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莫:灰燼與重生,廢墟與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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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中的西西里島慵懶、充滿陽光、無所事事又愜意舒適。事實上,這裡早就一改其模樣,變身成為一個當代廢墟藝術的大熔爐。自然的,這是拜經濟危機所賜。
西西里的藝術史頗讓人著迷。在19世紀以前,這裡一直是一個獨立王國,由羅傑二世在12世紀創立,他反對第二次十字軍東征,更願意統治眾多的阿拉伯人,對伊斯蘭信眾表示寬容。他在首府巴勒莫(Palermo)的宮廷成為學術交流中心,吸收希臘、羅馬、阿拉伯等各地文化。據說在當時,王宮的醫生、地理學家和數學家都是阿拉伯人;希臘人統帥軍隊;伊斯蘭女裁縫用阿拉伯文為羅傑二世的正式長袍綉上基督教教義;諾曼人和拉丁人也在這個島嶼上得以共同興盛。如今在巴勒莫的許多教堂都要歸功於羅傑二世,建築中的神性為那個紛亂年代提供了自由呼吸的場所,就在基督徒興建教堂和修道院的同時,傳說當時擁有近300座清真寺的都城裡也依然滿是伊斯蘭信眾。現在來看,羅傑二世在12世紀便運用充滿東方哲學意味的方式來統治他的王國,也許,至今還沒有哪個地方能像當時的西西里那樣,讓國家政治和精神世界這種人類共通文明一起繁榮。
英年早逝的羅傑二世僅活到58歲,西西里諾曼王國也在不久後落入羅馬人之手,黃金歲月就此終結。懷著羅傑二世的某種精神看遍巴勒莫教堂建築,不難發現這裡的榮耀已在時光中被隔離。古代人篤信自己的宗教信仰,現代人卻已在政治衰敗和經濟危機中舉步為難。
如今,站在巴勒莫已經很難想像,對於第一批希臘殖民者來說,這裡竟看起來廣闊而多樣。整個地中海史混亂、血腥也不失迷人,如同深藏在這片晶藍色海底的所有秘密與寶藏。伊斯蘭教徒和基督徒毫不費力地穿梭在這片地中海最淺的航道上,對他們來說,這片海域並不是阻隔,而是某種交流方式。當法國基督徒佔領突尼西亞伊斯蘭市場的時候,與其隔海相望的西西里島還是個伊斯蘭酋長國,直到11世紀諾曼人才終於將這裡佔為己有。雖然如此,在西西里的諾曼王朝,伊斯蘭也迎來了它最沒有狹義偏見的美好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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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改建成的藝術中心如今的巴勒莫依舊混亂。大門緊閉的商鋪無處不在,面對這些瘡痍,我心懷無奈地去巴勒莫當代藝術中心(Riso)看一看大地藝術家理查德·朗(Richard Long)的詩作A Sicilian Walk。他曾從這裡徒步前往另一個義大利小鎮阿格里真托,並將這場朝聖之旅以詩作的方式留存下來。觀賞者在今天,就是要通過短短几句小詩,回想大地與藝術家腳掌的碰撞。Riso本身也面臨各種經濟、政治壓力,曾一度被關閉,直到今日還未全部重新開放。Jannis Kounellis 作品同時在這裡展出,整個頂樓空間以殘破牆壁為背景,一間巨大的空屋、另一間天花板上則倒掛無數廢棄衣櫥。作品空間內幾乎無人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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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改建成的藝術中心
事實上,上世紀90年代才是巴勒莫的黃金時代,它屬於理查德·朗、皮娜·鮑什這樣的人物。對於這段過去,大多數擁有記憶的巴勒莫人已經無處找尋,那個時代或許只有現存的廢墟還在講述。許多義大利媒體試圖以巴勒莫新精神為主題再次為這座西西里首府奪回些許往日風光,然而,所提及的名字卻一再重複,讀起來好像是在21世紀追憶90年代的風光面貌。
離開巴勒莫市中心,就在La Zisa城堡旁,是Spazio Zac。稱它為某種當代藝術中心或許並不合適,它是那種藝術空間,偌大的廢棄廠房內被許許多多年輕藝術家佔領。廠房主人是想做番大事業的。我也正是在這裡有幸遇見90年代巴勒莫的親歷者Pa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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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老房子,是走進一個當代藝術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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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看似廢墟的角落其實都是藝術作品的組成部分
「 還會有人想聽當時的故事?難道不是全被遺忘了,被廢墟掩蓋了嗎?」Paul是有些憤世嫉俗的,但他還是說了下去,「是皮娜·鮑什成就了巴勒莫。你知道她有部作品就叫《巴勒莫,巴勒莫》吧。」Paul隨手指了指整個空間,「她當時就在這裡演出,整部作品以巴勒莫這座城市為靈感,就在你所見的那個廢棄餐廳前。理查德·朗則在我們現在所處草地上展出當時最
大型的Walk。人人都為這個新時代的開始然感到興奮。」Paul感嘆「90年代的時光啊!」講述過去時,Paul一欄陶醉,但就是突然間,「如今今非昔比啦!」他突然一改語氣說,「現在誰在乎呢!」然後便氣呼呼地走了,留我獨自在長凳上瞪著他的背影。不過,整個藝術空間規劃得不錯,當代舞者擁有自己的排練場地,畫家和雕塑家也在廠子正中心做著小型展覽。
在巴勒莫另一處藝術聖殿Palazzo Brancifor te里,圖書館被裝點一新,天花板上是Ignazio Moncada的作品。我在當年用作當鋪儲藏室的巨大空間里流連忘返,兩層樓高的木質儲物櫃,木頭梯子曲曲折折往上,密密匝匝的結構,層層疊疊、盡然有序。面對空置高大的架子,不難想像移民狂潮時期,這裡被當地人的日常值錢物件堆滿,到後來,那些貨品可能根本不值一頓飯錢,它們密密麻麻地被貼上標籤擺放於此,換取的少量錢幣承載他們奔向新生活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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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貨架依然一塵不染,昏黃色燈光打於其上,僅僅是這樣也能讓人浮想聯翩:在廢棄巨大木架包圍的中心跳舞,唱起悠揚的曲調;追光燈打到木架頂層,一個孤獨的人;空無一人的儲物室,白色人影撲向木色架子,高高矮矮,連情緒都不需要展露就能訴說一切……何需故事情節來講述人們在貨架之間找尋,一無所獲。
皮娜·鮑什也有關於表達尋而不得的作品,這情緒在《巴勒莫,巴勒莫》中也能找到。Norbert Servos評價說:深沉的悲傷里蘊含無法被打敗的力量。而這些藝術創作的本源都相類似:與「人」有關。導覽繼續講解:這個空間偶爾會用來做些小型展覽。西西里的當代藝術場所都充滿政治、經濟爭議,它們似乎個個都在劫難逃,但又總能起死回生。死過無數次,又生過無數回。它們和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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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童趣的街頭藝術
Garibaldi Aperto劇院原是一個傳統歐洲劇場,後遭廢棄。這也是唯一一個被藝術家們「佔領」的地方。依然是保留了衰敗原貌並上演新式戲劇作品,有時是關於社會現象、有時是政治諷刺、有時則關乎人性。照他們的話來說,他們不相信「創意總監」和「等級制度」,所以這群人總是輪流出些新點子,然後找法子互相合作創作新作品。令人驚奇的是,這樣居然也行得通。幾年來,兩個月一次的新演出人人叫好,連當局也至今無法將這個被佔領的劇院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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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廢舊的空間內里其實充滿藝術氣息
我將乘坐火車離開巴勒莫前往阿格里真托。站在巴勒莫車站,我想像大地藝術家理查德·朗也正是從從這裡徒步3天前往阿格利真托,並留下迷人詩句的。然而如今,當火車緩緩啟動,由島嶼北部向南出發時,一切並不如前人所留下的任何記敘。綠色田野上羅列著低矮的葡萄園,周圍的平房卻為其加上貧窮的註腳,試圖清晰明白地告訴你追隨任何一個偉大旅人的腳步都無法真正帶你回過去。一路上並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風景,整個島嶼只有一根鐵路軌道,我們的行程也因一次次禮讓相反方向的列車而拉得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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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裝置藝術在老房子前毫不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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