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悲憫，不高歌，就不會因愛生懼

一

網上搜索「再也不捐款了」，結果是119000個。郭美美瓦解了人們對紅十字會和慈善基金會的信任，羅爾解決了人們對民間募資的信任，九寨溝地震後，微信群里轉發的是：「門票300多元一張，停車費40元一次，速食麵25元一盒，礦泉水10元一瓶，憑什麼還要捐款？」

當你以為這份信任早就被瓦解，騰訊公益的一張張圖畫又讓這份信任迅速建立。

收款方叫「深圳市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2015年12月成立，深圳市民政局旗下的公募基金，官辦背景，累計募資9800多萬，很可能在今天突破1個億。官方網站的動畫效果有點兒暈眼，但項目列表完善，額度清晰。

但完善和清晰並沒有用。近1個億的總額也談不上高。如果綁定一家大企業，配上一些稅收或者扶持政策，這個額度兩三家企業就能搞定。普通百姓連紅十字會的都不看，怎麼可能看深圳市的某個慈善基金會。

但今天，你看到收款方是它，你還是毫不猶豫輸入了支付密碼。堅決違背了「再也不捐款」的諾言。

二

朋友圈裡的廣告人說，這是渠道的力量。

當然有。

但假設這些圖片換成九寨溝災區，或者換成醫院的重病疾患，好吧我再膽子大點，換成駐守邊疆的戰士，向這些同樣需要關愛的群體定向捐款，能不能刷成這樣？

我不敢說不會刷，但我有挺大的把握說刷不成這樣。

刷，是因為「1元錢可以向公眾表達一個善意的自己」，但刷到山呼海嘯，是因為善意之外，還有一些能夠觸發共識的東西。

這種共識，不會帶來「政府去哪兒了」「國家去哪兒了」的質詢。那些陷於窮苦病痛的無助者，固然能喚起憐憫之心，也會激發起一絲對社會現狀的悲涼。這種悲涼，哪怕你散盡家財也無法驅散。面對連書都買不起的孩子、勤勤懇懇工作一輩子卻因為癌症欠下重債的中年漢子，即便遞上鼓鼓囊囊的信封，內心也總有無力與恐懼。

這種共識，不會帶來「你不支持就不正確」的壓力。它沒有光榮榜，沒有某些企業一定要完成的一日捐，更沒有吳京遇到的「捐3個億」。那些動輒談支援、談情懷、談格局、談境界的項目，與其說是捐，不如說是要；與其說是給，不如說是扣。面對那些敘事宏大，稍微表達一點點疑惑就會被打上人生污點的故事，許多人終其一生也沒有找到自己和它的關聯。

人們怕捐款，一方面是覺得公開透明受到了挑戰；另一方面，也不僅僅只是因為公開透明。

三

我為什麼付款？是因為我喜歡那幅畫。我用很少的費用，就擁有了一張手機桌面。

畫作那端的孩子，也許會看到有數十萬甚至數百萬人選擇了他的畫，他應該會覺得自己的人生變得有意義起來。

他們沒有上傳自己生活困頓的視頻，由主持人聲淚俱下地說，這裡的孩子需要社會各界的關愛；H5頁面里也沒有飛出「感謝張財主捐獻3000元」「感謝李土豪捐獻2000元」「比一比朋友圈裡誰捐得最多」的彈幕。朋友圈裡只有他們的畫。

飄逸靈動，五彩斑斕。

他們或許生活困苦，但我們見不到他們的無助。至少，他們在畫畫，希望我們喜歡。

不悲憫，不高歌，就不會因愛生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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