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禮拜堂，一座獻給彌賽亞的珍寶盒！
作為巴黎聖禮拜堂標誌的巨大彩窗
漫步於西岱島中央的王宮大街，路過司法宮大門往南，就在馬路西側綠蔭掩映下的一排古樸石牆邊，無論風吹日晒總是站著長長的排隊人龍。不少初次來到巴黎的遊客甚至誤以為這裡便是巴黎聖母院的入口——然而越過一個街區的建築朝東眺望，高聳的聖母院雙塔就在眼前，怎麼會在隔著兩條街的地方排隊呢？
巴黎西岱島王宮大街上的參觀長龍
倘若不是它，那麼在西岱島上這堵石牆後面的小小內庭里難道還隱藏著什麼比巴黎聖母院更引人矚目的名勝嗎？揣著將信將疑的不安，排隊，購票，進入，一個小時以後，你一定會讚歎不虛此行。這裡便是中世紀最精緻的哥特式建築，法國王室的皇家禮拜堂，一座獻給彌賽亞的珍寶盒——巴黎聖禮拜堂。
巴黎，聖禮拜堂
時光倒退回中世紀的西元1238年，法蘭西卡佩王朝的第九任國王路易九世登基已經12載。這一年他斥巨資為巴黎帶來了一樣舉世罕見的聖物——耶穌基督受難時頭戴的荊冠。這頂荊冠原本由拜占庭帝國皇帝鮑爾德溫二世所持，為應付日益吃緊的戰事，他不得不同意將其出讓給願意出資的西歐國家：先是以13,134枚金幣的租金抵押給了義大利的威尼斯城邦，隨後路易九世花費135,000里弗爾的重金將其贖出，於是這頂在基督教世界享有無上榮耀的荊冠便歸了法國。
耶穌基督受難時頭戴的荊冠
原藏於聖禮拜堂
法國大革命後藏於巴黎聖母院
埃爾·格列柯《基督荷十字架》
1239年8月，在兩位多明我會修士的護送下，荊冠抵達巴黎。國王路易九世脫下了皇袍，赤著雙足，當著全巴黎平民、貴族與教士的眾目睽睽之下，穿著一身懺悔者的粗布衣服從修士手中莊嚴地接過聖物，畢恭畢敬地將其迎進了巴黎城門，道路兩側圍觀的民眾如同潮水一般虔誠地朝聖物下跪——這一幕如今被刻畫在聖禮拜堂南側的彩窗上。
路易九世恭迎聖物時身穿的懺悔者粗布衣
聖禮拜堂彩窗上的路易九世恭迎聖物
為了安放聖物，路易九世又斥資100,000里弗爾打造了一尊巨大而華麗的聖物櫃，隨後下令在西岱島中央的位置，位於如火如荼建造的巴黎聖母院工地以西，緊貼著當年的法國王宮，修建一座精緻的皇家禮拜堂——從1242年到1248年，這座建築的建設工期僅用了六年，國王花費了40,000里弗爾。可以說：為了保存彌賽亞的聖物，路易九世光是在建築和容器上的支出就已經超過贖買聖物本身的開銷，哪怕用「一擲千金」來形容這位法國國王的虔敬都可能略顯吝嗇。
卡拉瓦喬《戴荊冠的基督》
供奉耶穌荊冠聖物櫃的位置：聖龕
就在聖禮拜堂動工的那年，路易九世御駕親征參加征討異端的阿爾比十字軍，在夏朗德河的橋頭擊潰了反叛的普瓦圖公爵與英格蘭聯軍，岱伊堡戰役的勝利奠定了法蘭西統一的重要基礎；而到了聖禮拜堂完工的當年，路易九世更是親自參加第七次十字軍東征。這位國王一生參加過兩次十字軍，並最終在第八次東征期間染病駕崩在途中。在中世紀歐洲，能以君王之尊屢次身體力行參與十字軍實屬罕見。
歐仁·德拉克洛瓦《岱伊堡戰役》
路易九世一生始終以信仰為先，不僅贖買基督教聖物、修建教堂、參加十字軍、捍衛國家統一，還在巴黎建設了一座索邦神學院，這所中世紀歐洲的第一所大學後來成了巴黎大學的前身，巴黎開始成為歐洲的藝術和文化中心。
巴黎索邦神學院，如今是巴黎大學/索邦大學
作為國王，路易九世處處以基督為典範，對待臣民宅心仁厚，堅持每天給120位貧民施捨飯菜並與其中3人共同用餐，他曾微服出宮在街頭給盲人洗腳，給麻風病人喂飯——這位國王虔誠、仁厚而公正的品質廣為世人稱道，作為「中世紀基督教君主的典範」，他是「同級中的首級」。路易九世更是法國君主序列中惟一被天主教會封聖的國王，被稱作「聖路易」，在他治下的法國強盛而繁榮，史稱「聖路易的黃金世紀」，可謂名至實歸。
埃爾·格列柯《聖路易》
聖禮拜堂中的彩繪聖路易雕像
作為獻給彌賽亞聖物的珍寶盒，這座聖禮拜堂帶著國王路易九世深深的烙印。建築分上下兩層，底層延續了原址教區禮拜堂的格局，相對簡陋，供身份低下的侍從與僕役使用。在設計上，底層被當作承受整座建築受力的基層構件，因此牆體堅固厚實並且開窗較少。儘管受此影響內部採光不甚理想，然而底層的裝飾依舊華麗而莊嚴：
美輪美奐的聖禮拜堂底層拱頂
底層厚實的承重牆與只能開小扇的彩窗
金色的巨大尖型拱券交錯形成的拱頂彰顯出典型的哥特建築特色。拱券交叉形成的三角形區域被裝飾成藍底綴金色百合花的圖案——百合是法國王室的象徵；而緊貼著拱券弧線的鑲紅圖案中標記著L的字樣——這是路易名字的首字母；由拱券弧線從拱頂延伸至立柱，分為藍紅兩種——藍色綴金百合象徵法蘭西王國；紅色綴金城堡則象徵路易九世母親的血脈：西班牙的卡斯蒂亞王國。在底層廳室最深處的祭壇位置，佇立著一尊路易九世的彩繪雕像，顯示這座禮拜堂最初的主人。
哥特建築的標誌：拱頂交錯的尖型拱券
分別象徵法國王室與西班牙卡斯蒂亞王室的立柱
聖禮拜堂得以名垂青史的真正原因在於它的上層建築，這裡是王室成員和高級貴族禮拜的場所。從底層入口處的聖母瑪利亞雕像旁邊穿過一段逼仄的旋梯，推開上層入口的兩扇大門，映入眼帘的華麗景象簡直令人難以置信而錯愕不已——由於整座建築的受力被傳導至了底部，因此達成了上層建築完全無需承重牆的效果，全部被成排的巨大彩窗所取代！如果說人類通過鋼筋水泥終於在20世紀實現了玻璃幕牆建築的話，那麼這座建於中世紀的聖禮拜堂簡直就是顛覆建築史的飛來神筆。
聖禮拜堂的上層，壯麗的玻璃彩窗
拱頂被尖型拱券輕盈地托起
20世紀現代主義建築大師密斯·凡德羅的座右銘「少即是多」在這裡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纖細悠長的尖型拱券將上層拱頂輕盈地托起，由立窗之間的圓形石柱以及隱匿在立窗中央的金屬長條垂直導向底部的承重層，這種簡單的結構使得整整三面牆體被完全打開，替換成了15扇高達15米的巨大彩窗，為繪製紛繁複雜的宗教圖案提供了充足的空間，而整個上層建築670坪的空間內部竟沒有一根承重石柱——少即是多！
用於支撐的石柱與金屬條
分別被隱匿在巨大的彩窗圖案之中
高達15米的巨大彩窗從13世紀保存至今
如此一座設計精妙的皇家禮拜堂，可謂是將中世紀哥特建築的風采發揮到了淋漓盡致。而其上下兩層卓然鮮明的對比，則給參觀者造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這些繪製著耶穌生平與聖徒事迹以及路易九世迎接荊冠聖物的巨型彩窗為後來的哥特式建築提供了重要的啟示——玻璃，這種使光線發生反射與折射的物質，在人類歷史上首次取代不透光的石材被大批量運用，正如在《舊約》中以撒的獻祭預表了《新約》中的耶穌受難，聖禮拜堂的建築設計恰恰預表了人類20世紀在建築藝術領域所取得的輝煌成就。
聖禮拜堂的巨型玫瑰窗
成排的彩窗陳列為哥特建築藝術提供了重要啟示
聖禮拜堂，一座中世紀玻璃幕牆建築
獻給彌賽亞的人間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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