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服用雲南白藥死亡，誰之過？
近日，微信朋友圈裡好幾個朋友都在轉一篇文章。文章說的是舊事：2003年，22歲的華南理工大學大四學生楊某，因腰肌酸痛，服用校醫開具的扶他林10天，參加校運會跳遠比賽後出現嘔吐、黑便，住進廣州某醫院。主治醫生王某不具備中醫中藥知識，在不了解雲南白藥副作用的情況下，囑病人楊某一天連續服用雲南白藥數瓶（一瓶4克），導致楊某因雲南白藥中的烏頭中毒死亡。一個鮮活的生命因誤用藥物而消逝，至今令人扼腕嘆息。
查閱資料，扶他林說明書中不良反應有：胃腸道出血、嘔血、黑便，伴有或不伴有出血或穿孔的胃或腸道潰瘍、便血,發生率為0.001-1%。
《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藥品標準》規定：「雲南白藥口服一次0.25-0.5克」。《藥害臨床防治大全》：「一次服用雲南白藥2-4克可致中毒或急性腎功能衰竭。大學生楊某死亡原因就是雲南白藥的過量服用，導致烏頭中毒。
烏頭是毛茛科植物烏頭的塊根，藥性辛、熱，有大毒。毛莨科植物烏頭的塊根稱為川烏頭，北烏頭的塊根稱為草烏頭。烏頭中含有有毒的烏頭鹼，過量使用可以出現心律紊亂，心室顫動，呼吸抑制等癥狀而死亡。在合理的劑量下1.5克-6克，經過久煎（1小時以上）則大部分有毒成分被破壞，具有很好的祛風濕，散風邪，溫經，止痛的作用。
在《三國演義》第90回：驅巨獸天破蠻兵，燒藤甲七擒孟獲中有這樣的情節：「孔明提兵直至三江城，遙望見此城三面傍江，一面通旱；即遣魏延、趙雲同領一軍,於旱路打城。軍到城下時，城上弓弩齊發，原來洞中之人，多習弓弩，一弩齊發十矢，箭頭上皆用毒藥。但有中箭者，皮肉皆爛，見五臟而死。」孟獲的兵卒箭頭上塗抹的毒藥可能就是烏頭的汁液。
烏頭有毒，可以通過小劑量使用，久煎以及配伍來解毒。醫聖張仲景的《金匱要略》中有治療寒疝腹痛的大烏頭煎：「烏頭大者五枚，上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內蜜二升，煎令水氣盡，取二升，強人服七合，弱人服五合。不差，明日更服，不可一日再服。」大烏頭煎中就是用到了久煎，以及用蜂蜜來解烏頭之毒。
屢屢發生的中藥毒副作用，誰之過？我認為應該從這幾個角度反思。
一、生產廠家
雲南白藥公司以「國家保密配方」為理由，長期隱瞞其生產的藥物含有有毒成分，一直到2013年，香港特區政府發現雲南白藥樣本中含有未標示的毒性物質烏頭類生物鹼，香港衛生署下令回收雲南白藥旗下的雲南白藥膠囊、散劑、氣霧劑等5款產品。同時，澳門衛生局也發出停用回收通知，雲南白藥公司才不得不承認配方中含有烏頭鹼類物質。
二、制度
患者應該對自己所用藥品的預防、診斷、治療和毒副作用以及價格有知情權，對療效相同或者相近的藥品有選擇權。只有法規中有明文規定，患者才能有法可依，如2009年北京某律師因服用雲南白藥出現心臟問題，將雲南白藥告上法庭，理由是公司沒有在說明書中標明草烏成分，侵犯了患者和醫務人員的知情權。這場訴訟最終也因"雲南白藥是國家絕密配方"被法院駁回。2013年11月，國家食葯監局下文，要求含毒中成藥說明書必須增加其含有毒性飲片的警示語，特別指明涉及國家秘密技術的中成藥品種也在列，公司才修改說明書，增加了草烏頭的說明，但是其他成分仍然保密。
相關部門從未出台中藥飲片處方葯的有關規定，人們在中藥店可以隨意買到有毒的中藥飲片如關木通、草烏。有的中成藥的毒副作用，也未在說明書中予以充分警示，如有患者長期吃牛黃解毒片通便而導致砷劑中毒，著名的龍膽瀉肝丸事件也是因為長期服用含有關木通的成藥而導致腎衰竭。
三、醫者
是葯三分毒，西藥、中藥都是如此！不懂藥性，如何執醫？
每次中藥中毒事件一出現，總有人口誅筆伐，恨不得將中醫藥斬草除根而後快，全然忘記了祖輩曾經被中醫藥庇佑了數千年。西藥過敏、中毒事件也比比皆是，如上文中楊某服用扶他林導致胃出血。本次雲南白藥事件中的主治醫生王某，不具備中醫藥知識，在法庭上也辯稱不知道雲南白藥中含有毒性成分，不懂中藥是一方面，他也沒有按照說明書給葯。
中醫執業者能不能開西藥一直是模稜兩可的問題，而西醫開中成藥以及中藥注射液一直因循至今，在茵梔黃事件中，陝西省某縣級醫院因使用茵梔黃注射液給新生兒輸注，導致四名新生兒發生不良反應，其中一名新生兒死亡。茵梔黃注射液含有茵陳、梔子、黃芩、金銀花的提取物，都是大苦大寒之品，用於臟腑嬌嫩、元氣未充的新生兒，可謂是虎狼之葯，而且中醫講究辨證用藥，這些新生兒難道都是濕熱性質的黃疸？可能大部分是生理性黃疸，不用藥也能消退。
不懂中醫藥知識的人隨意用藥，是導致中醫藥中毒事件頻發的主要原因。建議有關部門在中成藥以及中藥注射劑的使用方面，加大培訓，防止不辨證，亂用藥導致不良後果。
四、患者
大學生楊某遵醫囑用藥，是完全的受害者。但有很多患者喜歡不諮詢醫生，自行購買藥物服用或者泡酒喝。如網易新聞報道：2015年11月15日中午，浙江溫州甌海區茶山街道的黃老伯，和另外幾名親戚朋友到茶山當地一親戚家參加聚會。席間，有人拿了一瓶藥酒給大家飲用。酒席到一半，外出的主人回家，發現大家飲用的居然是他用來治療跌打損傷的外用藥酒——草烏酒。隨後，飲過草烏酒的人感覺自己的舌頭髮麻並伴有噁心嘔吐，另有幾人出現心悸、胸悶等癥狀。因誤喝了草烏酒，63歲的黃老伯和其他8人幾乎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濫用中藥的例子比比皆是：有人過量服用人蔘出現高血壓等「濫用人蔘綜合征」，有人不辨證服用鹿茸出現鼻出血。陽虛之人卻天天服用三七活血，痰濕之人長期用六味地黃丸，痰濕越來越重。
中藥講究辨體質、辨證用藥，葯證相投，效如桴鼓，葯證不應，雪上加霜或者火上澆油，所以患者使用中藥時，還是要諮詢中醫師，以免既浪費錢財，又損害身體。
（杏花島作者陳燕清，中醫學博士，山西中醫學院附屬醫院副主任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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