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 《敦刻爾克》，感覺就像中了諾蘭的魔法

我是8月22日參加《敦刻爾克》北京首映式，在萬達CBD影城IMAX廳看的。

膠片和IMAX狂人諾蘭，用IMAX 2D膠片攝影機，用IMAX的15孔/70mm膠片，拍了《敦刻爾克》全片約70%的鏡頭。

國內沒有放映70mm的IMAX膠片的設備，全亞洲也只有泰國曼谷暹羅廣場的IMAX影廳可以放映。所以，在國內這個最佳版本是看不到了。

退而求其次，是可以和70mm的IMAX膠片版一樣重現諾蘭拍攝畫面、寬高比一樣是1.43:1的IMAX激光放映廳，國內現在只有東莞、昆明和哈爾濱有，其他城市的IMAX，寬高比是1.9：1。

不過即使不是最完美版本，看完後，我整個人就像中了諾蘭的魔法一樣，在音樂聲中不停地流淚。

從某種意義上講，《敦刻爾克》不僅是一部電影，還是需要親身體驗的藝術，或者說是「體驗電影」。

諾蘭試圖用獨創的電影語言，讓觀眾從身體感官、大腦思維和心靈感悟三方面來體驗《敦刻爾克》。

他說：「這是一個關於逃脫，關於在巨大的困難之前，大家把力量聚集到一起，在這種戰爭的烽火中生存下去的故事，展現的是一種最原始的人的狀態和心情。」

首先，諾蘭用音樂打造了《敦刻爾克》獨特的聽覺系統。

電影一開始，最強烈的體驗是漢斯·季默的配樂。配樂模似了船的引擎聲、飛機俯衝的轟嗚、警報聲，伴隨諾蘭懷錶的滴答，還有心跳聲，深沉、急迫、壓抑，單調又緊張地螺旋式上升。

這種奇特的BGM，營造了一種隨著故事進展的緊張感，讓人彷彿置身於戰場，身後的敵軍隨時會追上來。

音樂專業術語這叫「謝帕德音調」，以接連不斷螺旋式上升的遞進，造成聽者的聽力錯覺。

這種音樂一直存在，直到英軍士兵撤退完成，上了火車，分秒必爭的滴答聲才中斷。

諾蘭在闡述《敦刻爾克》結構時是這樣說的：「劇本是根據音樂原理性所編寫的。音樂里有一種音頻錯覺叫做『Shpard tone（謝帕德音調）』，在給《致命魔術》配樂時，我和作曲家David Julyan就探討過這個問題，並依此創作了許多配樂。這是音調持續上升的幻覺，一種螺旋效應。它一直往上升，但永遠不會超出範圍。我根據這一原理編寫了劇本。我將三條時間線交織在一起，營造出持續的張力感。所以，我希望音樂也能遵循相似的數學原理。很早時，我給漢斯寄了張我用懷錶滴答聲做出來的唱片，我們開始根據這聲音製作音軌，然後根據這音軌創作音樂和剪輯。所以，音樂、音效和畫面在這部影片里的完美融合，是我們之前未曾達到的。」

除了自己懷錶的滴答聲，諾蘭還讓音效師把船隻的引擎聲發給漢斯·季默，作為音樂速度的參考。

此外，電影里的槍擊聲也十分逼真，彷彿子彈就在你耳邊呼嘯而過，讓人魂飛魄散。而轟炸聲在IMAX巨大音響中，讓滿場的座椅都在顫抖。

同樣，《敦刻爾克》的視覺系統的代入也非常強烈。

電影用了各種拍攝手段，大部分是第一視角。

比如，一開始的畫面是一支掉隊的英國士兵，他們遊走在街巷裡。

攝像機跟在他們身後，用全景鏡頭追蹤士兵的動作。

隨後就是電影的「眼」，菲恩·懷特海德飾演的英國士兵湯米的視角，他躲避槍擊，翻過街壘奔跑時，畫面甚至出現了因為奔跑而出現的起伏。

此外讓人印象最深的是，英國皇家空軍飛行員對戰德國空軍，視角就是飛行員的第一視角。

諾蘭按原尺寸複製了一架二戰時期的噴火式戰鬥機，將其置於懸崖邊上，能夠俯瞰底下的海域。

他將IMAX攝影機，放進戰鬥機機艙的密閉空間，直面飛行員的第一視角。

而如何將巨大的IMAX膠片攝影機，放到戰鬥機的機艙里或者捆綁在機身上，諾蘭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來規劃、測試並重新打造攝影機的重量和體積。

在把IMAX攝影機捆綁在機身上，拍攝墜機的鏡頭時，飛機墜毀得比他們預期得要快，他們花了好幾個小時將裝著IMAX攝影機的大塑料桶找回來，發現桶破了，裡面灌滿了水，攝影機完全泡在裡面。

他們將攝影機從法國拍攝地運回洛杉磯，在膠片烘乾之前進行了處理。

幸運的是，現在出現在電影里的這個鏡頭，仍然十分完美。

而隨著戰鬥機側飛、俯衝、射擊，整個畫面中的藍天碧海完全傾斜，而海天一線處則是熊熊戰火，看到這樣的畫面，只有目瞪口呆、靈魂出竅，讚歎諾蘭實在太牛了。

此外，海灘遭空襲畫面，英國士兵如螞蟻般擠在堤上，德軍飛機俯衝轟炸，鏡頭從一個士兵眺望到數個士兵的恐慌傳播，群體的畏縮，畫面也十分震撼。

英國飛機員海上迫降，打不開機艙，眼看就要窒息，密閉空間第一視角帶來強烈的生死攸關的緊張感。

戰艦被魚雷擊中，鏡頭固定於甲板，銀幕上船身傾倒，士兵在船艙中求生，外面海面上汽油開始燃燒，場面慘烈。

飾演英國皇家飛行員法瑞爾的湯姆·哈迪駕駛噴火式戰鬥機，在燃油耗盡後滑翔時依舊擊落一架德國戰機，最後迫降沙灘那段飛行，是電影中少有浪漫煽情的一幕。

諾蘭在闡述自己為什麼鍾情用IMAX攝影機拍攝時，是這麼說的。

「我真正感興趣的，就是一種體驗式的電影。我們希望觀眾能夠感受到強烈的主觀的經歷，似乎和影片當中的人物一樣，在經歷歷史的場景，尤其是當時的這些士兵他們所要經歷的這些苦難。我們需要用最高清的電影形式將它展現出來，能夠給大家一種浸入式的感覺。音效也是浸入式。我們用音樂比對話更多，有時候把對話減到最少，就是希望大家從身體上去感受，讓觀眾體驗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真正的飛機和船隻，就在原地拍攝……這就是我們希望用這些工具給觀眾呈現的電影，希望給觀眾一種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的體驗。」

除了聽覺和視覺，《敦刻爾克》在敘事上，諾蘭依舊在「把玩」時間。

諾蘭自己也表示：「電影敘述故事和時間之間的關係，是我非常感興趣的。我所有的電影都希望讓觀眾能夠參與到這個過程當中，能思考和感受一下時間的概念。」

《記憶碎片》正的和倒的兩條敘事線最後結合在一起，《盜夢空間》是夢中夢，《星際穿越》則有蟲洞原理和高維空間。

《敦刻爾克》用沙灘上的士兵湯米、開著自家遊船前來救援的船主道森、空中的戰鬥機飛行員法瑞爾三個敘事角度，以沙灘一周、船上一天和空中一小時，來展開故事。

雖然這三個人的時間長度是不一樣，但故事就是按照陸海空順序，一段接一段循環往複，最後道森救起了士兵和落水的飛行員，三條線就此匯合。

有影迷將其解讀為鐘錶上的時針、分針和秒針，代表電影中的一周一天一小時。

音樂、畫面、敘事，諾蘭將觀眾的身體感官和大腦思維，帶入大撤退的體驗中。

而《敦刻爾克》人性的挖掘，則是諾蘭與觀眾進行的心靈的共鳴。

《敦刻爾克》是一部非典型戰爭片，沒有過多的爆炸、血腥畫面，甚至沒有德軍的面孔，只有像湯米一樣的掙扎求生的士兵。

諾蘭一直表示，《敦刻爾克》是懸疑驚悚片，而不是戰爭片。

他說：「敦刻爾克大撤退的獨特之處就是它的懸念感，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懸疑驚悚片的主題。它是一個與時間賽跑的故事，因為敵人越來越靠近了。」

「我們試圖避免在講故事的過程當中，製造太多的爆炸或者是火爆的場面，而是更多關注敦刻爾克這個故事當中的人的感受。」

「（沒有血腥畫面）是希望你一直想看著銀幕，一直想關注這部電影，所以我想實現另外一種形式的緊張感，這種緊張感會吸引觀眾一直關注電影情節的發展。」

「我不顯示敵軍的面孔，這樣的話我們就好像自己是沙灘上的士兵一樣感覺到威脅。我覺得看不到敵人的面孔反倒更害怕。」

在《敦刻爾克》中，只有普通的士兵，沒有希特勒也沒有丘吉爾的畫面。

諾蘭說：「我們希望能夠以感受到當年歷史的真實的人為背景，以當時在現場的這個人的視角來講這個故事，而不是那些坐在倫敦的辦公室拿著地圖去討論的這些長官作為我們故事的角色。」

《敦刻爾克》中沒有英雄。士兵們在一艘即將被擊穿的漁船中爭吵把誰趕出去，懦夫士兵在道森船上要求船掉頭等情節，都折射出人性的自私、懦弱。

對於電影的反英雄主義，諾蘭表示：「我會尊重這種人類尋求生存的本能，而不是說真正的英雄主義。人類有很多性格上的缺陷，但是他們的集體行動可以實現一種非常偉大的事業，雖然每個人是有缺點的。」

《敦刻爾克》很短，劇本70多頁，片長也只有107分鐘，是諾蘭電影中第二短的一部，電影簡潔有力，但也溫暖感人。

因為全方位的感同身受，使得觀眾看這部電影，如同自己也經歷了戰爭的災難，彷彿也是在一次次的生死掙扎後獲救，大嘆這些士兵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當畫面上出現一一艘艘英國民船前來接大撤退的士兵，民眾暖心歡迎這些原本心中忐忑不安，覺得是被打敗的士兵回家時，觀眾的眼淚自然是嘩嘩地流了。

《敦刻爾克》是一部很有野心的作品，諾蘭將自己在敘事、音樂和攝影上的高超技巧完全為故事服務，簡潔有力，同時在人性挖掘上也有自己的思考。

同時用獨特的電影語言，創造感同身受的浸入感，更是諾蘭的藝術創新之舉。

唯一遺憾的是，諾蘭在哲學思考方面仍有欠缺，電影在深度和廣度上不足，距離我心目中的大師依舊差一步。

不過畢竟諾蘭才47歲，還可以拍好多年，也讓人對其接下來的創作生涯無比期待。

作者簡介：陸芳，資深電影記者、影評人。

版式設計：劉原秋

責任編輯：丁莉麗 郭新宇

特別提醒

微影評火熱徵集中，針對本周熱門影片，150字左右。入選有驚喜哦！

一周微評 七夕朋友圈的正確打開方式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