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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愛情,把你變成更好的自己

好的愛情,能夠喚起彼此最好的一部分,把你變成更好的自己。

潘素和張伯駒就是如此。

見過潘素年輕時的照片,她身著一襲黑色旗袍,長身玉立,冰光雪艷,像是從白先勇筆下走出的人物。時隔半個多世紀後,香港的董橋見了這張照片還是大為驚艷,直呼為「永遠的潘慧素」,在他的眼裡,照片中人長長的黑旗袍和長長的耳墜子襯出溫柔的民國風韻,幾乎聽得到她細聲說著帶點吳音的北京話。

其實就這張照片來看,潘素一張俏臉上並無半分笑意,與其說溫柔,倒不如說是冷艷,猶如她身旁的那株寒梅,悄然盛放於冰天雪地之中,有暗香浮動。

潘素的氣質本就不同於一般的民國女子,張伯駒的老友說她「身上存在著一大堆不可理解的矛盾性,也是位大怪之人」。她幼時家道中落,受過貧寒,日後卻能散盡千金,並不以金錢為念,她身上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也有殺伐決斷的一面。

就像她擅長使用的琵琶,婉轉時如間關鶯語花底滑,鏗鏘時若鐵騎突出刀槍鳴,琵琶從來都是一件有殺氣的樂器,只是多數時候斂於玲瓏溫柔的外表之下而已。

潘素的琵琶是母親找人教她的。她祖上雖是前清狀元,至父親時已經沒落,母親還是聘請名師教她音樂繪畫。潘素13歲時,珍愛她的母親去世了,父親娶了個繼母,兩年後,繼母將她賣入青樓,理由居然是她彈得一手好琵琶。

在上海天香閣迎幟接客的時候,她叫潘妃。那時的上等妓女走的都是風雅路線,潘妃雖擅琵琶,也能畫幾筆,可文化水平不高,當時在上海灘跑紅走的是另類路線。她談吐不俗,善於周旋,來往的大多是上海的白相流氓,也就是今天所說的黑社會。黑社會們喜歡文身,受此影響,潘妃的手臂上也刺有一朵花。

這樣的女子,擱在萬紫千紅中,完全就是一朵野玫瑰。

張伯駒到上海「走花界」時,一眼就相中了這朵野玫瑰,提筆寫了副對聯送給她:「潘步掌中輕,十里香塵生羅襪;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那時候的文人墨客好像都愛賣弄藏頭的技巧,這副對聯就把潘妃的名字嵌了進去,還一口氣用了好幾個典故,把潘妃比作絕代佳人王昭君。李碧華寫《胭脂扣》時也如法炮製,讓十二少送了副對聯給如花,上書「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這一招看來很有效,自古佳人愛才子,潘妃當時原已和一個叫臧卓的國民黨中將談婚論嫁,卻對張伯駒一見傾心。用孫東的話來說,是「英雄識英雄,怪人愛怪人」。臧卓一氣之下,把她軟禁在一品香酒店裡。張伯駒急切下向老友孫東求助,在孫的幫助下,他們坐車來到一品香,買通了守在外面的衛兵,接出了潘妃。這個時候的潘妃,眼睛已經哭得像桃子一樣了。

「救風塵」的這一年,張伯駒37歲,潘妃20歲,從那以後,不管命運如何變幻,她都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張伯駒在潘素的家鄉迎娶了這位蘇州美女,兩人一同皈依在印光法師門下,法師為他們起了慧起、慧素的法號。此後,那個臂上刺著一朵花的潘妃已成歷史,她改名潘素,洗盡鉛華,將往日的萬種風情,只說與他一人聽。

張伯駒是民國時期著名的公子哥兒,和袁克文、溥侗、張學良並稱為民國四公子。公子們大多濫情,「平生無所好,所好是美人」,只有張伯駒對潘素稱得上一往情深。他遇到潘素時,家中已有三房妻妾,後來卻再也沒有過風流韻事。之後兩個妾都離異了,陪在他身邊的,只剩下潘素一人。

從遇見潘素為她寫下一首《浣溪沙》後,張伯駒詞中的寫情之作幾乎只為她所作。每逢佳節良辰,張伯駒總有詞作贈與潘素。尤其是每年元宵潘素的生日,張伯駒總會特別動情,我們來看他筆下那些深情的詞句:

主客我與汝,歌嘯坐花間。當時事,浮雲去,尚依然。年少一雙璧玉,人望若神仙。經慣桑田滄海,踏遍千山萬水,壯采入毫端。白眼看人世,梁孟日隨肩。

白首齊眉几上元,金吾不禁有晴天。年年長願如今夜,明月隨人一樣圓。

白頭猶覺似青春,共進交杯酒一巡。喜是團圓今夜月,年年偏照有情人。

這些詞寫於不同的年代,一以貫之的是張伯駒對潘素的一往情深。納蘭容若的悼妻詞,姜夔的懷舊詞已經廣為人知,若能將張伯駒的元宵詞收為一集,亦足以在詞史中別具一格。

張伯駒對潘素的意義,當然並不只是簡單的救風塵,而是發掘了她的「慧根」。他發現了她的繪畫天分,從而請來名師大力栽培她。潘素21歲正式拜師朱德甫習花鳥畫,後又隨汪孟舒、陶心如、祁景西、張孟嘉等習畫,同時還跟夏仁虎學古文。在他的栽培下,昔日的野玫瑰蛻盡野性,成了一朵素心蘭。

潘素畫藝日益精進,之後選擇專攻青綠山水畫。想來青綠山水這類畫和她端凝的氣質甚為相宜,她的山水畫作曾作為禮品贈送給英國首相、日本天皇等外國領袖。她曾經和張大千三次合作,張大千這樣評價潘素的畫:「神韻高古,直逼唐人,謂為楊升可也,非五代以後所能望其項背。」

張伯駒詩詞書畫無一不精,卻對潘素的畫藝甘拜下風。他曾經為潘素治了一方印章,上面刻著「繪事後素」四個字,自謙他的繪事在「素」之後。這四個字還成就了一段巧對的佳話:湯爾和喜歡吃粵人譚篆青的譚家菜,為了一飽口福,委任譚篆青為秘書,有人出了個對子的下聯「譚篆青割烹要湯」,夏仁虎久聞論者愛說張伯駒繪畫不如潘素,頃刻對出上聯,「張叢碧繪事後素」(張伯駒號叢碧主人)。

董橋認為,論畫,潘素要強於張伯駒;論字,張伯駒則要強過潘素,潘素的畫加上張伯駒的字是最佳。幸運的是,這對伉儷經常合作,潘素繪畫,張伯駒題字,堪稱天作之合,連董橋都為沒有收集到這樣的璧合之作而遺憾。

左張伯駒作品,右潘素作品

張伯駒和潘素,不僅僅是志趣相投,更有著精神上的相契。

這對才子佳人的身上,實際上都有著俠肝義膽的一面。張伯駒一生不乏義舉,在表兄袁克定落魄的時候,能夠照顧他達十年之久。他傾家蕩產收集國寶,卻能將其中絕大部分精品都捐獻給國家。

潘素也有俠女之名,成就此名的是1941年一樁轟動一時的綁架案。被綁架的人是張伯駒,綁匪獅子大開口索要300萬贖金,實際上看中了張家收藏的珍貴字畫。潘素執意不肯變賣藏品,而是通過四處借貸、變賣首飾等,湊齊20根金條贖回了被綁架八個月之久的張伯駒。潘素的俠女風範可見一斑。

張伯駒為收藏字畫,常一擲千金,甚至不惜變賣房產,家裡人都罵他是敗家子,唯有潘素百般支持。1946年,為了不使國寶隋朝展子虔的一幅青綠山水畫《游春圖》被販至海外,張伯駒和潘素將名下的房產(曾是李蓮英的舊居)賣給了輔仁大學,用售得的美元換成220兩黃金,潘素又變賣了首飾,湊成240兩黃金將其買下收藏。

張伯駒曾收藏的展子虔《游春圖》

據章詒和回憶,解放後,張伯駒看中了一張古畫,回來向潘素要錢,這個時候張家的家境已非昔日可比,見潘素有些猶豫,張伯駒索性躺倒在地,任她怎麼勸怎麼拉也不起來。直到潘素答應拿出一件首飾換畫,他才從地上翻身爬起,拍拍身上的泥土回屋睡覺去了。這樣的行為天真得像個小孩,潘素卻從來沒有嫌棄過他身上的孩子氣,而是以溫柔的母性包容著他。

張伯駒收藏過許多國寶級的字畫,其中有陸機的《平復帖》、展子虔的《游春圖》、杜牧的《張好好詩》、范仲淹的《道服贊》、黃庭堅的《草書卷》、李白的《上陽台帖》等。康生曾把李白的《上陽台帖》借去觀看,一看就不準備還了,後來幾經周折才要回來,也因此埋下了禍根。

對這些散盡千金換來的、拼了命保護的字畫,他們卻選擇在1956年後,陸續捐給了國家,上面提到的字畫都成了故宮博物院的鎮院之寶。張伯駒曾不止一次表示,他買這些字畫,不是為了佔有,而是怕它們流入外國。他曾在《叢碧書畫錄?序》中寫道:「予所收蓄,不必終予身,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傳有緒。」

當時任文化部部長的沈雁冰,曾專門簽署「褒獎狀」表彰張潘夫婦二人的愛國之舉。這張象徵著榮譽和肯定的獎狀,被張伯駒夫婦隨意地掛在了屋子裡緊懸屋樑不顯眼的一處,落滿了灰塵。

張伯駒

身為民國四公子之一的張伯駒,前半生享盡了榮華富貴,後半生卻並不平順。他先後被打為「右派」「現行反革命」,曾經的翩翩公子變成了生活無著落的落魄老頭。北京後海一座普通四合院,是張伯駒最後的住所。他們住的四合院已成大雜院,兩人只有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存身。沒有戶口、單位,就無糧票、收入,家裡早就被抄盡,有一年多,他倆全靠親戚朋友接濟。

在這樣的環境里,潘素仍然守在張伯駒的身邊,給北京國畫工廠畫五分錢一張的書籤,為一家人的生計操勞。在章詒和的筆下,潘素對張伯駒百分之一百二的好,什麼都依從他。

張伯駒對潘素,又何嘗不好呢。黃永玉回憶說,有次看見張伯駒獨自在西餐廳用餐,吃完後,將四片麵包抹上黃油和果醬,用小手巾細心包裹好,帶回去給家中的潘素。這個舉動,總讓我想起郭靖帶零食給黃蓉吃的那一幕,卻更為動人。

對於處境的變化,張伯駒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計較,王世襄說:「在1969年到1972年最困難的三年,我曾幾次去看望他。除了年齡增長,心情神態和二十年前住在李蓮英舊宅時並無差異。不怨天,不尤人,坦然自若,依然故我。」

他曾對章詒和的父親章伯鈞說:「這頂帽子對我並不怎麼要緊。我是個散淡之人,生活就是琴棋書畫。共產黨用我,我是這樣;共產黨不用我,也是這樣。」

看到這裡,我們也忍不住像章伯鈞那樣擊節贊道:「張先生,真公子也!」

張伯駒、潘素夫婦參觀故宮後在護城河留影

高壓之下,不少人醜態畢露,但真正高貴的人卻會在黑暗中綻放出高潔的一面來,那是人性的微光,使人類文明不至於墮入無底的黑暗。

張伯駒和潘素這對看似柔弱的才子佳人,又一次展現出他們的俠風。

章伯鈞和他們只不過是君子之交,但在章被打成「現行反革命」去世之後,張伯駒和潘素夫婦費盡周折,終於輾轉找到了章伯鈞的遺孀李健生的新家去慰問,這個時候,章伯鈞生前的故交大多已對這家人避之唯恐不及。章伯鈞的女兒章詒和為之感慨萬端:「張氏夫婦在我父母的全部社會關係中,究竟佔個什麼位置?張氏夫婦在我父母的所有人情交往中,到底有著多少分量?不過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過是看看畫,吃吃飯,聊聊天而已……而一個非親非故無干無系之人,在這時卻悄悄叩響你的家門,向遠去的亡靈,送上一片哀思,向持守的生者,遞來撫慰與同情。」

潘素的《秋山紅樹圖》

潘素的俠女風範,也並未因「文革」的到來而失掉。據《一代名士張伯駒》記載,「文革」初期,長春有人貼張伯駒夫婦的大字報,潘素的罪狀中,「江南第一美人」竟然也算一條。潘素見了,針鋒相對地貼出一張大字報——「江南第一美人是何罪名?」並在其中列出了他們夫婦捐獻國寶等愛國之舉。令批判他們的人啞口無言。

在那個年代,張伯駒和潘素早已不再錦衣玉食,匱乏的物質生活卻並沒有磨滅他們對詩情畫意的追求。

有一年元宵節的夜晚,大病初癒的張伯駒對潘素提議:「桑榆未晚,我們再搞一次合作,你看如何?」於是,潘素在操持家務之餘,開始創作花卉。她先畫了一幅《自梅》,張伯駒配以《小秦王》詞牌:「寒風相妒雪相侵,暗裡有香無處尋。唯是月明知此意,玉壺一片照冰心。」

潘素有一幅《素心蘭》,張伯駒為她配了一首詩:「予懷渺渺或清芬,獨抱幽香世不聞。作佩勿忘當路戒,素心花對素心人。」

紅塵濁世中,他們就是一對永遠保持著單純之心的素心人啊。

在歷經劫難之後,歲月已經侵蝕了潘素的美貌。晚年的潘素頭髮短短的,董橋不無惋惜地說她「一臉的剛毅深深藏著紅色中國的幾番風霜」。

可幾番風霜並未改變張伯駒對她的深情。1974年,年近八旬的張伯駒到西安女兒家小住,與老妻暫別,仍然寫下深情款款的《鵲橋仙》送給潘素:「不求蛛巧,長安鳩拙,何羨神仙同度。百年夫婦百年恩,縱滄海,石填難數。白頭共詠,黛眉重畫,柳暗花明有路。兩情一命永相憐,從未解,秦朝楚暮。」

那個時候,她嫁給他已經40年了,他對她的愛意仍一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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