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志強：《在專制與憲政之間：亨利三世時代的英國王權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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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專制與憲政之間:亨利三世時代的英國王權運作》

作者:藺志強

出版社: 中山大學出版社

出版年: 2016-8

頁數: 174

本書兼顧國王個人的權威消長與君主制度的演進軌跡，考察了亨利三世時代（1216-1272年）英國王權的運作情況，通過對幼主時期、個人執政、貴族當權等不同樣本的分析，對中古英國王權的個性和共性提出了看法。

作者簡介

藺志強，北京大學歷史學博士，現任中山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主要從事世界中古史和英國中世紀政治史的教學與研究工作。曾在《歷史研究》、《世界歷史》等刊物發表過幾篇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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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言

馬克垚

十三世紀在英國史上具有重要意義，封建主義趨向成熟，莊園制，農奴制等也已定型，經濟的發展是中世紀時上升的頂點。特別在政治史方面，重大事件層出不窮，大憲章、牛津條例、議會形成、貴族專政，尤為憲政史家津津樂道。問題既多，研究的積累也十分深厚，再進行研究難免遇到不少困難。藺志強不畏險阻，從博士生入學開始，就選定十三世紀政治史進行研究，並以對英國十三世紀王權的研究成果結業。畢業以後，他繼續就這一主題深入挖掘，不斷打磨、探索、創新，積成一家之言。當此書出版之際，我願發表一些看法，以作介紹。

英國憲政史學對十三世紀政治史研究影響深遠，今天雖然斯塔布斯建立的體系已經多有校正，但仍然將這一時期視為自由、法治、議會民主建立的時期。藺志強在對這一時期研究的史學史進行深入了解的基礎上，對相關論點和史料爬梳整理，反覆鑽研，從而突破一些固有傳統看法，得出自己的新看法、新結論，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他的方法論的特點是能夠注意到思想與現實，個人與制度、動態與靜態的辨證關係，從亨利三世統治的長過程中，全面考察王權與各種政治制度的發展變化及其相互影響，從而形成自己關於這一時期政治制度的新觀點，新看法，有許多我認為是很有特點、很有創見的，下面試舉幾個例子。

論者一般都強調西歐封建王權的弱小，它受制於貴族和教會，又受思想上「王在法下」的制約。藺志強詳細分析了王權的各個方面，指出君主制是當時必然的存在，是完全具有合法性的，羅馬法的復興，基督教君權神授的論證，更加強了王權。雖然貴族起而反對國王，但他們並不能，也不敢取代國王，仍然在國王的名義下行事。王權的世襲制已經根深蒂固，亨利三世幼年毫無阻礙地即位，而且即位後反而化解了約翰王所造成、所面臨的各種矛盾，形成和平、安寧的新氣象。藺志強還專門討論了著名的西歐「王在法下」的觀點，他說，當時的法學家勃拉克頓一方面說，英王是上帝在人間的代理人，是至高無上的，另一方面又說，王不低於任何人，但低於上帝和法律，可是又引羅馬法的說法，說君王所喜者即具有法律的效力。這些看似矛盾的說法，其實是非常符合英國中世紀的思想情況的，當時人並不以為不可理解，正如聖母瑪麗亞既是貞女又是母親一樣。所以總起來說，君主制是封建英國的既定的制度，君主具有無上的權威和權力，對於君主權力的限制，很多情況下是道德上的，並沒有實際意義。就如阿奎那指出的那樣，如果國王犯錯誤，沒有人可以處罰他，只能向他請求改正，如果他不改正，那就只有等待上帝處理了。

藺志強對英國這時的政治體制發展作了全面分析，指出國王領導下的政府機構不斷完善，不斷強化是這一時期的重大成就。雖然有國王幼年時期的權臣主政，後來又有貴族反對派的專權，但是這一發展過程是不可逆轉的。政府機構完善的明顯標誌是原來政府和內府分立的雙重結構消失，統一到一起。御前會議基本成型，已經有了咨議官宣誓的規定；內府復興，財政署地位下降，錦衣庫地位上升，不僅掌握財政，而且擴及軍事、行政等各種事務。它隨侍國王左右，負責小御璽的使用，起草令狀等，導致中書省地位也下降。這樣形成了統一高效的政府機關，向國王個人負責，聽國王命令辦事，是亨利三世時期繼亨利二世時的更大發展。

對於地方政府情況的改變，藺志強也有自己的新看法，他特別提出貴族特權的轉變這一問題。過去認為貴族在自己的領地上有獨立的司法、行政、經濟等特權，所以是一個獨立王國。但是亨利三世時期已經改變這一狀況。他已經開始對貴族特權的由來、權利內容等展開調查，即英國有名的quo warranto調查，而且設法限制貴族的特權，建立特權乃是受國王委託而行使的認識，設立了一種轉抄令狀，規定按照轉抄令狀，在貴族特權領之內，不得阻礙國王司法權的實行，這樣逐漸將貴族轉變成為國王的官員，中央政府的力量進一步強化。

十三世紀牛津條例等重大事件，藺志強進行了深入的研究，詳細分析了其原因、進程、貴族陣營的分野，他們的綱領和做法。他指出貴族與國王並不完全對立，只是貴族思想保守，不適應王權的新發展，貴族反對派都是忠君的，一度是王的寵臣，後來受到冷遇所以不滿。貴族在戰勝後一度實行統治，但仍然是以國王的名義進行的，對政府行政系統的發展沒有改變。他特別指出，所謂亨利三世使用外國人的問題，是英國中世紀的政治特色，也是常態。當時英、法兩國關係密切，英王的大陸封地一直存在，法國的許多封建主也是英王的封臣，所以他們隨時到英國政府中任職。十一世紀是諾曼人，十二世紀是安茹人，十三世紀是普瓦圖人。亨利三世因為對普瓦圖的貴族賞賜過多，封他們特權過甚，所以招致反對。藺志強不同意對英國議會估計過高，認為這時議會沒有形成，也沒有什麼模範議會。那時的巴力門只是國王的法庭，主要起審判的功能。議會的開始應該是１４世紀２０年代的事。

總之，本書顯示出了中國學者研究外國歷史的新路徑，即不是「西雲亦云」，而是換一種方法，換一個角度，觀察、研究外國的歷史，同時又能以史料為證，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當然，他的觀點、道理，論證邏輯是否精密，是否深入考察了正反各個方面，有待同行學者評論，也是藺本人繼續努力的目標。

是為序。

2016年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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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導言 001

一 王權的概念與研究路徑 001

二 研究現狀與本書的任務 005

第一章 國王觀念——王權的思想基礎 013

一 淵源與背景014

1 公社傳統014

2 封建制度015

3 羅馬法復興016

4 基督教傳統與教皇權威的擴張018

二 國王的權威020

1 君主制的必要性020

2 國王的合法性021

3 國王的功能與權威022

三 國王的義務與限制024

1 君權024

2 建議026

3 王與法027

四 暴君說與反抗029

第二章 幼主秉政——代理機制下的王權運作 033

一、「家天下」觀念與幼主繼位034

二、幼主時期的王權運作與機製革新037

1 攝政代治與三頭共管037

2 宰相當國040

3 國王政府的革新043

三、幼主親政與恢復個人權威的努力045

1 王相之爭與廢除宰相046

2 「專制」的嘗試與王權的重建 052

第三章 個人專制？——國王親政與內外朝之爭057

一 復古還是創新？058

1 亨利三世親政以前的英國政府058

2 亨利三世的政策評析 060

二 國王集權的強化063

1 御前會議的興起063

2 內府行政的復興068

三 官僚政府體制的發展074

1 財務署075

2 中書省 078

第四章 威加海內——王權在地方的實施 082

一 郡政革新——中央權威在地方的深入083

1 郡守地位的演變083

2 巡迴法官職權的加強 086

3 郡法庭和百戶法庭的革新089

4 法律和司法程序的完善093

二 突破特權——地方自治與王權擴張 096

1 特權與特權領 097

2 城市102

三 王權與教會106

第五章 1258-1267年的政治動蕩——危機中的王權及其運作 112

一 危機的背景分析 114

1 民族意識的興起 115

2 國王與貴族118

3 外國人問題121

4 海外利益125

二 貴族執政的嘗試 128

1運動的直接原因128

2運動的進程131

3《牛津條例》與貴族改革的目標135

三 貴族運動的結局及其影響 141

1 貴族執政的失敗 141

2 王權的恢復 146

3貴族運動的影響 149

結論155

參考文獻 159

譯名對照表 166

後記 171

後記

轉眼之間，博士畢業已經十五年，這本基於博士論文的小書終於要面世了。這些年的修修補補使它比當年稍有進步，但與這十五年間中國世界中古史學界的巨大發展相比，則顯得有些落伍了。不過本書討論的主題迄今在國內還沒有更精專的論著出現，且流行的誤解甚多，因此自覺還有一些出版的價值，希望能為有關的研究提供一些材料，並得到方家的批評賜正。

本書從構思到出版，得到了眾多師友的指導和幫助，在此深表感謝。

首先感謝我的導師馬克垚教授。是先生將我引入英國十三世紀政治史研究的大門，並在我面對任何困難的時候都給予睿智的引導和熱忱的鼓勵。先生為人為學都樂觀進取、自強不息，使我面對學術始終心存敬畏，面對世事滄桑也從不失去信心。時至今日，無論是進京拜見還是在電話里，和馬老師及師母耿引曾教授的聊天總會讓人找到回家的感覺，同時又能得到前行的力量。大恩不言謝，祝二位老師健康長壽，再出佳作！

感謝我的導師彭小瑜教授。1998年秋我考入燕園，正值彭老師學成回國，我也有幸成為彭老師教會史、拉丁語等課程的第一批學生，同時也成為他參與指導的第一批博士生。彭老師不但對我的論文寫作提供了很多珍貴的資料，在王權問題的思考和寫作方法的設計方面更是提供了莫大的幫助。今天回看，彭老師那時對中古史學者基本素養的「超前」要求和對學界未來的展望如今已經成為共識，他也已經培養出一批具備基本研究素養的優秀年輕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