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科學獎勵的發展史

貧窮依舊是科學發展的最大壁壘，經濟狀況和社會地位成了通往科學家之路上的攔路虎

牟慶璇 編譯

諾貝爾獎已經有115年歷史了，但是人類對科學成就的獎勵歷史遠不止此。在17世紀，現代試驗科學還處在起步階段，科學先驅們就意識到系統的獎勵體系的重要性，它們可以為科學發展助力。

在科研獎勵出現之前，科學以「禮物」的方式被奉獻給權貴。早期的天文學家、哲學家、物理學家、化學家和工程師等將他們在各自領域的成就、發現、發明、文學作品和藝術品作為禮物奉獻給有威望的資助人，通常是皇室。這些科學家會在作品的前言對資助人奉承一番，之後資助人會給科學家們禮物作為獎賞。大部分研究人員不僅僅只有科研一項工作，即使是那些在學會裡面拿著不菲工資的科學家，除了天主教堂（Catholic Church）之外很少受到資助，與現在大量的科研基金相比不值一提。貴族們的資助是科學家們得到經費的主要來源，這些資助還是有附加條件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現了不同的獎勵方式。除了給科學家獎勵之外，還會給他們提供帶薪的科學研究崗位。伴隨著這些不同獎勵方式的出現，權貴們資助的重要性不斷衰減。然而，在文藝復興的鼎盛時期，現代科學的先驅們還是要靠那些有權勢的貴族們給他們的禮物作為對自己的努力的回報。

取悅貴族的工具

圖為伽利略正向美第奇家族的首領（Medici patron，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著名家族）展示實驗成果

為了吸引貴族的注意，早期科學家在奉獻的禮物一定要有特色和才華。伽利略·伽利雷（Galileo Galilei，1564-1642）給美第奇公爵獻上了一個舉世矚目的禮物——木星的衛星。作為回報，柯西莫王子（Prince Cosimo，美第奇家族的王子）賜予伽利略皇家哲學家和數學家的頭銜和職位。

如果這些科學研究成果能夠得到貴族的青睞，那麼科學家極有可能會像伽利略一樣得到豐厚的回報。丹麥文藝復興時期偉大的天文學家第谷·布拉赫（Tycho Brahe，1546-1601），就憑藉自己的研究成果得到了各式各樣的回報，比如現金、化學機密、稀有動物和島嶼等。

貴族們經常會把帶有自己肖像的金牌作為獎賞賜予科學家，比如諾貝爾獎牌直到今日還沿用這一獎勵形式。這種金牌一般都有固定的銷售鏈，但是科學家不能現金買賣以防冒犯貴族的肖象。

科學家們都希望自己的發現能夠流傳於世，貴族們如果能夠很快將這些新的知識與技術應用到自己的領地，推廣這些新科技，提升自己的競爭優勢。英國國王詹姆斯一世（King James I of England）曾計劃帶一輪船的自動機（早期的機器人）到印度，去取悅印度皇室。他還打算給印度的莫卧兒帝國皇帝賈漢吉爾（Mughal Emperor Jahangir）一台可以「冷卻和更新」宮殿空氣的機器。這台機器是詹姆斯的皇室工程師科尼利斯·德雷布爾（Cornelis Drebbel，1572-1633）發明的。德雷布爾早年曾私自進宮，單膝跪在國王面前獻上一台神奇的自動機，他也因此獲得了皇室工程師的地位。

德雷布爾的自動機布置在窗邊的桌子上

尋找新的獎勵體系

「禮物機制」存在太多的不確定性，尤其是在存在文化差異的情況下，可能會出現事與願違的結果。貴族們希望科學家在呈上「禮物」的時候有戲劇性的效果，就像有些現代期刊偏愛華而不實的文章。考慮到個人品味與榮譽的情況下，科學家在向貴族表現自己的發現時很容易出現與預想相反的結果。

科學先驅們早在17世紀就意識到這種禮物機制不適合促進實驗科學的發展。實驗需要很多人在不同地點經過長時間收集數據驗證其正確性。但禮物機制弱化了科學合作和經驗觀察的重要性，反而強調了個人競爭主義。

雖然，競爭在一定程度上有助於科學進步，但過度強調競爭會導致賣弄與保守。這是禮物機制存在的弊端。更重要的是，科學先驅們擔心有些問題的研究時間超出了人的生命範疇。如果貴族去世，研究會失去資助；如果科學家去世，科學研究會後繼無人。

基於以上原因，實驗科學的先驅們為了促進科學發展對獎勵機制進行改革。比如弗朗西斯·培根爵士（Sir Francis Bacon，1561-1626），他是英國著名的大法官，同時也是實驗科學的重要推動者。培根更重視在科研過程中的努力而非結果，他希望科學家們做研究不能限於取悅貴族，還要為了科學發展而共同努力。

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預見到科學發展需要更好的激勵機制

培根發明了「迫切需要得到之物」（desiderata）一詞，這一名詞沿用到今日來表示眾所周知的研究目標。他還利用人們對名聲的渴望，提出了許多促進科學發展的巧妙方法。例如，他修建了一排雕像來紀念過去的偉大發明家們，同時還留了一排空底座。這在無形中激勵了科學家們為了能夠留下自己的半身像而更加努力。

培根的方法啟發了他的一個鐵杆粉絲——改革者塞繆爾·哈特利布（Samuel Hartlib，1600-1662）。哈特利布收集了很多機構的改革方案。其中一個方案主張獎勵不應該僅針對那些獲得成功的人，還有那些經過努力卻失敗的人，因為他們的錯誤能夠激勵其他科學家避免錯誤，得到更好的結果。哈特利布最終設立了一個中央辦公室來系統地獎勵那些為了能夠給國家與國王做出貢獻而一直努力的人。

現代激勵機制的形成

科學協作團體（Collaborative scientific society）始於17世紀中期，它開啟了獎勵機制的新篇章。科學家們不再為了取悅貴族而做科學研究。許多新興的科學團體開始創辦期刊，這些期刊為科學傳播提供了一個中介作用，使科學家能夠合作解決研究問題。

以人造光源為例，它是17世紀化學界一個重大發現，這種新技術為科學家們創造很多取悅貴族的禮物。痴迷於鍊金術的律師阿道夫·巴爾杜因（Christian Adolph Balduin，1632-1682）在空閑時間利用自己發現的發光物質製造了一個閃爍著「利奧波德」（Leopold）的漂亮圓球，他將這個圓球作為禮物獻給了哈布斯堡皇帝。

然而，很多人對巴爾杜因關於發光物質的解釋不滿意。當時的期刊為了得到答案開始做實驗，並提出很多問題。這些期刊最終讓人們了解了發光的原理。

科學團體還發現期刊可以通過提供信譽促進科學發展。利奧波第那科學院（Leopoldina）是德國國家科學聯合協會，它在1670年出版了第一本期刊。據其官方規定，那些沒有發表文章的人可以因為自己的信譽而在別人的文章中看到自己的名字。這一舉措對於規範科學文章引用具有重要作用。

1667年，路易十四視察皇家科學院（the Royal Academy of Sciences）的成員

除了在期刊中看到自己名字的滿足感外，學術界還開始對特定研究課題提供文章獎項，這一制度延續至今。歷史學家傑瑞米·卡拉東納（Jeremy Caradonna）估計，在1670至1794年間，當法國皇家科學院開始設立獎項時，有15000名學者參與競選。這些獎項很多是由相同的皇室和貴族資助的，這些皇室和貴族在之前都是科學家取悅的對象，現在又成了促進科學發展的中間人。

國家也會為解決特定問題提供獎勵。最著名的是在1714年英國經度委員會（English Board of Longitude）為能夠解決如何在海上確定經度的人提供獎勵。在17世紀許多科學家認為解決這類難題是成功的敲門磚。這種利用獎項將注意力集中到一個特定問題的做法在今天仍然適用。事實上，很多當代的科學獎項提出的解決特定科學問題的理念在17世紀就已經很普遍了，比如西蒙基金會（Simons Foundation）資助的芝加哥大學關於「破解玻璃問題」（Cracking the Glass Problem）的項目。

從禮物機制到獎金機制是科學發展的一個重大轉變。科學研究依舊離不開金錢的支持，科研基金對科學發展依舊至關重要。科學事業因經濟原因而產生的障礙也仍未消除。然而，慶幸的是，現在的科學家可以專註於科研事業，而不必再去取悅權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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