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餐具到「慘劇」製造者—匕首的故事

人類最早的武器其實和餐具就是一回事。以人類祖奶奶露西為代表的「能人」就發明了尖銳的棍子來剔除獵物身上的殘肉，這種原始的餐具也是他們保護自己和打獵好幫手，也就是最早的武器。猿人沒有尖牙利爪，他們的身體結構並不是為適應捕獵而生的，所以能夠捕獵的靈長目動物幾乎都是使用工具彌補自身的高手，我們的近親黑猩猩就很會揮舞木棍和投擲石塊。直立行走和使用工具兩個優勢使得猿人逐步進化，並在數十萬年的競爭中成了地球上最成功的獵手，猛獁象、劍齒虎都是我們祖先的手下敗將。套用那句話：「我用了幾十萬年爬到生物鏈頂端，可不是為了吃素的！」   

▲圖片來源-《史前一萬年劇照》

在捕獵中，人類形成了最早的社會組成形態。進入了石器時代後，弓箭、投石器、長矛等武器的使用使得人類可以遠距離殺傷獵物，餐具慢慢的和武器分割開來。人類開始使用磨尖的石器充當最早的專門餐具，於是匕就成了人類最早的專用餐具。匕在中國古代指的就是勺、匙一類的取食用具。在中國的石器時代，石匕就已經是先民們常用的工具。

▲圖片來源-石器時代的骨匕

6000年前的大汶口時代，石匕就已經出現。隨著原始人類技術的發展，收穫的食物也變得越來越多，漸漸的貧富分化在人群中出現，匕這種餐具也人為分出了三六九等。最好的匕是玉匕，在夏朝的文物中我們就發現了它的身影。中國古人相信玉石是敬奉神靈最好的用具，這個玉匕的作用很可能就是部落首領祭祀神靈所用的。玉石在當時也被看成了神靈的食物，瓊汁玉液就是遠古中國先民想像中最好的食物。但當時的玉石開採十分不易，所以古人只好委屈一下神靈們把玉石製成了餐具。

▲馬王堆漢墓出土漆繪龍紋勺，在當時也叫匕

當時敬奉神靈最好的食物就是大家一起捕獵的大型獵物，部落首領和巫師們（在中國遠古時代他們有時就是一個人）會用玉匕分割獵物的肉食，再用最原始的濁酒祭祀神靈。祭祀用的玉匕在當時也是部落首領的權力象徵，象徵著祭祀先祖和神靈的權威，有了這種權力他才可以在部落中集生殺予奪的權力於一身。這種玉匕恐怕也免不了被「假神濟私」的部落首領當成是自己的高檔餐具，畢竟敬神的玉璜也被他們堂而皇之的戴在了自己身上。中華先民吃肉用的餐具當然也是匕，因此說「洋人自古以來就用刀叉吃飯，形成了開拓進取、科學嚴謹精神」人是地道的數典忘祖。

▲西周玉匕首

在中國歷史上最早的著名匕是虞匕。這把匕是何等樣式，是青銅、玉石還是鐵器，我們不得而知。這把匕也沒有見證過鮮血，在歷史上的名氣遠不如魚腸劍和徐夫人匕首出名。它的成功在於它被西漢人公認是虞帝佩帶過，成了著名篡奪者和疑似穿越者王莽受禪大典上的主要道具。堯舜禹受禪的的戲碼是儒家認為天經地義的政治正確，和儒家關係莫逆的王莽自然也是不惜代價弄來了這麼一個神器。可惜王莽的改制還是失敗了，這柄神器和王莽的頭顱一樣成了勝利者劉秀的戰利品。虞匕和他昔日主人王莽（虞匕和虞的關係很可疑）的頭顱在漢帝國的大內寶庫中一直被保存了近三百年，最終和眾多其他寶物一起消失在西晉末年的大火中。

▲巴蜀青銅短劍

不過按照中國古代對武器的傳統定義，這種匕還不是匕首，因為匕首的出現要到它的好夥伴劍出現以後才問世。東漢末年經學家服虔所著的《通俗文》一書是定義匕首：「匕首劍屬，其頭類匕，故曰匕首，短而便用。」簡單來說，匕首就是用著很方便的短劍。因為石頭比較脆，又不夠堅固，所以沒法做得細長，又堅固和鋒利。因此石器時代沒有劍，也沒有匕首，只有匕。

▲商青銅匕首二十四把一組。每把匕首形制微有變化，匕首首端大多為単環紗帽式，也有雙環對耳式，無環式等。匕刃有単刃和雙刃之分，匕身有的通體光素無紋，盡顯青銅之原色質感，有的施以細密的錯金菱形紋，精美大方

到了商代晚期青銅劍開始出現，於是正規意義上的匕首也出現了。在歐亞大陸的其他地方，匕首的發展和我們類似。但在美洲大陸，原住民因為缺乏金屬冶煉技術的只好把黑曜石當成是匕首的主要材料。黑曜石的鋒利程度其實也不錯，印第安武士甚至有拿著黑曜石武器一擊砍下西班牙殖民者馬匹頭顱的戰績。但黑曜石缺乏堅硬度和韌性，所以這種材料並不是匕首的主流。

▲黑曜石匕首，拿來對付異鬼還是不錯的，長城的「殺手」就是靠它幹掉的不死生物，但對上青銅武器就悲劇

總體說來，匕首的在冷兵器中的地位和折凳在周星馳電影中的地位相當，是買兇殺人、製造慘劇的首選武器，古今中外被這個貌不驚人的冷兵器幹掉的大人物比比皆是。

匕首的主要優點就和折凳類似。首先它的原型是餐具匕，在秦漢以前匕還是中國餐具的主流。筷子的歷史按照韓非子的說法，最早可以追述到商紂王時代。當時敗家的商紂王用象牙打造了筷子，被比乾等人當成是亡國之兆。此外，筷子的發明人還有蘇妲己和姜子牙等說法，基本上都是在商周易代的3000年前左右。不過當時中國人餐桌上食物的主流是捕獲、飼養的大型牲畜肉和粒食粟米，當時的麥子也是粒食，因此筷子的用處並不是很大。所以大家平時吃飯主要還是用匕，特別是著名的饗（xiang)宴。

▲魚鼎匕

周代的饗宴在諸侯國內外交往中的地位很高，是卿相們在諸侯國內部合縱連橫的交際場，也是諸多諸侯國對外結盟的正式國宴。在周公制定的周禮中，饗宴以肉食為主，這種宴會按照規定是不招待士人的，即使士人赴宴,按照規定他也只能得到吃魚的待遇.這也是孟嘗君門客再三要求吃魚的原因，也是孔夫子愛子誕生時魯國君主送鯉魚的原因。

饗宴中的「肉食者」至少擁有大夫一級的政治地位。這群人赴宴時就保留了原先的習慣把匕首也當成了餐具，同樣這也成了春秋戰國時代很多慘劇發生的原因。這就是匕首和折凳的第一個相似點，在觥籌交錯間，你並不能確認對方拿著匕首走來是要給你切肉，還是要給你一刀。

▲曾侯乙匕，這種長勺子當時也叫匕

其次，宴會上也不會有人會沒收所有人的匕首，就像警察不會沒收夜市攤上的所有折凳和啤酒瓶一樣，可謂是大隱隱於朝的殺人利器。

匕首的第三優勢就是攜帶方便，匕首的一半長度不超過30厘米，衣袖內、地圖裡都可以帶匕首。不怕腳臭的話，靴子也是一個很好的隱藏匕首的地方。在真實歷史和影視中，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是很多主角反敗為勝的關鍵。

中國古代匕首中也有不少著名「品牌」，其中最知名的品牌當屬歐冶子和徐夫人，他們的產品和收藏品在春秋戰國時代見證了歷史上的血雨腥風。高品質的匕首在古代一樣是高大上的收藏品，文青皇帝曹丕除了是劍道和狩獵高手外，還是匕首的狂熱收藏者。「清剛」、「陽文」都是他顯示自己品味的著名「匕首」。不過清剛長二尺三寸，按照規格已經是劍，但曹丕就是把它算成匕首。反正只要他開心就好。三國時代著名的匕首製造者還有諸葛亮。在歐陽詢主編的《藝文類聚·卷第六十·軍器部·匕首》篇中，就有諸葛丞相在成都親自監製500把匕首給蜀漢騎兵的記載。這些匕首當然不會是曹丕炫富一樣的高檔貨，但諸葛亮嚴格的品質控制還使它們成了很長時間內匕首製造業的標杆，並在戰場上給魏國軍隊製造了不少慘劇。

▲專諸刺殺王僚

總之，匕首的凶名更多的體現在暗殺之中，一寸短一寸險才是匕首的真正魅力所在。無數手持匕首的刺客以最無畏和瘋狂的勇氣在人類歷史上演出了一部部悲喜劇。義士和瘋子都是匕首的使用者，再強悍的君主在這尺寸短兵面前都經歷了人生中的最大危機。匕首雖小，亦能改變歷史車輪的走向。

本文為冷兵器研究所原創稿件，主編原廓、作者李從嘉。任何媒體或者公眾號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違者將追究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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