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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純如是如何寫作錢學森傳的?

華裔女作家 張純如(1968.03.28—2004.11.09)

撰文 | 王丹紅(《知識分子》專欄作者)

責編 | 李曉明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ID:The-Intellectual

  

我敬重張純如,以她的才華,寫風花雪月、兒女情長一樣會成功,可是這個沒有受過什麼磨難的年輕女子,毅然選擇了正義,心懷慈悲地一次次地寫下世人的苦難和歷史的悲劇,她以殉道者的虔誠,鋪就了後人知曉真相的羊腸小路。今天當我們站在那沸沸揚揚的岔路口,看到一條指引人們了解正史的明亮之途,我們從心底感激和敬畏這位烈女。張純如女士,你——完成了人類的不朽!

——姚蜀平 2017年3月

1993年6月,我在北京見到張純如時,她還是很漂亮的小姑娘,我怎麼都沒想到她後來會寫出那麼好一本書。她的錢學森傳記的出版,在中國科學史界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我一直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麼這樣一個小姑娘能寫出這麼好的書?中國搞科學史的人這麼多,怎麼就寫不出這樣一本書呢?

——王德祿 2017年5月30日,波士頓,「近現代中國留學史研討會」

1995年11月,華裔女作家張純如(Iris Chang 1968.03.28—2004.11.09)出版了她的第一部作品《蠶絲》——美國航空時代先驅、中國導彈之父錢學森傳記。這一年,她27歲。

然而,令人扼腕痛惜的是,9年後,2004年11月9日,張純如在家附近的加州聖塔克拉拉縣飲彈自盡,年僅36歲,舉世震驚!在她短暫而璀燦的生命歲月里,張純如為世人留下三部著作:《蠶絲》、《南京暴行》和《華裔美國人》。2011年,母親張盈盈為女兒書寫的傳記《不想忘記歷史的女人》在美國出版。

2017年5月30日, 「近現代中國留學史研討會」在波士頓召開,作者應邀參會。王德祿(左)、丘成桐(中)、姚蜀平(右)等與會代表不約而同地懷念起張純如,攝影:程宏

1993年初,張純如在錢學森傳記的寫作過程中,曾請哈佛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協作研究員姚蜀平幫助查詢、翻譯錢學森的中文資料,諮詢有關事宜,但兩人只是通過電話和郵件聯繫,未曾會面。1993年夏天,張純如到中國採訪,姚蜀平將自己1980年代在中國科學院政策研究所的同事王德祿引薦給她,「我告訴她,1989年我赴美講學前一兩年,王德祿曾經和美國學者杜開昔在北京合作做「20世紀50年代留美歸國科學家」課題,應該對她會有幫助。」

我第一次知道張純如的名字,是1998年在費城。當時,我的先生王鴻飛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做博士後,我們在大學旁的書店買了兩本《蠶絲》。先生說:「這是錢學森先生的傳記,我要買一本送給我在科大的研究生導師馬興孝教授,他是錢學森先生在中國的最後一名研究生。」讀完《蠶絲》,我心中充滿敬佩之情,記住了同齡人張純如。

今天,藉助於張盈盈為女兒所寫傳記和相關史料,我追尋了張純如寫作錢學森傳記之旅,從1991年初開始到1995年底出版,從23歲到27歲,她用了整整5年的時間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本書,一本進入史冊的不朽的人物傳記。

「為錢學森寫傳記的初衷不是我提出來的」

張純如在《蠶絲》的前言中明確指出,寫錢學森傳記想法並不是自己提出來的,而是編輯蘇珊·拉碧娜(Susan Rabiner)

張純如第一次聽說錢學森的名字,是1991年初春,當時,23歲的她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寫作研討班(Writing Seminars)的研究生,導師巴巴拉·柯立頓(Barbara Bulliton)教授告訴她,自己的朋友、紐約哈珀·柯林斯出版集團(Harper Collins)的圖書編輯蘇珊·拉碧娜,正在尋找一位可以寫中國火箭科學家錢學森傳記的作者。柯立頓向拉碧娜推薦了張純如。

儘管這一推薦是基於她的華裔背景和科學文章的寫作能力,但此時的張純如對錢學森一無所知,她立即打電話向父母求助:「爸爸,您知道一位名為錢學森的中國科學家嗎?」父親張紹進回答:「當然知道,他在中國非常有名。」張紹進是哈佛大學的物理學博士、伊利諾依大學的理論物理學教授,1980年在北京的一次物理學會議上時,他曾見過錢學森,家裡的書架上還有幾本關於錢學森的中文書,而且,他告訴女兒,自己認識的很多當代中國科學家都知道錢學森。

這一消息讓張純如非常激動,她立即打電話給蘇姍。蘇姍很高興,建議張純如儘可能多地收集錢學森的資料。

事實上,在嘗試寫錢學森傳記前,張純如已經有了一個寫科學家傳記的想法。1990年初,她和母校伊利諾依大學歷史系教授Lillian Hoddeson商量,為兩次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伊利諾伊大學物理系教授約翰·巴丁(John Bardeen, 1908.05.23—1991.01.30)寫傳記。巴丁分別在1956年和1972年,因發明晶體管和超導體的BCS理論,成為迄今為止唯一一位在物理學上兩度獲諾貝爾獎的物理學家。

寫巴丁的傳記,張純如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巴丁是她父親在伊利諾依大學物理系的同事,在她本人在伊大上學時,曾在巴丁的辦公室採訪過他,文章發表在《芝加哥論壇報》上,她告訴Hodeson,自己有很多巴丁資料,如果繼續採訪,可寫成一本書。Hodeson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並建議兩人合寫一份項目建議書以申請經費。當Hodeson寫好巴丁傳記的項目建議書時,張純如已轉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讀研究生了。

在與蘇姍最初接觸時,張純如也將自己為巴丁寫傳記的想法告訴她。但蘇姍認為錢學森的人生經歷更有趣,可以寫成一本很好的傳記。

那麼,作為紐約一家出版社的圖書編輯,蘇姍是怎麼知道錢學森的呢?

蘇姍第一次聽說錢學森的名字,是1990在西雅圖召開的一個科學史會議上,當時 ,加州理工學院的檔案專家、歷史學教授Judith Goodsteint和加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的科學史教授Lawrence Badash合作,在會上提交了一篇論文「科學在捕風捉影的1950年代」(Science in the Haunted Fifties),論文中提到了錢學森極具諷刺意義的故事,深深打動了蘇姍,她開始尋找寫錢學森傳記的人選。

1991年初,當蘇姍向張純如講述了錢學森的經歷後,她也被深深吸引,她說:「雖然我知道我對錢學森一無所知,但他的經歷讓我如此著迷,就像蘇姍一樣,我決定接受這個任務。」

天降大任於斯人

張純如家庭合影

1950年代,錢學森對一位加州理工學院的學生說:「一個人永遠不要在生前寫傳記,因為他不能生活在後悔中。」

從一開始,張純如就清楚地知道:寫錢學森傳記是一項高難度的工作。

第一,錢學森是一位航空工程領域的專家,她自己沒有這個領域的專業訓練;

第二,有關錢學森的生平資料大都是中文,儘管她能說流利的中文,但只有基本的閱讀能力;

第三,錢學森的一生涉及無數的政治和機密,在美國和中國要獲取他的文件都極為困難;

第四,錢學森本人是一位不可接近的人物,也許,與他有過哪怕一次的談話,也可能會消除籠罩在他身上的迷霧,但自從回到新中國後,他拒絕任何採訪,他只授權秘書在其身後為他寫傳記。

但是,如柯立頓教授所言,張純如有堅實的科學背景,父母是她堅強的後盾。

1968年3月28日,張純如出生在普林斯頓醫院,一年前,她父親張紹進和母親張盈盈在哈佛大學獲得物理學博士和生物學博士學位,分別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和普林斯頓大學做博士後研究,她的母親將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形容為理論物理學家和數學家的天堂,父母為她賦名:英文名「Iris」、中文名「純如」。父親熱愛希臘神話,「Iris」是希臘神話故事中彩虹的化身和諸神的使者,在西方文學中,「Iris」有「信使」之譽。她的中文名「純如」源自《論語》:「樂其可知也;始作;從之,純如也,繹如也,以成」,意為純正和諧。

1969年夏天,張紹進獲得伊利諾依大學物理系助理教授職位,全家搬到大學所在香檳社區,1970年9月,她的弟弟出生。從此,張純如在這裡成長、讀書,直至大學畢業,1990年夏天,她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讀碩士學位,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家庭獨自生活。

張純如1985年考入伊利諾依大學,她攻讀的是數學和計算機科學雙學位,她夢想成為一名純數學家。在大學裡,在學業的努力和掙扎中,她發現了自己的真正所愛:寫作和心理學。1987年夏天,她在大學三年級時轉入新聞系,在大學裡,她創建了伊利諾依文學社,發表自己和同學們的原創文學作品,也因此結識了來自不同系的文學朋友,她申請到美國編輯協會資助的為期十周的暑期實習項目,1988年暑期到紐約《新聞周刊》實習。

大學期間,張純如認識了她未來的丈夫、伊利諾依大學電子工程系的博士研究生Brett。

1989年大學畢業後,張純如先是成為美聯社芝加哥分社一名實習生,之後又成為《芝加哥論壇報》的實習生,其間,她發表在《芝加哥論壇》報的最好一篇作品是對物理學家約翰·巴丁的長篇報道:「對科學家而言他是愛因斯坦,對公眾而言他——約翰是誰?」

但是,在實習期結束後,張純如未能成為《芝加哥論壇報》正式員工,失望之餘,她對自己的未來作了長久的思考,決定重返大學,進一步深造。1990年1月,她在伊利諾依大學歷史系,註冊成為一名非學位的學生;也是在這個月,她和Brett訂婚,兩人計劃於1991年8月舉行婚禮。

在歷史系,她和歷史學教授Lillian Hoddeson談到了為巴丁寫傳記的事。1990年5月,Brett隨導師到加州大學聖巴巴分校繼續攻讀博士。

1990年秋天,張純如成為約翰 ·霍普金斯大學為期一年、授予碩士學位的「寫作項目」班學員。在這裡,導師柯立頓教授將她推薦紐約的編輯蘇姍,23歲的她成為錢學森傳記的作者。

張盈盈寫道,這是女兒生命中的一個巨大的轉折點。

項目申請書 108頁

張純如夫婦於希拉里·柯林頓的合影。

1991年7月13日,加州舊金山灣區東南部的費利蒙,張純如採訪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人:錢學森的兒子錢永鋼。

1991年3月春假,Brett從加州飛到巴爾的摩,看望未婚妻。兩人決定到華盛頓特區,張純如希望看到有關檔案館收集的錢學森文獻。

「今天,Brett和我到了聯邦調查局博物館......蘇姍和我談話,希望我寫一份錢學森傳記的項目申請書......」在1991年3月19日給父母的明信片中,張純如寫道。

在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張純如發現大約有1英寸厚的錢學森檔案,她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將這些資料全部複印;在國家檔案館,她發現這裡沒有錢學森的資料,因為他仍然在世;為獲得聯邦調查局有關錢學森的檔案,她填寫了一張「信息自由法」表,批准大約需要2-5年的時間。幾個星期後,張純如給蘇姍寫了一份報告,給蘇姍留下深刻印象。

1991年5月24日,張純如結束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一年的學習,獲得寫作學碩士學位。畢業後,她飛到加州聖巴巴拉與未婚夫團聚,她迫切在希望在加州收集錢學森資料,準備寫傳記項目書。因為錢學森畢業於洛杉磯的加州理工學院,並在這裡做了6年的教授,她希望能採訪到錢學森的同事、學生和朋友。

在此期間,1991年7月13日,在加州舊金山灣區東南部的費利蒙,她採訪到錢學森的兒子錢永鋼,錢永剛當時在一家計算機公司工作,採訪是在錢永剛的車上進行的。蘇姍驚嘆於張純如的新聞記者能力和敬業精神。

張純如一心一意忙著自己的事,Brett還在讀博士,婚禮事宜基本上是雙方父母在忙碌。1991年8月7日,在婚禮前十天,張純如回到了伊利諾依,婚禮8月17日下午在一家教堂里舉行:美麗的新娘嫁給英俊的新郎,這是一個童話般美好的故事。

新婚夫婦將家安在加州聖巴巴拉,Brett白天可以騎車到學校,張純如在家裡為自己布置了一個工作室。她和蘇姍一直討論傳記寫作的事,蘇姍認為這本書應該會引起「巨大反響」,書的市場取決於幾個因素:所能收集到的細節、敘述的質量、主人公的重要性、出版時間和促銷情況。她們認為,這本書應該有三個市場:科學界、華裔美國人社區、政府——特別是對1950年代麥卡錫主義感興趣的人群。

張盈盈寫道,她全力以赴,聚精會神,即使在得到合同前她希望自己的第一本書能夠成功。在收集錢學森資料的同時,她開始學習圖書出版業的程序、規則。

1991年10月10日,張純如完成了錢學森項目傳記建議書,並將之寄給紐約哈珀·柯林斯出版的蘇姍。這份申請書長達102項,附加6頁的參考資料。她告訴母親:「我為此投入的最好投資是我的激光印表機。」

在等待項目書被批准的同時,她開始申請為寫作計劃實施而需要的經費和支持。

研究 經費 寫作

張純如和母親張盈盈在錢學森傳記《蠶絲》簽銷會上。

考慮到完成這樣一本書稿,需要2-3年的努力,3萬美元的預訂金並不能支付她這段時間的生活和研究所需,純如處於巨大的壓力,她要尋找額外的資助。」

——張盈盈

蘇姍非常喜歡張純如的建議書,稱之好的「不可思議」。她告訴張純耐心等待,因為審批需要時間。

這段時間,她和Brett的生活全靠Brett的博士工資,她寫信告訴母親,不喜歡日復一日在家裡做飯和做清潔,等到自己有了足夠的錢,一定請人幫忙做這些事。她迫切地需要錢,甚至做比薩外賣工作,出於安全考慮,在父母和丈夫的建議下,她中止了這份工作。

1991年12月,張純如聘請博達著作權代理公司(Curtis Brown Group Ltd)的勞拉·布萊克(Laura Blake)作為自己的圖書代理人。 張盈盈記得,在建議書獲得哈珀·柯林斯出版社批准後,張純如獲得了3萬美元的預訂金。

她向多個基金會提出申請: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SF)、國家人文基金會(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Humanities)、麥克阿瑟基金會(MacArthur Foundation)、伍德羅·威爾遜國際學者中心(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美國和平研究所(United States lnstitute of Peace)等。她請母校教授們為自己寫推薦信。

正在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申請中,張純如結緣姚蜀平。姚蜀平寫道:「審核中,基金會質疑她不具備足夠閱讀中文的能力(她自稱中文閱讀能力相當初級);基金會看中她的選題,還是想支持這個項目,於是建議她尋找一位懂中文的研究者合作共同申請基金。她得知薩特邁爾教授是研究中國科技政策專家,並去過中國多次,便向其提出詢問。薩特邁爾認為我是合適人選,遂推薦了我,並給了她我在波士頓的電話。去年聖誕節前,我在波士頓音樂廳里巧遇薩特邁爾教授,問及當初向張純如推薦我之往事,他說他始終沒有見過Iris Chang,和張純如都是通過電話聯繫和交流。」

姚蜀平是中國科學技術大學1958屆核物理專業的學生。她記得第一次和張純如通話,是1993年初在熙來攘往的紐約街頭,一個狹小的公用電話亭里。當時她正準備採訪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學家王念祖,在波士頓的兒子打電話告訴她:有位加州女士來電急於找自己,並留下了自己的電話。

1993年6月,張純如在北京採訪時,她獲知國家科學基金會批准了她的申請——6萬美元。

而在一年前,1992年7月,張純如獲得了麥克阿瑟基金會1.5美元的資助,這筆錢讓她可以參加8月在華盛頓特區舉辦的首屆世界空間大會,以及1993年6月在中國為期一個月的調查、採訪和資料收集。

在華盛頓特區召開的世界空間大會上,張純如遇見了許多來自中國的空間科學家(Chinese space scientists from China),她告訴他們:自己正在寫錢學森傳記。他們給予她熱情的幫助,接受她的採訪,並為她提供了在中國相關人士的聯繫方式。

張純如對錢學森的研究如痴如醉。有一次,在華盛頓特區的國家檔案館,她埋頭閱讀檔案而忘記了閉館時間,被檔案館的一位夜間值班的保安解救出來。還有一次,在從華盛頓特區開往巴爾的摩的火車上,她專心致志地閱讀文獻,錯過了目的地站台。

1992年10月5日,她在給父母的信中寫道:「Brett和我估計,我們每周工作時間在50—100小時之間,Brett每天早晨8點起床,騎自行車到學校,傍晚6點或7點回家晚飯,然後再開車到實驗室,工作到深夜。與Brett一樣在,我每天從睜開眼睛開始工作,直到上床休息......在我建立自己的作為作家的聲譽之前,我不想要孩子,Brett也是這樣,我們需要自由向前,並願意為事業上升而承擔風險......」

因為有關錢學森的很多資料是中文,父母成為她的義務翻譯和評論員。預算有限,她是自己將錄音帶翻錄成文字資料。

1993年5月31日,張純如飛往杭州,開始了為期一個多月的中國之旅,她跟隨錢學森的足跡,訪問了杭州、上海、北京三個城市。在《蠶絲》的前言中,張純如寫道:

「1993年夏季,我第一次訪問中國大陸,應邀參加北京一個飯局,警覺到這種保密氣氛。席間有位錢學森的同學哀求我,千萬別寫任何會觸怒錢學森的東西,以免他們受罰。好在還有一小群中國火箭科學界的精英願意跟我談。他們大多在1950年代取得俄國大學的工程學位,錢學森第一次返國時,剛好他們也開始就業。他們比錢學森整整年輕一輩,心智清明,對於中國的太空發展都還記憶猶新。根據這些人的說法,我是第一個千里迢迢到中國,對他們做獨家採訪的美國人。我最初是在華府與他們晤面,接著到上海,最後在北京。我很感激他們在評估中國空間計劃、他們置身於時局以及錢學森本人時,所表現的坦率與誠實。遺憾的是,為尚在人世的人立傳,本身就顧忌甚多,他們又極可能遭受某種報復,所以這些人中的大多數在本書中必須隱姓埋名。

跟我最初的期待正好相反,我在中國遇到的大部分人都很樂意談錢學森。他們對這項計劃的熱心協助令我非常意外。他們請我到家裡坐,一塊兒吃晚飯,拿舊照片、信件給我看,對我大談往事。沒有一個人反對我用錄音機。我的訪談對象包括親威、朋友、老同學、同事、學生、受聘於錢學森的人......」

這次中國之旅,除了採訪到錢學森的第一任秘書張可文、老朋友羅沛霖、表妹錢學敏等,張盈盈在書中提到,錢學森的前任秘書王守雲特別安排了一輛車和司機,讓兒子和兒媳婦帶張純如遊覽長城和明十三陵。

1993年7月4日,張純如返回美國,她對錢學森的人生有一個比較完整的概念,也能深刻理解他在中國導彈項目中的重要作用。

1994年3月,張純如和蘇姍在紐約會面,蘇姍敦促她在1994年8月之前完成錢學森傳記的第一稿。時間如此緊迫,她非常努力,白天睡覺夜晚工作,這時,Brett已在一家公司工作,兩人的作息時間截然相反。

1994年9月18日,她完成了錢學森傳記的書稿。在稍事休息後,便開始了第二本書《南京暴行》的寫作計劃。

1995年1月16日,張純如在紐約與自己的編輯蘇姍和圖書代理人勞拉會談。在哈珀·柯林斯出版社,蘇珊和張純如最後確定書名為《蠶絲》,蘇珊向她展示了書的封面:背景是紅色絲綢緞上刺繡一條龍,中央是一張黑色的中國火箭。張純如喜歡這個可愛的封面,甚為滿意。

1995年6月,哈珀·柯林斯出版社和張純如簽訂了第二本書《南京暴行》的合同,這一次,預付金為6萬美元,是第一次書稿預付金的2倍;同時,太平洋文化基金會也為她提供2000美元的資助。

在短暫的一生中,張純如為世界留下了三本書。

1995年11月,張純如的第一本書《蠶絲》正式出版;11月22日,在母校伊利諾依大學旁的一家書店,張純如在父母陪同下,為讀者簽名售書《蠶絲》。

張純如曾告訴母親:期望有一天自己像瑪格麗特·米歇爾(Margaret Michell)一樣,寫出《飄》(Gone With The Wind)。今天,可以告慰張純如的是:她已經超越自己的夢想,她給世界文庫留下三本經典的著作,她璀燦的生命劃破夜空,她的名字如恆星在天際閃爍。

參考文獻:

1. Ying-Ying Chang,The Woman Who Could Not Forget——IRI CHANG BEFORE AND BEYOND THE Rape of Nanking, Pegasus Books New York, 2001

2. Iris Chang:Thread of The Silkworm Basic Books, A Division of HarperCollins Publishers, Inc. 1995

3. 姚蜀平:不甘平淡:寫過《錢學森傳》和《南京大屠殺》的張純如,《知識分子》 2017年2月5日,http://mp.weixin.qq.com/s/f3ChqI_5b0LaUG4da9gDHw

4. 王德祿 在矽谷《繼續尋找張純如 》

製版編輯:萊文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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