「忠貞」。秦良玉是中國歷史上唯一單獨載入二十五史將相列傳的巾幗英雄，唯一憑戰功封侯的女將軍。小說《楊家將》中穆桂英的原型人物。

秦良玉（1574年―1648年7月11日），字貞素，漢族，四川忠州（今重慶忠縣）人，二十二歲嫁給石柱宣撫土司馬千乘（東漢伏波將軍馬援後裔）。《明史.秦良玉傳》上說：「良玉為人饒膽智，善騎射，兼通詞翰，儀度嫻雅。而馭下嚴峻，每行軍發令，戎伍肅然。所部號白桿兵，為遠近所憚。」可見秦良玉是一位儀態優雅，文武兼長，有膽有識的奇女子。現在從秦良玉生前所穿的衣服來推測，她的身高當在1.86米以上。

秦良玉的父親秦葵乃明朝貢生，常研究兵法，習武弄劍。他自感天下將亂，讓秦良玉與其兄秦邦屏與弟弟秦民屏一起讀經書、學騎射。秦良玉秉賦超群，文翰得風流，兵劍諳神韻，使得秦葵憮然嘆息道：「可惜孩兒你是女流，你的兄長和弟弟都趕不上你。」秦良玉慷慨朗言：「倘使女兒得掌兵柄，應不輸平陽公主（唐高祖李淵之女）和冼夫人。」

明神宗萬曆二十二年，秦良玉二十一歲。當時忠州紈絝子弟曹皋看上了秦良玉，被秦斷然拒絕，後來曹皋加害於她，以秦良玉支持抗稅鬥爭將其下獄。秦良玉出獄後，搞了一次比武招親，曹皋也來應徵，被秦良玉打敗。秦良玉對石柱土司馬千乘一見鍾情，故意輸給馬千乘。萬曆二十三年，秦良玉二十二歲，嫁石柱宣撫使馬千乘為妻。

石柱地處偏遠，民風驃悍，時有叛亂興起，所以婚後不久秦良玉間語千乘曰：「今天下多故，石柱界黔、楚、蜀交，不可不練兵為保境計。且男兒當立功萬里，繼先高祖新息侯家聲，何區區固吾圉為？」千乘唯唯。於是，秦良玉與夫馬千乘整飭土政，培訓軍伍，練出了一支戎伍肅然、所過秋毫無犯、為遠近所憚的石柱土兵，即白桿兵。白桿兵大都是親連親、友連友而召集組織起來，加以嚴格訓練後，戰鬥力非常強。

這些百桿兵戰時為兵，閑時就組織起來開墾荒地，發展生產，並將部分新墾荒地分給土兵的家屬和群眾廣種糧草。女兵則紡花織布，供應軍需。「白桿長矛」是秦良玉根據當地的地勢特點而創製的武器，它用結實的白木做成長桿，上配帶刃的鉤，下配堅硬的鐵環，作戰時，鉤可砍可拉，環則可作錘擊武器，必要時，數十桿長矛鉤環相接，便可作為越山攀牆的工具，懸崖峭壁瞬間可攀，非常適宜于山地作戰。

清一色白桿長槍部隊讓人耳目一新，但真正讓白桿兵聞名天下的是它後來的赫赫戰功。從秦良玉的創建直到她去世那天，這支部隊經歷大小百餘戰，其中比較著名的有平播之戰、渾河血戰、收復四城（灤州、永平、遷安、遵化）之戰等大戰役。由此，白桿兵「遂著名海內」便不難理解了。

萬曆二十六年，播州（今貴州遵義）彝族宣撫使楊應龍勾結當地九個彝族部落舉旗反叛，他們四處燒殺淫掠，猖狂至甚。朝廷派遣李化龍總督四川、貴州、湖廣各路兵馬，合力進剿叛夷，馬千乘與秦良玉率領三千白桿兵也在其中。由於白桿兵特殊的裝備和長期嚴格的山地訓練，因此在播州的戰爭中十分得心應手，大軍長驅直入。最後，叛夷調集所有兵力，固守在播州城裡，城外則設下五道關卡，分別是鄧坎、桑木、烏江、河渡和婁山關，每道關卡上都有精兵防守，楊應龍想以此作為自己的護身符。

攻打鄧坎，是由秦良玉帶領五百白桿兵為主力。鄧坎敵軍守將楊朝棟見秦良玉兵力單薄，便準備一舉吞滅，於是把手下五千精兵全部拉到陣地上，排下密密麻麻的陣式。秦良玉面對十倍於己的敵軍毫不畏懼，騎一匹桃花馬，握一桿長矛，率領白桿軍威風凜凜地殺入敵陣，只見她左挑右砍，東突西沖，所過之處敵軍兵士紛紛損命，如秋風掃落葉一般。

但是，敵軍人多勢眾，潮水般層層包住，陷入敵陣中的秦良玉方寸不亂，一邊砍殺周圍的敵兵，一邊慢慢向敵將楊朝棟靠攏，將到近前時，她一頓猛殺之後，忽地縱馬騰躍，還沒待四周的人看清，她已把楊朝棟抓在了自己的馬背上，右手揮舞著長矛，左手牢牢制住了敵將。眾敵兵見頭領被擒，頓時亂了陣腳，秦良玉的白桿兵乘勝追殺，沒一頓飯的功夫，敵兵就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五千人馬潰散無遺。

攻下鄧坎後，剿匪大軍接著又順利地拿下了桑木、烏江、河渡三關，直達播州外圍的婁山關。婁山關是播州城外的一道天然屏障，山勢高峻險要，僅一條小路通過關口，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地。攻打婁山關的主要任務又落到了白桿兵頭上，限於道路狹窄，無法通過大批兵馬，秦良玉便幫丈夫定下了一個巧取的方案。

這天凌晨，秦良玉與丈夫馬千乘雙騎並馳，沿正路攻向關口，只見兩桿長矛上下翻飛，擋關的敵兵一一倒下，而後上的援兵也無法一涌而上。而當秦良玉夫婦兩人並肩血戰，而敵兵越聚越多時，幾千白桿軍突然從關口兩側包圍過來，敵兵防不勝防，落荒而逃。原來，趁秦良玉夫婦正面進攻，牽引了敵軍注意力的時機，其他白桿兵將士從關卡兩側的懸崖處，憑著白桿長矛首尾相聯，攀越上關，給了敵軍出乎意料的打擊。

攻下婁山關後，叛軍失去了護身符，剿匪大軍一鼓作氣，攻克了叛軍據點播州城，楊應龍全家自焚而死，叛亂徹底平息下來。論功行賞時，石柱白桿兵戰功卓著，被列為川南路第一有功之軍，秦良玉初次參加大戰，立下汗馬功勞，除受到重獎外，「女將軍」的英名遠播四方，白桿兵初顯鋒芒。對秦良玉巾幗不讓鬚眉的英勇行為，大明總督李化龍大為驚異，命人打造一面銀牌贈與時年26歲的秦良玉，上鐫「女中丈夫」四個大字，以示表彰。

班師凱旋的路上，由於天氣炎熱，馬千乘染上了暑疫；回到石柱後，又因接待不恭，得罪了太監邱乘雲，被邱乘雲設罪投入獄中，迫害致死。馬千乘死後，朝廷覺得他並無大罪，所以仍保留了他家石柱宣撫使的世襲土職。而這時兒子馬祥麟年齡尚幼，按土司夫死子襲，子幼則妻襲之制，朝延又鑒於秦良玉作戰有功，文武兼長，所以授命她繼任了丈夫的官職。秦良玉是個堅強的女人，她強忍住失夫的悲痛，毅然接過丈夫遺留下來的千鈞重擔，繼續訓練白桿兵，管理石柱民眾。

二十年時光匆匆流過，轉眼到了明神宗萬曆未年，滿人崛起於東北的白山黑水之間，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女真酋長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今遼寧新賓縣）建立「大金」（後金）政權，開始連連發動對明朝的進攻。兩年後，薩爾滸一役，明軍慘敗，諸營皆潰。遼東情勢危急，朝延調全國兵馬赴援，秦良玉此時已經四十六歲了，仍然親自率領三千白桿兵，連同自己的哥哥、弟弟、兒子，兼程北上戍邊。萬曆四十八年，秦良玉的白桿兵與滿清軍隊打了幾場硬仗，挫傷了清兵的一些銳氣。

保衛瀋陽之戰中，秦氏兄弟率白桿兵率先渡過渾河，血戰滿洲兵，大戰中殺辮子兵數千人，終於讓一直戰無不勝的八旗軍知曉明軍中還有這樣的精銳部隊，並長久為之膽寒。由於眾寡懸殊，秦邦屏力戰死於陣中，秦民屏浴血突圍，兩千多白桿兵戰死。但也正是由此開始，秦良玉手下的石柱白桿兵名聞天下。秦良玉聞訊後，親自率領百名白桿兵，渡河殺入重圍，拚死救出了弟弟，搶回了哥哥的屍體。其後，朝廷任命秦良玉為把守山海關的主將，賜予秦良玉二品官服，並封為誥命夫人，任命其子馬祥麟為指揮使，追封秦邦屏為都督僉事，授民屏都指揮僉事之職，還重賞了白桿兵眾將士。

後來，兵部「議再徵兵二千」，於是「良玉與民屏馳還」。返回石柱之時；正趕上永寧宣撫使猓玀族（今稱彝族）的奢崇明起兵叛亂，奢崇明的黨羽樊龍佔據了重慶，聽說秦良玉帶兵回到了石柱，馬上「齎金帛結援」，秦良玉大怒道，「我受朝延厚恩，正思報效國家，豈能與叛賊為伍！」朝延聞報後，授秦良玉為都督僉事，拜為石柱總兵官，以示嘉獎。天啟三年（1623）四月，良玉繼續領兵攻奢，連下奢軍最後盤據的遵義、永寧、藺州（今古藺）和九節灘、紅崖墩、觀音寺、青山墩及江潦四十八寨，全川平定。奢崇明逃往貴州，勾結水西（今烏江上游鴨池河以西）彝族土目安邦彥同反。安邦彥自立為羅甸國王，招兵買馬，佔據了貴陽以西的千里之地，殺貴州漢人上百萬。朝廷又詔命秦良玉率白桿軍入黔平亂，白桿軍奮勇作戰，很快就平定了叛亂，殺死了安邦彥，但也賠上了秦民屏的性命。

崇禎三年（1630年），皇太極率十萬辮子軍繞道長城喜峰口入侵，攻陷遵化後，進抵北京城外，連克永平四城，明廷大震。清兵趁機直奔向通州，京師形勢十分急迫。

明朝下詔天下兵馬入京勤王，秦良玉接旨後，帶領她的白桿兵，日夜兼程趕往京師，並「出家財濟餉」，以補朝廷因連年應戰而造成的軍需不足。秦良玉的部隊與清兵在京師外圍相遇，還沒來得及安營紮寨，就開始了激戰。年己五十五歲的秦良玉，手舞白桿長矛，好似「瑞雪飛舞、梨花紛飄，鋒刃所過之處，清兵不是頭落地就是手腳分家」；所有白桿兵將士，無不以一當十，威猛如虎，打得清兵落荒而逃。

很快，秦良玉接連收復了灤州、永平、遷安、遵化四城，解救了京城之圍。崇禎帝大加感慨，特意在平台召見秦良玉，優詔褒美，賞賜彩幣羊酒，並親賦詩四章，彰其功績：

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裡握兵符，

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

蜀錦征袍自剪成，桃花馬上請長纓，

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里行。

露宿風餐誓不辭，飲將鮮血代胭脂。

凱歌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時。

憑將箕帚掃虜胡，一派歡聲動地呼，

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

明軍收復永平四城後，朝廷留其馬祥麟和秦翼明駐京畿防守，命良玉回川「專辦蜀賊」。

後來流冦張獻忠率眾二十餘萬攻入四川，年過花甲的秦良玉再次披掛上陣，她率領白桿兵，連戰連捷，解除太平之圍，扼羅汝才於巫山，斬東山虎於譚家坪，使張獻忠的軍隊在四川吃了不少苦頭。

然而，由於川地屢經兵災，府庫空乏，糧餉短缺，損失的兵力無法補充；而張獻忠所部勢力強大，如潮水般湧進川蜀，整個戰局上，官兵無法取勝。秦玉良萬般無奈，只有退保石柱一地。這時京城已被李自成攻破，明思宗自縊於煤山，大明皇朝在風雨飄搖中土崩瓦解，張獻忠東征西戰，幾乎囊括了全蜀，卻唯對石柱彈丸之地無可奈何。

已六十八歲高齡的秦良玉，帶著她手下久經戰陣的白桿兵，浴血抗戰，一直到張獻忠敗亡，其部終未能攻入石柱半步，川東漢族人民避難於石柱者十餘萬。南明隆武二年端陽節過後，七十五歲的秦良玉，在一次檢閱過白桿兵後，剛剛邁下桃花馬，身子突然一歪，溢然離開了人世，這次閱兵成為她與自己的白桿兵訣別的禮物。

秦良玉死後後世文人讚頌秦良玉所作的詩文非常多，愛國將領馮玉祥曾說到：「紀念花木蘭，要學秦良玉。」解放以後，郭沫若曾經寫信給《四川日報》說：「像她這樣不怕死、不愛錢的一位女將，在歷史上畢竟是很少的……從這具有民族意識和愛國熱情而能反抗侵略，死不投降這一個角度來看，我認為秦良玉這個人物是不好完全抹殺的。」北京四川營衚衕就是秦良玉當年北上勤王屯兵遺址。

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清朝將位於石柱的秦良玉大都督府改建為太保祠，並納入國家祀典，一直到1949年以前石柱每年春秋都會舉行重大祭祀，以紀念秦良玉。抗戰期間，秦良玉文物展曾在重慶隆重開展，各界名流競往瞻仰。宋氏三姐妹也前往觀展並分別捐款、題詞、簽名留念。那時關於民族英雄秦良玉的電影、戲劇也紛紛出爐，鼓舞抗戰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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