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老照片，讓人看懂清朝末年時的醫患關係，最美的醫患關係

有一次我去浙江大學附屬第二醫院出差，一進醫院大樓，迎面看到一幅巨型照片懸掛在牆壁上。一個身穿紳士服裝的西方人和一個身穿馬甲長衫的中國小孩，一起相互鞠躬。圖片上沒有任何與醫院相關的背景，讓我的內心充滿了好奇。

後來從醫院工作人員那裡得知，照片上的紳士是該院前身廣濟醫院的院長梅藤更。梅藤更是一名蘇格蘭醫生，在清朝末年來到位於杭州西湖畔的廣濟醫院擔任院長。在這張拍攝於100多年前的老照片中，攝影師捕捉了梅藤更在病房查房時偶遇男童並相互鞠躬致意的瞬間。

工作人員也無法講述當時病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只能展開自己的想像對當時的場景進行揣測。或許男童本人就是一名患兒，或許他正在探視住院的家人；我們也無法確定哪一方先鞠躬，但能強烈感受到彼此之間相互的尊重：一定是某個善意的舉動，讓其中一方試圖通過鞠躬向對方表示敬意，而另一方趕緊用更深的鞠躬回敬。不管怎樣，這是目前為止，我所見到的最美醫患關係，黑白的影像將美好的畫面定格在100多年前的清朝末年。

儘管你可能我一樣，也被這張老照片深深打動，但我們絕不能說那是一個醫患關係最美的年代。作為一個西方醫生，梅藤更在1881年來到中國，那段時間中國社會正在進行一場以「扶清滅洋」為口號的義和團運動，那是一次針對西方在華人士的大規模群眾暴力運動。

可以斷定，梅藤更所面對的醫患衝突，遠大於我們在當今社會見到的任何一場醫患衝突——何止是醫患衝突，當時乃至其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生活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經歷了無數次的激烈衝突和混亂局面。可偏偏就能在激蕩的時局中，兩位普通人的普通舉動，讓我們這些後人看到了人性的純真、善良和美好。

相比當時，整個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和不可同日而語的進步；可最近接連發生了震驚中國醫療界的「魏則西事件」、「醫生偷腎事件」和「廣東殺醫事件」，輿論為之沸騰。失職的網路公司和醫院受到查處，造謠的媒體遭受譴責，而為去世醫生髮起的黑絲帶行動，在席捲大半個中國的醫療圈後，也慢慢恢復平靜。不管社會各方對事件結局滿意與否，太陽照樣升起，一切還要繼續。

這個世界變化太快，讓我感悟到：面對這一切，千言萬語，不如不語。但還是忍不住提及網路公司為自己的辯解：搜索引擎是社會的一面鏡子，社會是什麼樣的，搜索出來的就是什麼樣的。這個不負責任的辯解，讓我想到另一個故事：日本新幹線的某個區段卧軌自殺率常年高居不下，當局想盡辦法也無法解決；直至有人在卧軌高發區域設置一面鏡子，欲求自殺者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的美好之處，不管此前多麼厭世，多數人還是放棄自殺。

不管是網路公司，媒體記者，還是病人醫生乃至每一個普通民眾，我們內心都擺放著一面鏡子，照自己，照別人，照社會；每個人心中的鏡子，由自己去選擇，但並不意味著沒人知道，沒人去管。人在做，天在看，一個也少不了。

最後，感謝100多年前，站在鏡頭後面的那位偉大攝影師，你手中的鏡頭，聯通著你內心的那面鏡子，也聯通著一老一小的那兩面鏡子。

作者簡介：北京協和醫學院醫學博士，骨科主治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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