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藝中華 風物之旅 走湘西 訪竹藝

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

——【北宋?蘇軾】

淡煙古墨縱橫，寫出此君半面，不須日報平安，高節清風曾見。

——【清代?鄭板橋】

歷代文人偏愛詠竹繪竹，到了鄭板橋大概是到了頂峰，無出其右，與竹為鄰，以竹作詠，繪竹入畫。後輩文人騷客難以逾越，漸漸也就淡而處之了，自顧自喜歡，不再大張旗鼓。

緊接著影像來了，愛竹之人似乎又看到了那麼一絲表達的渴望可能，於是李安用《卧虎藏龍》精緻的畫面展現了一幅幅世人略感陌生的瀚海竹林，電影因此增色不說，竹海取景之地還招來了一波又一波的遠道來客。

關於電影中竹海，偏愛考據的人還掀起了一場沒什麼懸念的論戰，浙江安吉與安徽黃山雙雙晉級，四川蜀南倒原地躺槍。對此，大概生於南方的人會暗暗諷笑一番，「沒有講過市面的北方人，南方誰家房前屋後沒有幾片竹林呀！」

與北方的觀賞為主不同，南方的竹子大多是生活中的必須，大到架橋起房，小至碗筷筆桿，竹子已然沒了什麼太多的嬌羞，踏踏實實生活了起來。

（黃希林用手中的刀筆在竹桿上用心雕琢攝/幸鵬）

一桿筆

在長沙的，有家「楊氏毛筆庄」。1940年，「老莊主」楊德富創辦了這家原名為「世界筆庄」的小作坊，幹起來做毛筆，買毛筆的營生，這一做就是一輩子。後來，黃永玉尋湘筆至此，題詞贈畫，與老莊主一家結下了緣。

如今，老莊主楊德富早已仙逝，家裡排行老四的閨女女婿黃希林坐上了「莊主」的交椅，早九晚四，泡在他那略顯狹小的莊子里，做筆入做人，工序一道道，材料不偷減，「再深的巷子也不怕」。

點上蠟燭，拿起入竹板，一根根原本因水分流失略顯彎曲的細竹竿在黃希林手裡順直了起來，「竹子還是斑竹好，有韌性，現在做筆都是從外地進購竹竿，一根就是一根的價錢，金貴著呢。」

竹竿成了筆桿，能用上好一陣子，在筆桿上提上個把字，那也算趕了個時髦，「御用」也好，「LOVE」也罷。

（一根根竹子，在經過十多道工序後，變成一張張可以著墨的手抄紙攝/幸鵬）

一張紙

木漿做紙，倒也平常。以竹造紙，這是門老手藝，稀奇，也不大常見了。在湘西這地界，人們叫它「土紙」，大概是取了「土法造紙」的意思，也與那些「洋釘」「洋紙」做個區分。

小滿時節，屋後的竹子最合用，砍下來的竹子裁成一米左右的小段，沉到放滿生石灰水的池子里浸泡上50多天，堅竹也就腐成了一灘泥。接下來，做手抄紙的老把式李志軍就要開始一道道那一道道造紙的工序了。

今年56歲的李志軍干造紙的已經有30多個年頭了，造紙手藝不錯，李志軍就被選作了這門手藝的傳承人，經營造紙作坊，順便還帶著年輕的徒弟，雖然很多當地人覺得這門手藝「並沒有什麼卵用」，他還是覺得應該把這門手藝傳下去。

（九旬老人陳銀生八十二年將堅竹化絲，絲成紙簾攝/幸鵬）

一面簾

按理說，紙簾匠是應該算在造紙行當里的，所謂紙簾就是一種造紙過程中要用到的工具，用它把做好的紙漿從池子里抄出來，形成一張張手抄紙。

當地人把做紙簾的人叫做「簾匠」，陳銀生就是其中的一位。陳銀生做了82年的紙簾，一根柱子劈成竹條，加工成不到一毫米的竹絲才可以用在紙簾上。雖然今年已經90歲高齡了，手不抖，眼不花，細細的竹絲在他的加工下，成了一根根粗細均勻的竹絲，接下來還要把竹絲固定在紙簾的框架上。

這是門細緻的手藝活兒，挺磨人的，即便是做了幾十年，一面紙簾做出來，陳銀生也得花上20天左右的時間。

（胡廷賢的竹編作品攝/白芳）

一個筐

竹編大概在南方老百姓看來算不得一門什麼拿得出手的手藝。看著家裡原來的竹器壞了，不夠用了，誰都會在閑暇時，上山砍兩根竹子，茶餘飯後編個筐，做個簍。當然竹子硬度大，編竹器還是男人更順手一些。

當然也有把竹編做得不一般的，湘西萬坪團結村的胡廷賢就把竹編變著花樣地玩兒，傳統工藝與現代設計珠聯璧合，最後還在全國工藝品交易會上拿了大獎。這一下子，村裡人再也不覺得編竹器是門挺「老土」的手藝了。

竹子選什麼種類的，什麼時節砍下來最合用，竹編的花樣怎麼設計，這些其實都是挺花心思的，也不是隨隨便便下手就能來的。

編竹器的人還有一個聽上去挺文雅的稱呼——篾匠。

（里耶出土的一枚記載有秦朝生活情態的竹簡攝/幸鵬）

里耶古鎮考古，一枚枚秦朝時期的竹簡，承載起了一行行古老的文字，也講述了那個朝代的風雨，那個時代的生活點滴。在那裡，竹子開始與文明交匯，也更多地承載起一門門由簡到繁的傳統手藝，從一枚簡單的竹簡，一桿桿書寫文明的毛筆，到一副副絲毫畢現的紙簾，竹子在一代代手藝人的雕琢下，日久生花。

文/楊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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