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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文/爆笑煮國


李翰祥導演電視劇《金瓶梅》楊思敏飾演潘金蓮

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襲為釵影,雯為黛副」,晴雯和黛玉在紅學界有一種說法:晴雯是黛玉的一個分身之一,晴雯的命運即為黛玉命運的暗示,她們二人的命運其實是殊途同歸的。在「壽怡紅群芳開夜宴」那回(第六十三回),在場的丫鬟小姐全都佔了花名(花名即一根上面寫有暗示命運的竹籤,類似於占卜,是一種遊戲),惟獨沒寫晴雯占,因為林黛玉已經掣了一枝「芙蓉簽」在手,在此曹雪芹已有意將二人命運統一,暗寓於芙蓉之中。即以芙蓉花代表黛、晴二人的共同命運。後來晴雯死了,寶玉寫《女兒芙蓉誄》:「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


黛玉的花語是芙蓉,而睛雯死後卻做了芙蓉花,這其中莫不有一種深意。這是作者故意透露出來的。

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關於「潘金蓮」,向來有許多種「如果」之說。如果西門慶沒有從她窗下走過,她就是一個對婚姻生活不滿、渴望「激情」的深閨幽怨婦人,頂多紅杏出牆平添幾段風流韻事罷了。武大郎就不會死,武松也不會上了梁山。如果她沒有毒死武大郎,只跟西門慶通姦,也不會落到後面被挖出心肝的悲慘結局,武松也不會由公務員成為殺人犯走上流配之路……


其實這些「如果」都可以從《水滸傳》和《金瓶梅》裡面找到映射。但是「如果」成為現實以後,潘金蓮的命運又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新水滸》鞠覺亮導演2011年電視劇甘婷婷飾演潘金蓮

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淫婦姓潘,沒了心肝


在《水滸傳》里,潘金蓮被視作「第一淫婦」,在她之後,有一個和她命運、性格、際遇十分相似卻又存在很多本質區別的「淫婦」潘巧雲。作者不惜筆墨的描述了「二潘」如何紅杏出牆,如何被開膛破肚最終香消玉殞,而都是因為識破「二潘」的姦情為轉折點,武二郎和拚命三郎才上了梁山。

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假如潘金蓮沒有嫁給又矮又丑的武大郎,而是嫁給了楊雄這樣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務員,假如色迷迷的西門慶不從她窗下經過……出現在她眼前的也不是一個比她老公強百倍的叔叔,這不就是潘巧雲嗎?


為什麼《水滸傳》里的這兩大淫婦都是姓潘呢?


我讀過的比較有道理的說法有以下幾種:


1、諧音:很簡單的道理啊,「潘」和「攀」同音,攀富貴,攀大款,攀靚仔……可惜沒有「攀」這個姓氏,於是用「潘」,其所暗示的內容,一目了然。

2、泄憤:作者施先生可能被某位「潘」姓女子深深的傷害過。


3、出氣:其實是因為奸臣潘仁美,因為小說在楊家將之後產生,潘姓給人不好印象,所以順水推舟了,迎合當時讀者的喜好。


4、諷喻:施耐庵曾經在張士誠手下干過,張士誠的手下大將潘元紹、潘元明在關鍵時刻背叛張士誠。施耐庵創造了兩個潘姓的不貞女子來諷喻他們為臣不忠。


個人認為,第一種說法從文學角度和其他人物姓氏來看,有些靠譜,但是第四種似乎更有說服力。


淫婦的不忠必然導致家破人亡,叛臣的不忠必然導致社稷易主。


目前有關施耐庵生平事迹的材料極少,搜集到的一些記載亦頗多矛盾。自20世紀20年代以來,在今江蘇省興化、大豐、鹽都等地陸續發現了一些有關施耐庵的材料,有《施氏族譜》、《施氏長門譜》等,另有《興化縣續志》卷十三補遺載有《施耐庵傳》1篇,卷十四補遺載有明初王道生撰《施耐庵墓誌》1篇。據這些材料分析:施耐庵是孔子七十二子弟之一施之常後裔。施耐庵自幼聰明好學,才氣過人,事親至孝,為人仗義。19歲中秀才,28歲中舉人,36歲與劉伯溫同榜中進士。曾在錢塘(今浙江省杭州市)為官三年,因不滿官場黑暗,不願逢迎權貴,棄官回鄉。張士誠起義抗元時,施耐庵參加了他的軍事活動。張據蘇以後,施耐庵又在他幕下參與謀劃,和他的部將卞元亨相交甚密。後因張貪享逸樂,不納忠言,施耐庵與魯淵、劉亮、陳基等大為失望,相繼離去。施耐庵與魯、劉相別時,曾作《新水令秋江送別》套曲,抒發慷慨悲痛之情。不久,張士誠身亡國滅。施浪跡天涯,漫遊山東、河南等地,曾與山東鄆城縣教諭劉善本友善,後寓居江陰徐氏初,為其塾師。隨後還舊白駒,隱居不出,感時政衰敗,作《水滸傳》寄託心意,又與弟子羅貫中撰《三國志演義》、《三遂平妖傳》等說部。為避明朝徵召,潛居淮安,染病而歿,就地高葬,享年75歲。


施耐庵正是因為站在張士誠的立場上,所以很鄙視潘元紹、潘元明哥兒倆。潘家兄弟原是張士誠反元起事時的夥伴,趁元末亂世攻城掠地。張士誠稱吳王時,二潘大見寵信,潘元紹被招為吳王愛婿,潘元明則手握重兵,出鎮杭州。但二人在張士誠危難時,竟先後投降了朱元璋,從而加速了張士誠的失敗。


據《明史》等書記載:張士誠為人,「外遲重寡言,似有器量,而實無遠圖」,其實是個見好就收的厚道人。」(張士誠)既據有吳中,吳(地)承平久,戶口殷盛,漸驕縱,怠於政事。」其弟張士信和其女婿潘元紹特別喜歡聚斂,「金玉珍寶及古法書名畫,無不充溢。日夜歌舞自娛。」身為駙馬的潘元紹所作所為使得張士誠失去民心。1366年湖州之役時,潘元紹駐兵烏鎮之東,連番失利。而在湖州之役結束之前,朱吳另一軍由李文忠率領攻取浙西桐廬、富陽、餘杭等地,進兵杭州。結果,杭州守將潘元明未經戰鬥將城獻出,至此,張士誠浙西諸州、縣全失。1367年9月份,蘇州城已被圍10個月,糧草早盡,羅掘俱窮。張士誠拒不投降,最後城被攻破,朱吳軍由葑門、閶門入,守城兵潰,太守周仁及徐義、潘元紹皆降。


因而可以推測:施耐庵寫《水滸》時,有意將書中兩個背夫偷偷打野食的不忠之婦,都取姓為「潘」,使得後人凡談及淫婦,必說此二潘,以此來發泄心中對潘氏兄弟的不滿與諷刺。得罪誰也別得罪「殺人不用刀」的文人啊!


潘金蓮和潘巧雲,她們在淫婦的道路上殊途同歸。


潘金蓮,二十二歲。「金蓮容貌更堪題,笑蹙春山八字眉。」武松看那婦人時,但見:眉似初春柳葉,常含著雨恨雲愁;臉如三月桃花,暗藏著風情月意。纖腰裊娜,拘束的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蜂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


連知縣老爺都要懼他三分的西門慶被叉竿打中了頭:那人立住了腳,正待要發作;回過臉來看時,是個生的妖嬈的婦人,先自酥了半邊,那怒氣直鑽過爪哇國去了,變作笑吟吟的臉兒。


而她因與西門慶通姦,毒死武大郎,結局是被曾經心儀的叔叔武松:說時遲,那時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裡銜著刀,雙手去挖開胸脯,摳出心肝五臟,供養在靈前,胳察一刀便割下那婦人頭來,血流滿地。(《水滸傳》第二十五回)


其實,在這之前,她的心早就被武松活摳了出來。


假若沒有武松的出現,潘金蓮對婚姻和愛情早就死了心。偏偏,「窮矮挫」又有一個精壯的英雄弟弟,偏偏,這人又闖入她本已死心的生活……


她的心因為武松而復甦,剛剛動了一下,就被武松活摳出來,扔到了雪地里。


《新水滸》鞠覺亮導演 2011年電視劇 孟瑤飾演潘巧雲

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潘巧雲,簡直是潘金蓮的脫胎換骨升華版。


首先她姿色出眾:布簾起處,搖搖擺擺,走出那個婦人來。生得如何?石秀看時,但見:黑鬒鬒賽鴉鴒的鬢兒,翠彎彎的新月的眉兒,香噴噴櫻桃口兒,直隆隆瓊瑤鼻兒,粉濃濃紅艷腮兒,嬌滴滴銀盆臉兒,輕裊裊花朵身兒,玉纖纖蔥枝手兒,一捻捻楊柳腰兒,軟濃濃粉白肚兒,窄星星尖翹腳兒,肉奶奶胸兒,白生生腿兒。更有一件窄湫湫、緊皺皺、紅鮮鮮、黑稠稠,正不知是甚麼東西?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


一連用了十七個排比來形容,從頭至腳,由外及內,舉凡身體的器官無不畢集,用詞也是極盡香艷之能事。這番描述如果是在寫一個青樓女子或者《西遊記》裡面妖精是非常恰當的,但在潘巧雲是一個良家已婚婦女,這直接告訴人:騷貨!淫婦!


不像潘金蓮從「三寸金蓮」得名這般赤果果情慾,潘巧雲的名字卻是極有意境,因其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喚做巧雲。秦觀詞云:「纖雲弄巧,飛星傳恨。」比起《水滸傳》動不動就二娘、三娘的稱謂來,巧雲之名,不知要唯美多少!潘巧雲名字好聽,人長得也美貌,有丫鬟伺候著,老公楊雄不僅是「上面有人」的公務員,在江湖中還頗有名氣,比嫁給武大郎一大早還要起來做炊餅的潘金蓮幸福多了,看起來她怎麼也不該步潘金蓮後塵,甚至被後來許多學者評論比潘金蓮更「該死」、更「淫蕩」。


「窮矮挫」武大郎整天想的念的做的就是炊餅,想必也是「性無能」,情感和身體都無法滿足潘金蓮。所以當武松這樣精壯的漢子出現時,潘金蓮一顆芳心自然華麗麗的動情了。


「病關索」楊雄的職業是兩院押獄兼充市曹行刑劊子,這個職業本身就不討女人喜歡,每個月有二十天在單位值夜班,剩下十天還經常喝得爛醉。最令人難以接受的是他幾乎天天和死人打交道,嘴裡吐著酒氣,手上沾著人血,哪個女人願意和這樣的男人同床共枕?


青春年少的潘巧雲在和楊雄之前,曾有過一段的婚姻經歷,喪偶後再找對象,條件肯定要放低,這才輪到楊雄。顯然,潘巧雲的慾望在楊雄這裡是受到壓制的,正在潘巧雲愛情的慾望被強烈壓制的時候,裴如海出現了。


那婦人便笑道:「是師兄海(門者)黎裴如海。一個老實的和尚。他是裴家絨線鋪里小官人,出家在報恩寺中。因他師父是家裡門徒,結拜我父做干爺,長奴兩歲,因此上,叫他做師兄。他法名叫做海公,叔叔,晚間你只聽他請佛念經,有這般好聲音。」(《水滸傳》第四十四回)


裴如海充滿磁性的聲音屬於他「豪華的外表」的一部分,對潘巧雲來說,足以構成強烈的誘惑。潘巧雲的美貌也讓裴如海顧不上佛門戒規——賊禿把樓門關上。淫婦笑道:「師兄,你關我在這裡怎的?」這賊禿淫心蕩漾,向前摟住那淫婦說道:「我把娘子十分愛慕,我為你下了兩年心路,今日難得娘子到此,這個機會作成小僧則個!」淫婦道:「我的老公不是好惹的,你卻要騙我。倘若他得知,卻不饒你!」賊禿跪下道:「只是娘子可憐見小僧則個!」那淫婦張著手,說道:「賊禿家倒會纏人!我老大耳刮子打你!」賊禿嘻嘻的笑著,說道:「任從娘子打,只怕娘子閃了手。」那淫婦淫心飛動,便摟起賊禿,道:「我終不成當真打你?」賊禿便抱住這淫婦,向床前卸衣解帶,了其心愿。(《水滸傳》第四十四回)


潘巧雲和裴如海每次提心弔膽地約會,快樂來得多不容易。不僅僅是欲,當然還有情。情和欲總是交織得難以分辨。


「巧雲,你還是那麼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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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潘巧雲和裴如海的姦情後,石秀心裡想的是:「我幾番見那婆娘常常的只顧對我說些風話,我只以親嫂嫂一般相待。原來這婆娘倒不是個良人。(《水滸傳》第四十四回)」《水滸傳》中並沒有任何潘巧雲想勾引石秀的舉止。


在捉姦態度上,石秀比楊雄還要積極。楊雄第一次聽石秀說起此事,石秀的態度就是「似這等淫婦,要他何用!」,楊雄也不過是「大怒」,說「這賤人怎敢如此!」


也許楊雄心想,本來和潘巧雲就是半路夫妻,把潘巧雲罵上幾句,把裴如海打上一頓,大不了一封休書結束這段婚姻。


楊雄不追究,石秀不同意。石秀一生氣,後果很嚴重。


在石秀的策劃之下,翠屏山血案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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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雄道:「兄弟,你與我拔了這賤人的頭面,剝了衣裳,然後我自伏侍他!」石秀便把婦人頭面首飾衣服都剝了。一刀從心窩裡直割到小肚子下,取出心肝五臟,掛在松樹上」(《水滸傳》第四十五回)


這一刻「肉奶奶胸兒」和「白生生腿兒」,成了半片剃了毛的豬肉,吊在翠屏山的枯樹上,和掛在石秀曾為潘家經營的肉鋪的鐵鉤子上的豬肉一樣。


公元1117年十一月中旬的一天,薊州東門外二十里的翠屏山一片蕭瑟,青草枯了,白楊樹的葉子落了。兩名轎夫在半山腰等待他們的僱主許願歸來:等到紅日平西,不見三個下來;分付了,又不敢上去;挨不過了,不免信步尋上山來。只見一群老鴉成團打塊在古墓上。(《水滸傳》第四十四回)


「吃得啥食啊這是。」他們兩個人湊上前,大吃一驚,烏鴉們正在撕扯一條血乎乎的腸子。


是潘巧雲的腸子。曾經是一片柔腸。


如今,枯藤老樹下,斷腸人餵了昏鴉。


除我之外,不可再有別的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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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1973年李翰祥導演邵氏風月片,胡錦飾演潘金蓮,陳菁飾演蕙蓮,劉丹飾(劉愷威他爹)演來旺兒


在《金瓶梅》裡面除了潘金蓮,還有一個「金蓮」。


西門慶勾搭的女人里有一個和潘金蓮頗為相似的有夫之婦「宋金蓮」,吳月娘見她叫金蓮這個名字,和潘金蓮的一樣,她便把改為「宋蕙蓮」。她「生的白凈,身子兒不肥不瘦,模樣兒不短不長,比金蓮腳還小些兒。」

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李翰祥導演TVB電視劇《金瓶梅》,單立文飾演西門慶


《金瓶梅》的書名,其中的「金」就是女主角「潘金蓮」,她之所以被叫做「金蓮」者,是因為她擁有一雙「傲視群雌」的小腳而來:這潘金蓮卻是南門外潘裁縫的女兒,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纏得一雙好小腳兒,所以就叫金蓮。(《金瓶梅》第一回)


小腳而名曰「金」蓮,實在是因為在那時的人看來,這小腳纏裹得精緻、高雅、美觀,比金子還金貴。


最早關於女性纏足的可信記載,是南唐後主李煜見宮嬪窅娘纖麗擅舞,便命她「以帛繞腳,令纖小屈上,作新月狀」,使舞姿更婀娜輕盈。據《楓窗小牘》記載,宣和年間,東京「花靴弓履,窮極金翠」,裹小腳的「瘦金蓮方」也開始「自北傳南」。《老學庵筆記》中說,宣和末,婦女的鞋底尖尖的,都以兩色合成,名曰「錯到底」,足見京師已纏足成風,連尖底繡鞋都有了流行款式。南宋文人劉過有一首《沁園春》,稱小腳「似一鉤新月,淺碧籠雲」;生於北宋,在南宋為官的史浩寫過《浣溪沙》,嘆「一握鉤兒能幾何」。更早一些,蘇軾在一首《菩薩蠻》中也曾寫過:「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


小腳在那時候的情色意義,比乳房在今天的情色意義還要巨大,潘金蓮得西門慶的寵愛,也因為纏得一雙「瘦、小、尖、彎、香、軟」的小腳。


但是《金瓶梅》裡面第一小腳,真正的「金蓮」卻不是她潘金蓮,是宋惠蓮。和西門慶通姦的僕人媳婦宋蕙蓮,其實就潘金蓮的翻版。


月娘因他叫金蓮,不好稱呼,遂改名為蕙蓮。這個婦人小金蓮兩歲,今年二十四歲,生的白凈,身子兒不肥不瘦,模樣兒不短不長,比金蓮腳還小些兒。(《金瓶梅》第二十二回)


她的性格:「性明敏,善機變,會妝飾,就是嘲漢子的班頭,壞家風的領袖。」這一點和潘金蓮也極為相似。


她的身世:先賣在蔡通判家房裡使喚,後因壞了事(不正當關係)出來,嫁與廚役蔣聰為妻。來旺兒到蔣聰家去,看見這個老婆,兩個吃酒刮言,就把這個老婆刮上了。一日,這蔣聰和一般廚役分財不均,酒醉廝打,動起刀杖來,那人把蔣聰戳死在地,便越牆逃走了。來旺兒請吳月娘使了五兩銀子,兩套衣服,四匹青紅布,並簪環之類,娶與他為妻。


如果把她的身世和潘金蓮做個比較,你會發現驚人的相似!


潘金蓮在張大戶家做女傭,和張大戶發生關係後,被趕了出來。而宋蕙蓮是在蔡通判家做女傭,和蔡通判發生關係後,被趕了出來。


接著是,潘金蓮嫁給了一個賣炊餅的,宋蕙蓮則嫁給了一個做廚役的。


再接著就是,西門慶看上了潘金蓮,兩個吃酒刮言;來旺兒看上了宋蕙蓮,兩個吃酒刮言。然後:西門慶就把這個老婆(金蓮)刮上了;來旺兒也把這個老婆(蕙蓮)刮上了。


最後就是:潘金蓮的把武大毒死,嫁給了來偷情的西門慶;而宋宋惠蓮的男人蔣聰死了嫁給了來偷情的來旺兒。


這樣一看,西門慶的家裡其實已經有了兩個「潘金蓮」。這兩個「潘金蓮」究竟能不能和睦相處呢?


西門慶與宋蕙蓮偷情的時候,潘金蓮不僅提供了自己的房子,還幫他隱瞞的嚴嚴實實的。


潘金蓮深知這樣一個道理:「十個老婆買不住一個男子漢的心」。與其作對還不如討他喜歡。所以潘金蓮掩護西門慶與春梅偷情,掩護西門慶與李瓶兒偷情,掩護西門慶與宋蕙蓮偷情。


這也是西門慶為什麼一直喜歡潘金蓮的原因。

思享│殊途同歸——潘金蓮總歸是要死的



而宋蕙蓮就沒這分心機了。在宋蕙蓮眼裡,六個太太中,還只有潘金蓮的出身最卑微,和自己是一樣的,憑什麼她當主子我當仆?我哪一點比她差了?我處處都比她強啊!


一日,宋蕙蓮與西門慶通姦,潘金蓮躲在外面偷聽。只聽得宋蕙蓮說道:「我拿甚麼比她!」(指和潘金蓮比)。又說:「昨日我拿她的鞋略試了試,還套著我的鞋穿。」


意思是,宋蕙蓮套著鞋還可以穿潘金蓮的鞋,腳更小,也就意味著比潘金蓮更有優勢。金蓮在外聽了,火冒三丈。


金蓮對於蕙蓮的挑戰,是寬容的,更沒有說要制她於死地,只是不許她搬弄是非。「漢子既要了你,俺們莫不與爭?不許你在漢子跟前弄鬼,把俺們踩下去了,你要在中間踢跳……」宋蕙蓮後來也確實老實了一段時間,倒也相安無事。


但是不久,宋蕙蓮的老公來旺兒從杭州出差回來了。來旺兒的出現,使得局面發生了變數。


這來旺兒不是武大郎。


我們可以回想一下武大郎在知道老婆與西門慶有姦情後的窘態,幾乎是哭著同意了他們的不軌。


來旺兒呢,他打了把刀子,回到家裡,喝了些酒,照宋蕙蓮臉上就是一拳,然後又叫道:西門慶!你欺人太甚!我教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這話很快傳到西門慶那裡,於是遍上演了一出「拖刀計」,這陷害來旺做賊場打入大牢。


後來在《水滸傳》裡面,武松也被這同樣的「拖刀計」強扭做賊打入大牢。


解來旺兒打被抓走了。蕙蓮向西門慶求情,放過來旺兒。


西門慶進入房裡哄她說道:「我兒,你放心。我看你面上,寫了帖兒對官府說,也不曾打他一下兒。監他幾日,還放他出來,還叫他做買賣。」


婦人摟抱著西門慶脖子,說道:「我的親達達!你好歹看奴之面,奈何他兩日,放他出來。隨你教他做買賣不教他做買賣也罷,隨你去近到遠使他,他敢不去?再不你若嫌不自便,替他尋上個老婆,他也罷了。我常遠不是他的人了。」


西門慶道:「我的心肝,你話是了。我明日買了對過喬家房,收拾三間房子與你住,搬你那裡去,咱兩個自在頑耍。」婦人道:「著來,親親!隨你張主便了。


潘金蓮立馬意識到,如果宋蕙蓮被西門慶升格為妾,進而壓住潘金蓮風頭的可能性是極大的。宋蕙蓮不但誇耀自己的小腳,而且在元宵節外出觀燈的時候,還把潘金蓮的繡鞋套在自己的繡鞋外面,防止自己的鞋子被泥水弄髒。這種公然的挑釁當然讓潘金蓮不能容忍。


於是她跑到西門慶那裡挑唆一番,結果是「來旺兒打的稀爛,戴了枷,釘了扭,上了封皮,限即日起程,被發配到徐州去了。」


宋蕙蓮知道後在房裡放聲大哭,哭了一回,懸樑自縊了。這是宋蕙蓮第一次鬧自殺。她為什麼要自殺呢?肯定不是因為愛著來旺兒……——「賤人就是矯情」!


西門慶還真有點吃這一套,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還讓潘金蓮去安慰她,潘金蓮表面上去好言寬慰,心裡怎能罷休?


潘金蓮說:「真箇由他,我就不信了!今日與你說的話,我若教賊奴才淫婦(宋蕙蓮),與西門慶放了第七個老婆,我不喇嘴說,就把潘字倒過來!」


除了潘金蓮外,三太太孟玉樓也不太喜歡宋蕙蓮,其他人似乎也受不了她這種突如其來的「貞潔」,潘金蓮又去四太太孫雪娥那裡挑唆:「這潘金蓮見西門慶留意在宋蕙蓮身上,乃心生一計。在後邊唆調孫雪娥……走到前邊,向蕙蓮又是一樣話說,說孫雪娥怎的後邊罵你……說的兩下都懷仇恨。」


孫雪娥本來在家裡地位就低,脾氣也不太好,很快就和宋惠蓮幹上了:


孫雪娥大怒,罵道:「好賊奴才,養漢淫婦!如何大膽罵我?」走向前,一巴掌打在宋蕙蓮臉上,打的臉上通紅。於是,宋蕙蓮一頭撞將去,兩個就揪扭打在一處。


僕人和主人打起架來了,慌的眾人都來勸解,把雪娥拉走後,兩個還罵不絕口。


吳月娘走來,見蕙蓮頭髮揪亂,便道:「還不快梳了頭,往後邊來哩!」蕙蓮一聲兒不答話,走到房內,倒插了門,哭泣不止。可憐這婦人忍氣不過,尋了兩條腳帶,自縊身死,亡年二十五歲。(《金瓶梅》第二十六回)


宋惠蓮拿自己的裹腳帶上吊自殺。作者是這樣描述:


四肢冰冷,一氣燈殘。


香魂眇眇,已赴望鄉台


星眼瞑瞑,屍猶橫地下。


不知精爽逝何處,疑是行雲秋水中


然後還用這樣一句來表達作者對她的死的感概: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宋蕙蓮當時死了之後,一家人都慌了,都怕西門慶責怪到自己頭上。


吳月娘見救不活,慌了。連忙使小廝來興兒,騎頭牲口往門外請西門慶來家。


孫雪娥也慌了。害怕西門慶來家拔樹尋根,歸罪於己,在上房打旋磨兒跪著月娘,教千萬不要說出和她吵了架的。


月娘見她嚇成那個樣子,就說她:「此時你害怕了,當初大家省言一句兒便了。」


人已經死了,怎麼辦呢?最後大家都商量好了,統一口徑,都只說蕙蓮因思念她漢子,哭了一日,乘後邊人亂,不知是什麼時候尋了自盡。(《金瓶梅》第二十六回)


潘金蓮真是幹得漂亮!而且怕西門慶責怪的一群人裡面,卻沒有她的身影,也就是說,即使西門慶要怪,也根本沒她什麼事兒。


然而「宋惠蓮」的那雙比自己還小的「三寸金蓮」卻仍舊是潘金蓮的夢魘。後來,潘金蓮與西門慶在葡萄架下肆意淫樂,結果遺落了一隻紅繡鞋。為了這隻鞋,潘金蓮把婢女秋菊打得殺豬一樣的嚎叫。秋菊找來了一隻,潘金蓮卻發現比自己的小,原來是已經死去的宋蕙蓮的,是宋蕙蓮送給西門慶的信物,由西門慶秘密私藏的。


宋蕙蓮的這隻繡鞋讓潘金蓮歇斯底里發瘋一樣的妒忌、仇恨和恐慌,彷彿這隻鞋子就是宋蕙蓮轉世,潘金蓮要碎屍萬段才能解恨,「取刀來,等我把淫婦剁作幾截子,掠到茅廁里去!叫賊淫婦陰山背後,永世不得超生!」


潘金蓮其實明白宋惠蓮才是西門慶家裡真正的第一小腳「三寸金蓮」,如同孫悟空一定要打死由自己「心生」出來的六耳獼猴一樣,最懼怕的,最不能容忍的,其實只是自己。


而對於宋惠蓮的死,西門慶最後作何反應呢?


他只說了這樣一句話:「她恁個拙婦,原來沒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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