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街的市井滋味

七十年代的修竹街是市井滋味十足的。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看到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修竹街來，抑或就是因為這裡的市井滋味是這般的綿長。

老修竹街消失在城市的改造中，每一次我行經這裡的時候，都要觀望良久，一段情思就會湧上來。

修竹街不長，可是彎曲，一如它的名字——修竹，帶著些頎長，帶著些搖曳，還有一絲的順暢。

七十年代的修竹街是市井滋味十足的。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看到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修竹街來，抑或就是因為這裡的市井滋味是這般的綿長。

順著天津街往下走，所謂的「往下走」其實是往東走——這不過是住在天津街的老人的習慣說法而已——一路走來，四雲樓的燒雞，蘇揚飯店的大烤，王麻子的鍋貼，都是叫人生津回味的地方。

再往下走，就是修竹街了。其實，那個時候去修竹街，主要的目的是洗澡。那時候最好的澡堂子叫人民浴池，中日合璧的建築，寬敞明亮，浴池的藻井是露天的，陽光可以直接射進來，泡在池子中，看著水氣氤氳而起，簡直是一種享受，洗過了澡，還有包廂可以休息，自己帶一壺茶，熱水管夠來，出一身透汗，等涼透了。下樓去王麻子鍋貼鋪，點一碗小米粥，三兩外焦里嫩的三鮮鍋貼，一疊噴鼻沖的芥末醬，不為了吃飽，就是為了享受這樣的時光。現在想來，這樣的生活就是逍遙的，但是一去不復返了。

我很懷念在修竹街的那段生活，每一個星期天，祖父都會帶著我這樣地走上一遭，那是一種期盼，帶著親情的期盼。

至今我還清楚記得，走在群英樓店面門前的時候，祖父嘮嘮叨叨地說，這裡的菜很好吃，大蝦，海參，扇貝，肥腸都好，可是很貴的，咱們吃不起。等你長大了，你請我吃一次。我看著祖父接近木訥的表情，不知道他此時此刻想些什麼，我只知道我沒有答應他。後來我工作了，掙工資的時候，祖父已經故去許多年了。

那時我時常去修竹街，每一次都要在楊仁愷先生題字的「群英樓」下站一下，耳邊就會響起祖父操著山東腔說的那段話。可是我沒有勇氣走進去，沒有祖父在身邊，會缺失一種安全感。但也並不遺憾，雖然沒有在群英樓吃過一回飯，但祖父給我所留下的對美食的那種期盼，成為今天對美好生活的一種嚮往了。

祖父還常帶著我去修竹街街口的一個燜子攤，老太太年歲不小了，可是收拾得乾淨利落。一毛錢的燜子，煎得帶些「糊咯」，點上蒜汁，麻醬汁，用細鐵絲彎出的小叉子，就這樣露天吃著，趁著熱乎，吃出那一番「艮啾啾」、香噴噴的滋味來。一小碗的炒燜子遠遠不夠，連所剩無幾的湯汁也要舔舐乾淨。我一個人吃，祖父坐在馬扎子上看著我吃，他也不笑，依舊木訥。吃完了，帶著不舍，牽著祖父的手往家走，用手背蹭一下嘴巴，還可以吧嗒出一番美滋滋的回味。

修竹街的市井就是這樣的普通，可它帶著回味，揮之不去。

撰稿：翼廬

編輯&製作：江寧

責任編輯：王百會

圖片：楊帆、孫群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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