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張肖：躺在溝渠里仰望星空

有很多種可以和戲劇發生聯繫的方式，認識一位導演也算這些方式中的一種。在你看到的舞台作品背後，藏著形形色色的面孔。我們拿下他的面具，近距離地看到一個舞台創造者。張肖，躺在溝渠里仰望星空。

8月30日—9月3日

舞台劇《認真的重要性》

採訪張肖是在話劇《認真的重要性》排練的場地。採訪前晚，北京下了半宿的雨，第二天的天藍遍了朋友圈，但是在這裡，你仍能感受到和城市的差別。

排練場里有齊全的生活區，食堂、宿舍、教室、操場……一應俱全。演員們的定妝照就是在操場拍的，英倫風的紳士小姐們站在一個雜草叢生的背景里，好似帶著野草般的生命力。

一

在張肖的描述里，成為一名話劇導演的過程是這樣的：上高中的時候，成績不好，所以去考了藝術；為什麼選擇當導演，是因為考表演不行，長得太丑了。

真相當然不只如此，被隱藏起來的，是他的表達欲。

在進入中戲之前，張肖以為「當導演就是可以坐著指揮別人」，這似乎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不過張肖最終並沒有成為坐在椅子上的導演。排練的時候，他滿場子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熱情再高一點」，有時候演員演一遍，他如果覺得不對，就親自去示範。哪裡應該有音樂，什麼時候需要互動，要怎麼製造笑點……每一個環節、角色，他都瞭然於心。

而把戲劇當做表達的出口，是因為成長過程中的留守兒童經歷。在父母缺席的少年時光，沒有人教他該如何好好成長，「去親戚家吃飯，別的小孩都很乖，非常明確如何懂禮貌，這個小孩一句話不說，偶爾冒出一句話，又讓人覺得挺雲山霧罩的。」

「那時候很孤僻，也沒有什麼朋友」，於是電影成了張肖通往成人世界的方式。

二

像張肖這樣，畢業於中戲，又成為一名話劇導演的人，往往被形容是科班出身。然而張肖卻走了一條和別人完成相反的路，新戲《認真的重要性》是他第一次在劇場里排戲，之前在大學的時間，他都在做環境戲劇。

什麼是環境戲劇呢？指的是直接在露天的環境中演出，和環境產生依託的戲。當時還是學生的張肖並沒有想太多，「（做環境戲劇）是因為預算少，不用做景，直接在真景裡面演，也不用去走很複雜的賣票程序，誰願意來看誰看」。

張肖環境戲劇作品《水暈》

僅僅兩三年後，隨著《sleep no more》在國內上映，浸沒式戲劇開始成為戲劇市場的熱門。但是張肖卻說，我不想再做了。最大的原因是他看到了天花板，和國外團隊規整的技術手段、雄厚的經濟資本比起來，留給年輕人的機會並不多了。

談到當下的戲劇市場，張肖提到最多的一個詞是求變。接觸戲劇六年，張肖見證了行業的很多變化。曾經學校附近的小劇場每天都有戲演，如今至少縮水了一半。這的確是一個沒什麼油水的行業，張肖的這部戲，加上桃園三缺一的另外三部戲，投入成本一共一百多萬，這在人傻錢多的影視行業可能連零頭都算不上，卻是張肖實現夢想的機會。

三

導演第一個要和觀眾見面的大戲，張肖的壓力不小。採訪的時候，他坐在沙發上，侃侃而談，俏皮話不斷，但也掩飾不了他的疲憊，回答有些問題之前，他需要摘下眼鏡，揉揉眉心，好像在解一道難題。

唯一讓他真正澎湃的話題是王爾德，他用了至少三次太牛逼了來形容。「我覺得我跟他有點像，無論遇到什麼事，他不是對抗，他是用自己的方式來諷刺、調侃。我覺得我跟他一樣，我們對事情的方式，喜歡委婉著來，不喜歡太直接。」

張肖作品《認真的重要性》

在《認真的重要性》里，張肖想要探討的就是平等。「我可能沒辦法改變，但我可以排一個戲，說這個事。」改編這樣一個經典劇本，如何創新是必須要考慮的事。張肖是擅長於此的，他選擇了一種非常聰明的方法——保持故事的內核不變，用現代化的音樂，現代化的人物來進行解構。他加入了阿卡貝拉的元素，並毫無疑問成了一個大亮點，於是這個劇變得好看又好聽。

張肖戲劇作品《認真的重要性》

張肖本人並不如他的名字一樣來得囂張，談到戲劇之於他的意義，他有些猶豫，「以前覺得是一個愛好，是一個實現自己價值的東西，是一個可以讓自己找到目標的東西。」但是要轉變成一個職業導演，需要考慮的就不只是舞台了。觀眾喜不喜歡，能不能掙錢，這些都是現實。

如今他小心翼翼維護的，是在劇場這個有限空間內的自由，能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已經很不容易了。他的理想主義是以悲觀而誠實的現實主義作為底色，行不行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不做。

王爾德有一句話，我們都生活在溝渠，但仍有人仰望星空，張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生活中的張肖看起來挺糙的，他的鬍子有段時間沒颳了，拍宣傳照的時候，攝影師建議他倒飭一下自己，他覺得沒必要。他也不懂如何去美化自己，提到沒錢啊窮啊這樣的事，非常坦率，包括接受採訪，進行公眾形象輸出這件事，他都似乎沒有意識。他接受採訪，最大的希望就是可以多賣幾張票。

採訪完之後，張肖讓我一起去食堂吃飯，演員們熱情地介紹，午飯還有西瓜，特別大一塊。

有夢做，有飯吃，足夠了。

萊蒙托夫有首詩這樣寫：一隻船孤獨的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尋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靜碧藍的大海，而頭頂是金色的太陽。對張肖來說，無論是艱難的過程，還是未知的觀眾，較之初心，想必皆為微沫。

當王爾德的英倫毒舌遭遇了現代音樂，當約翰列儂的英倫搖滾邂逅了阿卡貝拉，一切從想像開始。

在1890的英國，兩名年輕紳士希望為沉悶的生活注入朝氣，決定「搞搞新意思」。約翰沃辛謊稱自己有個名為「埃納斯特」的哥哥，藉此離開這個沉悶城市出外闖一番，邂逅了上流小姐格溫多琳。阿爾傑農又利用這個假名到英國大莊園探訪美女賽西莉。後來兩個「埃納斯特」相遇，險些兒扼殺了兩人的美妙戀情……

於此同時，誤入時空隧道的約翰列儂，正冥思苦想著如何重新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但是更多的時候是與王爾德筆下形態各異、鮮活生動的人物打成了一片。

關於導演

張肖，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曾創作環境戲劇《老舍和我》、《追雪》、《水暈》，兒童劇《小精靈之歌》，電影短片《迷途至此》、《歲月輓歌》、《愛在夕陽下》。劇本《周莊子》入選第六屆FIRST國際青年電影展。《戰馬》中文版副導演。

演出信息

舞台劇《認真的重要性》

天橋藝術中心

2017年8月30日-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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