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誰？90後動畫學術研究人！

動漫 08-21

2017年8月19日第六屆中國獨立動畫電影論壇「染色體」系列講座之《「顯微鏡」：年輕一代的動畫學術研究》在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舉行。本次活動由UCCA、中國獨立動畫電影論壇、未來橙，互象動畫共同主辦。

尤倫斯公共項目部林立（右）

活動最開始，由尤倫斯公共項目部林立致辭，很高興此次活動由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與中國獨立動畫電影論壇合作舉辦，之後我們還將舉行更多的活動，希望大家持續關注。

「染色體」第六屆中國獨立動畫電影論壇策展人劉書亮

接下來由「染色體」第六屆中國獨立動畫電影論壇策展人劉書亮主持講座活動，首先他對大家的到來表示感謝，然後介紹今天講座活動邀請的嘉賓有二次元文化研究學者李文玉，國內新銳獨立漫畫人黃雅萌，以及動畫史研究學者馬小褂。接著，正式進入講座分享環節。

選題研究分享

二次元文化研究學者李文玉

首先由來自北京大學元火動漫社的二次元文化研究學者李文玉帶來了她的選題研究《「穿越次元的少女」：高校二次元趣緣社群中的「羈絆」——以北京大學元火動漫社為例》。李文玉提出她將以一個學生的理論和方法，去探討她在北大元火動漫社這幾年的感性經驗，探討她在那裡感受到的羈絆這種強烈的情感聯結。首先我們先來搞清楚什麼是高校二次元趣緣社群呢？關鍵詞就是這三個，高校（特定的人生階段，有形的物理空間），二次元（二維空間，二維世界），趣緣社群（指由共同興趣連接在一起的社會群體）。

青年作為青春的消費主體，在亞文化當中活躍。高校社團是區別於純粹的亞文化網路虛擬社區，他們在社區的生命經驗更加的真摯。二次元，最近喜歡用這三個詞大概有三種勢力，資本，政治，愛好者自身。我們可以將二次元比作多種力量博弈的一個場域，曾經二次元是愛好者們對自身的一種描述。隨著近幾年文娛市場的火熱，資本開始進入二次元這個場域，想要獲取利益。當執政者發現自己的話語跟青年文化發生了斷裂時，他們也進入二次元場域進行意識形態的宣傳。

對於許多御宅族來說，二次元成為他們超越現實經驗，逃避現實壓力，從而提升自我，滿足自我，認知自我的一個空間。二次元所營造的這種世界無疑深深地影響這當代青年他們的文化生產和對世界的認知。

論壇藝術總監易雨瀟

高校二次元趣緣社群的基本形態，維繫社群的核心：羈絆。趣緣社群的本質：想像的共同體。現在，比起血緣和地緣，趣緣——共同的興趣成為了人與人之間聯結的一個更重要的方式。趣緣社群在遠離主流化的地方，相同的身份認同，話語體系和相同的習慣等等將人們聯結。

上世紀90年代，中國正處於消費社會的轉型期、市場化時期和互聯網開始普及的時代，當血緣，地緣等傳統的社會組織形式失效的時候，那麼以大眾文化為生產和消費為核心的亞文化趣緣社群，就成為了一種必要的具有超越性的情感代償。

國內新銳獨立漫畫人黃雅萌

接下來，國內新銳獨立漫畫人黃雅萌帶來的選題是《從空間到時間論畫格在漫畫時空結構中的作用》。對比國內外，國外出版的是具有革新性質的漫畫作品，充分利用畫格，大大拓展了畫格的表現力；而國內學術界、創作領域對漫畫的認識都不深入，與同行業差距巨大。國外：總體研究系統化、深入；專門領域有專著；對畫格的認識與研究比國內深入。國內：總體還停留在對漫畫形式的淺層分析上；沒有關於畫格的專項研究；將漫畫畫格與電影分鏡語言混為一談。

黃雅萌說道她的研究主要是探究多格敘事漫畫中的畫格，在漫畫實現從空間維度的圖像到時間維度上的敘事的轉變過程中，起到了什麼作用。畫框與漫畫畫格其實就是從單幅圖像到系列圖像。

明確「畫框」是抽象概念就是繪畫作品的畫框，漫畫作品的畫格，漫畫書的邊緣。還有我們需要明確媒材對畫框的影響，討論到媒材是有原因的。因為承載圖像的媒材，其實能很大程度上決定圖像的表現方式。尤其是像漫畫這種系列圖像敘事體裁。明確媒材的影響會為後面對系列圖像敘事進行分析鋪平道路。從漫畫歷史的角度來看，畫格的限定功能已經被充分意識到了。而依附於媒介的畫格也深受媒介影響。

接下來梳理了系列圖像敘事和漫畫畫格的關係：圖像敘事的概念即圖像是「空間的時間切片」，敘事是時間的藝術。單一畫格內部的時間是模糊的。漫畫本身的繪畫性：共時性。繪畫中的秩序僅存於空間之下，具有同時性（阿恩海姆）。視線的時間性：無論是大腦還是眼睛，都不能同時在同一時間接收到所有的信息…

結論

然後由馬小褂帶來選題研究《日本商業動畫的作者性——演出與作畫》，重點分析了日本的幾位動畫作者。比如：幾原節、東映、蟲製作的手法特徵。東映擁有高質量的動畫水準，視聽語言也很成熟。劣勢是名著改編，題材保守，創作集中，等級森嚴。蟲製作相比東映來說，他大量的使用了靜止鏡頭，運動部分一拍三，視聽語言稚嫩。他的優勢是題材新穎，以故事為中心，構圖高度風格化，創作權力分散。歷史上，《阿童木》打敗了《淘氣王子》，其實上是電視作為新興媒體打敗了傳統的影院，蟲製作帶來了一個動畫製作非常省錢的一個流程。

動畫史研究學者馬小褂

那麼日本動畫真的是省錢省出來的風格嗎？絕對不是。我們這裡主要說視聽語言和動畫風格上，為什麼美國電視動畫到現在並沒有形成一個多元化的豐富表達，沒有多元的作者性出來？這就涉及到日美創作體系上的一個差別，我覺得這才是雙方走向不同的根本原因。打一個比方，日本動畫就像是爵士：每個人都在親密的表達自己的個性，其實爵士樂就是這樣一個互相衝突與妥協的一個過程。美國就像是古典樂：注重平衡與和諧。不能凸顯自己的個性，他應該是是服從於整體的，是一個平衡和諧的整體，是一個創作比較集中的模式。

日美創作體系差異：我們用演出這個詞，一方面是指具體的這個職位，另一方面也可以指演出這個職位所負責的一切關於視聽語言的因素。日本方面，單人負責演出，作畫，原畫職位可流動但美國來說，一旦成為導演的人，其實幾乎是不會再在商業作品裡去畫原畫的，導演到原畫其實是存在明顯上下級的一個階梯。

那麼作者到底是什麼？電影界最早提出這個概念的，是法國電影手冊派的特呂弗，在《論法國電影的某種傾向》這篇文章。

接下來則從演出和作畫兩個方面舉例來聊日本動畫作者性的發展。演出家的作者性發展體制由動畫師中心轉嚮導演中心，動畫師的作者性則由角色分配製轉向鏡頭分配製（東映），對個性差異的容忍（蟲製作）。

那麼中國如何建立創作適合國內的體系，在商業動畫中保護作者性呢？

日本：創作權利分散，美國：創作權利集中。現在國內，大部分都像日本那種小作坊，但是我們反而沒有像日本那樣權利分散的一個過程，那樣創作上表現手法的更新迭代上是非常緩慢的。而且現在國內的環境就是資本進來的很多，創作攤子鋪的特別大，其實在這樣的體制下，有野心的傳作者是很難留住人的。

「我個人比較偏向日本的商業模式一些，當然如果像三維動畫這種比較規範的大規模電影，可能還是美國的比較合適，當然這也是留給我們一個思考的問題。」

嘉賓對談環節

劉書亮：在國內，動畫研究還屬於小眾領域，我們每個人也是在不同的群體做這個事情，不知道你們身邊的學術研究氛圍是怎樣的？

黃雅萌：我身邊的學術研究氛圍實話實說，不好！一方面是不夠嚴謹，搞學術求知慾應該算是基本，但是連最基本的慾望都沒有。

李文玉：那創作方面呢？

黃雅萌：本科動畫創作比研究生好，研究生可以彌補的是理論研究，可以和創作互相補充，我個人認為還是沒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二次元文化研究學者李文玉

李文玉：無論是動畫還是宅文化的研究，文學下面設有專門的學科設置，在北大主要做動畫研究同時也是文學學者，研究自己所喜愛的東西是我的初心。研究二次元文化時，有一位老師，在做二次元文化研究也受到過文學界的批評，他對我們說過一句話：「如果你認為有價值，就要去捍衛，如果你認為那些權威是垃圾，你就要敢於質疑。感動背後是深沉的記憶，我們想通過嚴肅的理論研究去挖掘它的價值所在！」

劉書亮：在座的朋友參加的動漫社團都是多大的，很難想像1000人的大社團是怎樣的？

李文玉：當然活躍的沒有那麼多，專門做學術和做理論研究的也不多，另一方面還是愛好者。我的一個前輩會通過講座傳播給大家動畫的知識，愛好者也會寫一些評論，但還不是學術性那麼規範，我覺得是一種非常珍貴的寫作。

劉書亮：我們寫論文還是希望更多人看到，馬老師作為獨立的研究學者，你認為你身邊的學術研究氛圍怎麼樣？

馬小褂：大家其實大多數處於愛好者的身份，粉絲聊天，會討論一些創作研究，但是離學術研究還是比較遙遠的，另一方面，我也建了動畫製作的群，討論的人不是很多，我在發布一些學術的東西，真正討論的沒有什麼。其實關於歐美動畫史的研究，我會和歐美聯繫比較密切，可以跟他們郵件進行直接的提問討論。相對理論，基本就是讀書，沒有和其他人有過多交流。

劉書亮：有很多人問我做研究是不是有用，你們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國內新銳獨立漫畫人黃雅萌

黃雅萌：開始時我會疑惑，後來做理論研究，接觸的知識隨處可見，對於創作者來說，其實你可以把它當做一個學習的地方。

李文玉：這是兩套體系和認知，也就是學術圈和大眾傳播兩個方面。例如北大的三寶課，有一堂講性，知識反響很強烈，個人在學術圈有他的意義所在，當這些在大眾領域傳播，背後有很深的社會因素，要以什麼狀態傳達給大眾，文化研究的東西就是我們的大眾文化。站在粉絲的立場上，針對性的傳播可能會好一點，自己做好不被理解的預期，跟粉絲溝通也是很重要的。

動畫史研究學者馬小褂

馬小褂：起初我是為了證明自己喜歡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很功利，後來了解動畫史，想了解中國動畫的發展，借鑒美國和日本的動畫經驗，其實我在做的過程中感覺人能夠滿足好奇心就非常了不起了。

劉書亮：我之前會非常希望講解學術的東西，告訴別人學術的應用，用動畫比作廣場舞，社會學家很感興趣廣場舞，有很多社會學的文章來討論廣場舞，社會學家不一定跳好廣場舞才能去寫論文，有用的東西和實踐是不一樣的。今天也是一個巧合，我們都算半個媒體人，新媒體的時代我們有很多的機遇，我想問幾位和媒體相關的接觸有什麼好玩的事情，例如我用寫論文的態度寫媒體是不可行的。

「染色體」策展人劉書亮

李文玉：新媒介為我們提供了更多表達的機會，落實現實，考慮受眾的接受狀態，媒體間也有差異，針對不同的媒介導語和編排方式需要不同，例如知乎：知識性討論，微博：實時性的知識，微信：可能會更深度一點。

黃雅萌：以前知青下鄉獲取知識途徑很難，現在呢我們獲取知識很方便，互聯網新媒體給我們很大的便利和獲取知識的方式，例如微信，每天我們可以收到推送，但是現在文章推送太多，所以感覺知識獲得碎片化，如果我是想要獲得嚴謹的知識，還是要去看長篇的書本。

劉書亮&黃雅萌

劉書亮：想了解下幾位之後的打算？

黃雅萌：還會堅持畫獨立漫畫。我選擇教師這個職業，大學教師會給我很多時間創作，做一個獨立漫畫人生存，很困難。我的一些做獨立漫畫的朋友太邊緣化，要付出很多代價，還需要家庭或是周圍人的理解，有些彩色漫畫幾乎是周更新，基本上漫畫人要天天都在畫，所以我要用這種方式養活自己。當一個漫畫家需要了解的東西很多，要考慮題材的前因後果，分鏡，所有的事情全部自己完成，這個目前還沒有一個等值的回報。

李文玉：那國外的漫畫人是怎麼生存呢？

李文玉&馬小褂

黃雅萌：國外漫畫家都是互補性的，既是漫畫又是動畫家，有的漫畫家也過得很慘。

劉書亮：馬老師是否也有參與創作，您更傾向做哪方面工作？

馬小褂：我研究技術上的東西，用很標準化的語言研究，我希望能成為創作者，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我的短期目標是成為一個動畫創作者，我的動畫規劃可能是10-15年的時間來梳理動畫史，十年一個長期的目標，到時候在風格上做些嘗試，現在局限於學術理念，我現在讀很多東西還有很大的學術鴻溝。

劉書亮：文玉，你畢業後有兩條路一方面是讀研究生研究動畫學術，另一個是電影製作公司，你選擇哪個方向？

李文玉：我覺得我不適合學術，會選擇電影製作公司，個人比較喜歡搞事情，最終目的還是想進入創作，先工作幾年積累經驗，再考慮要不要去日本讀研。

現場提問

皮三導演現場非常認真的聽了嘉賓們帶來的演講，還做了筆記，分別向三位嘉賓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論壇發起人、總策劃皮三導演

Q：作者性和風格之間的關係有什麼異同嗎？

A馬小褂：首先作者性需要在商業條件下能夠嫻熟的掌握，還有清晰可辯的標識。風格如果是電影的導演，場面如何調度，作為演出我們要考慮動畫的光影溝通，視聽語言。作畫有不同的個人感受，動畫的對立是實拍，動畫是整個屏幕運動的合集，時間感快速的時間發展，通過這幾方面考慮，判斷動畫師有沒有自己獨特的美的風格，因此就有作者性。

皮三導演

Q：二次元社群如何看待商業化，怎麼看待政治?

A李文玉：商業化，比如B站起初也是因為興趣建立的網站，但是為了發展去擴展商業化，但是學生社團不需要面對這樣的壓力，但是隨著現在資本的進入，會有很多商業合作，我們的主要目的還是純粹的愛好，為了讓我們的活動進行的更好，我們還是會在一定程度上引入商業贊助。

政治：整體的氣氛都是很趣味性的，沒有那種政治上的抵抗性，和去政治化，我們還是希望自己的愛好是最重要的。

Q：希望通過畫格來分享實驗性的價值，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應用和可能性？

A黃雅萌：因為這個和時間、空間相關，還有很多涉及到的知識，比方說：西方時間為測度時間，中方時間為標度時間等。通過畫格可以了解到的只是一個切入點，根據這個切入點，會引出特別多的知識點，我現在還在知識的海洋中遨遊！

活動的最後，由現場觀眾向嘉賓提問。

Q1：中國的學生動畫是否會影響商業動畫？

A劉書亮：學生動畫的創作初衷比較純粹，但是多少會受到商業的影響，動畫是一個很大的範圍，我在不同的階段接觸不同的動畫，不同的學生接觸的東西不一樣，很多學生看的動畫還是偏商業的多些，有些商業機構，會給學校一些基金來鼓勵學生創作，一些學生的動畫會受到這些商業進入的影響，學生的創作是否有一定的影響，這個是和未來的崗位相關的。

A馬小褂：新浪潮推崇研究的對象是很通俗的，是進行規則打碎的結果，為了強調電影本身的規則，開始的接受度會比較低，但是會有很多商業電影來學習新浪潮，所以會受到很多新浪潮的影響。獨立動畫很多考慮的是動畫外延動畫的形式，還有一部分是考慮動畫內部的聯繫，動畫的社會地位的價值延伸，學生動畫對商業動畫的影響，可能會非常注重形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