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梅祖家祠」：讓攝影家蔡海松鍾情了20年的「民間藝術宮」

新聞 08-28

撰稿：姜濟晗

20年來，梅祖家祠的兩塊石雕一直是攝影家蔡海松的一樁心事。

如同許多流離失所的文物一樣，這兩塊80多歲的石雕「命運坎坷」。半個多世紀前，它們被拆下送往武漢展出，此後便下落不明。蔡海松曾聽說，它們被故宮博物院和有關部門收藏，但他始終是沒親眼看見。

蔡海松的心愿是見到它們、拍攝它們。特別是梅祖家祠的主人陳正老先生去世以後，這種願望更加強烈了。

丨記錄潮汕古建築：一筆、一本、一車、一相機而已

這所尚未完工的梅祖家祠，由民國年間廣東都督陳炯明的結拜兄弟陳梅生所建。1924年動工，原本規劃用地5000平方米，建成一所以四座「四點金」、四座「下山虎」為主體的五壁聯大厝。

以虛線為分界，左邊為「四點金」（前後四個正房齊向著天井），右邊為「下山虎」（形狀如下山之虎或爬行之獅，以大門為嘴，兩個前房為兩隻前爪；後廳為肚，廳兩旁的兩間大房為後爪）。（圖片來自PCHOUSE）

梅祖家祠平面圖。（圖片來自受訪者）

現存的「梅祖家祠」祠堂建築面積600多平米，分前、後兩進，均為5間，大天井居中。細數起來，共配置了4個廳堂、8個房間、1座拜亭、3個天井。它的平面布局，採用相似「四點金」的方型為基礎的九宮格式。

後人很難想像這座祠堂的工程量。據《潮汕民居》一書介紹，祠堂建造所用的石材，全部從外地採購，並用最好的搬運工從幾十里外運至深洋村，前後花費10年、耗資10多萬銀元。

拜亭。也可稱為「印亭」，分兩種：屋面與主座屋面相連的稱為抱印亭，沒有相連稱為脫印亭。（圖片來自受訪者）

但最精緻的工藝並未換來同等級的保護。1990年代的市場經濟浪潮，讓潮汕大批傳統建築被人為破壞，許多構件被拆下賣到外地去。「我就是覺得這些東西很珍貴。」蔡海松告訴捕輿者。他說自己很難描述這是出於責任感，還是純粹愛好，或是兼而有之。雖然本身就從事建築工作，但他痛恨這些祠堂被「胡搞」，同時深感自己無能為力，只能拿起相機拍下來，留下它們完整時候的樣子。

怎麼留？他的行頭很簡單：一輛摩托、一台相機、一本、一筆而已。

蔡海松第一次接觸到梅祖家祠是在1996年，當時他騎著摩托車從汕頭一路尋至潮陽鄉村。「後來我都記不清來過這兒多少次了，每次來拍，陳老先生（陳梅生的長孫）都特意來給我開門。」蔡海松說，陳老先生對自己的照片「很滿意」，兩人後來也成了忘年交。

丨如何欣賞這座「民間藝術宮」？

在潮汕建築里，梅祖家祠結構複雜，又集石雕、木雕和嵌瓷等民間藝術於一身。對大部分人來說，要釐清它的結構已經不易，更別說熟悉、品鑒其中的一梁一柱了。

對此，蔡海松支招：「以木雕為例，可欣賞的有三個方面：一是內容，二是技藝（即雕刻的人物、花鳥剛和動物的造型），三是精細程度。」

這樣的一所「豪宅」，光是門樓就很講究。它的檐柱為整石雕刻，帶有花瓣形狀的柱身、西洋紋樣的柱頭；梁架上有人物故事、寶瓶石雕裝飾，梁下還有兩塊（一對）雙面鏤空石雕。

倒掛的石雕花籃。前廳2個，裝在檐廊下，造型精美，做工極為精細，是潮汕石雕的經典之作。（圖片來自受訪者）

門樓梁架上的雙面鏤空石雕，內容為老鼠拖葡萄等，寓意多子多福，作品顯示出潮汕石雕玲瓏剔透的工藝特色，是潮汕石雕的精美之作。（圖片來自受訪者）

檐柱。（圖片來自受訪者）

進到前廳，可看到6個倒掛石雕花籃懸於頭頂，每個花籃高約30厘米、直徑20厘米（大小相當於一個飲水機的水桶），全身用一塊青石雕成。

據《潮汕民居》介紹，當時主人陳梅生為了展現潮汕石雕技藝，專門請了6位名匠，每人工錢2000銀元，雕刻最佳者還有額外獎勵。僅一個花籃，雕刻時間就長達一年多，大小鐵椎用了30多支，其中最小的只有鉛筆芯大，用於伸進內面雕刻。

接受捕輿者採訪之前，蔡海松為之奔波的，就是這其中的一個倒掛石雕花籃，和一塊雙面鏤空石雕。

原來，它們在上世紀50年代被相關部門拆下來收藏，後來又一直下落不明。直到今年8月22日，蔡海松才在廣東民間藝術博物館看到它們被展出，確認尚存且完好。「我已經跟陳正老先生的太太通過電話，告訴她找到了。老兩口為保護家祠，費盡心血，這也算是給去世的陳老先生一個交代吧……」蔡海松說，說到這些陳年往事，陳老太太在電話里流了淚。

丨「再晚一點，恐怕會失去更多」

拍攝潮汕古建築28年，蔡海松碩果累累。他出版過3本書，辦過攝影展，作品《建築上的潮州木雕》還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獎項，接受過多家媒體採訪。很多人對他的印象是憨厚樸實、信念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