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職業者們，是時候該關注自己的精神健康了

精神狀態的好壞也許不會決定人生，但顯然會影響生活。而你的工作則與你當時的精神狀態實時相關，因為工作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且必須完成。

我自己就是這樣過來的。我17歲就離家打工，當時已經有些精神健康問題。我過去一直不加控制地對自己進行 「藥物治療」 —— 你懂的。於是到26歲的時候，我還沒做過什麼正經的工作，簡歷上一片空白。之後我在一個酒吧全職工作了幾年，到30歲才半隻腳跨進記者圈。

那時候，我喝酒、吸毒已經像吃飯一樣平常，還一直服用抗抑鬱藥物，以此勉強維持著清醒狀態，好靠工作養活自己。我在辦公室做了四年職員，但發現沒辦法繼續下去了。我無法入睡，每天上班都一副磕了葯的樣子，於是我決定成為自由職業者。

跟許多人一樣，我覺得自由職業相對寬鬆、自由，可以讓精神狀態保持健康。通常事情是這樣發展。畢竟，工作環境中的人不得不面對各種 deadline 和一大堆破事，還得和別人打交道；如果剛好撞上焦慮或者抑鬱的時候，我就沒法承受了。

可問題來了，搜尋新工作需要一點自信和內心的完整感 —— 不管是推銷，還是開 Uber 。要是夠不上那個門檻，一切都毀了。我就有過這樣的經歷：一塌糊塗，沒法交流，沒法寫作。像我認識的多數人一樣，我沒有存款，可為了交房租，必須工作。今年年初，我在一個朋友那住了4個月，同時努力回到正常的工作軌道。

2016年，英國的自由職業者數量達到歷史新高。據統計，約有460萬人—— 將近全部勞動力的15%沒有僱主，自己工作。而全英三分之二的新工作崗位是自由職業者創造的。

可這些從自家廚房出發，準備建立商業帝國的創業者真的能成大事？未必。英國特許人力和發展機構（The Chartered Institute of Personnel and Development）將新興的自由職業者描述為 「奇怪的臨時工，為了不失業無所不用其極」 的人。而英國人力合作社（Co-operatives UK）一份更深入的調查則稱他們為 「朝不保夕的自由職業者」。

英國聯合勞工會議（Trades Union Congress）表示： 「自由職業可能是整體英國工資水平下降的關鍵原因。」 相比五分之一左右（22%）的受雇者，將近一半（49%）的自由職業者工資都很低。

現在，精神健康醫療空缺愈發嚴重，貧窮也是影響精神狀況的重要原因。就自由職業者目前的情況來看，工作環境和精神健康總是並行出現。

我們來看一些真實的例子吧：

41歲的查理（Charlie）說，在她看來，工作和精神健康是 「互為一體的」 。

「我拿到了博士學位後，發現我研究的領域完全沒有價值了，只能靠臨時合同勉強過活。」 她說， 「我的經濟狀況一下子變得很慘，工作壓力又很大。工作不穩定，收入少，導致焦慮和抑鬱。這種下行迴旋持續了三年左右，之後我完全崩潰，企圖自殺。」

那時候，查理所在地的官方機構發布了一張法院令，派法警去她家搜尋有價值的物品，以抵償她拖欠的稅款。 「我差點真的為此自殺了。」 查理說。終於，她遇上了一個富有同情心的醫生，從而認識了一個危機處理團隊。在他們的幫助下，精神健康慈善組織 Mind 的一位權益工作者幫助她申請社會救濟金。現在，她已經領取了 ESA 和 PIP 兩份救濟金，以 「殘疾」 狀態被登記在冊。

凱特（Kate）今年28歲，住在英國埃塞克斯郡（Essex），她是自由職業者，工作內容是遛狗。近期，她的焦慮和抑鬱狀況非常嚴重。

她說：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幾個長期客戶，但我沒能找到新的收入來源，也沒能成功打出廣告。而且我不善跟人交往，所以口碑並不太好。我感覺自己的手指頂著太多高速旋轉的盤子，盤子太多了，總有一天會全部摔碎。」

現在，她正在輪候英國國民健保（NHS）的心理諮詢服務。

另一個人叫安迪（Andy），今年27歲。他好不容易開了一家自己的店，可此時精神狀況急轉直下。他說： 「我有整整三個月什麼也沒法做。不能思考，不能專註，感覺生活沒有意義。我為了付租，向別人借錢，差點還不上。我甚至還去找貸款公司，於是我的信用記錄上留下了污點。」

我採訪的其他人也有類似的遭遇。來自西南部的一個治療師曾經被強制要求和前夫同住，因為她的抑鬱癥狀已經阻礙了正常工作和生活。來自倫敦的一個畫家兼設計師說他只能 「撐下去」 ，儘管 「和客戶溝通有點作用」 。

每個人的結局都不一樣。比如安迪後來開始參加業餘拳擊，他說拳擊使他 「身體狀況好轉，還改善了精神狀態」 。查理說： 「我的精神健康狀況雖然不穩定，但比五年前好多了，但我仍然沒有工作。」

Mind 組織告訴 VICE，自由職業者的精神健康已經引起關注。「我們知道經濟狀況和精神健康密切相關，」 Mind 的工作福利主管艾瑪·馬默（Emma Mamo）說， 「如果你要創業，錢是個問題。假如你是自由職業者，很難保持穩定。」

馬默建議，可以從基本的自我關照做起：不時放鬆休息，避免長時間工作，去吃頓飯，出去走走，一項項完成工作而不是原地焦慮。如果自己應付不來，去諮詢專業醫生。

住在倫敦的卡門·狄克魯茲（Carmen D Cruz）現年30歲，她創立了一個工作坊，幫助有焦慮或抑鬱癥狀的人調整自我。她說，關鍵在於記住自己不用完成所有事。「離開那些虛偽的義務和沒必要的目標。」還有，要尋求幫助。「朋友、家庭，去找他們。」

除了自由職業者自己應對以外，職業市場的另一邊也該做些什麼。某些工作給的工資是不是太低了？英國人力合作社稱，企業、工會和互助組織極有必要 「建立緊密結合的機構，團結不穩定的自由職業者」 。

美國、丹麥、荷蘭、德國和西班牙的自由職業者都在逐漸聯合起來，而英國在團結自由職業者上做得很少。聯合工會（Unite）主要涵蓋了建築業、農業和服務業勞工，他們告訴 VICE，公會中目前沒多少自由職業會員。英國總工會（GMB）雖然代表了一些處境相似的勞工，比如計程車公司艾迪森李（Addison Lee）、優步司機，還有那些拿臨時合同的人，但也不太關注自由職業者。

具體行業的工會可能比較有幫助。英國全國記者工會（NUJ）的主席蒂姆·道森（Tim Dawson）說：「據我所知，有相當數量的自由職業者有一定精神或者心理問題……我們工會的所有分支都有福利官員，會為需要的人提供幫助和建議。有需要的人還可以聯絡我們旗下的慈善機構和衍生機構，我們每年都幫助很多有經濟困難的記者。」

英國的自由職業者數量還在增長。我們的工作方式早就不是一成不變了，因此是時候創造新的組織和制度，為需要的人們提供幫助了 —— 不管是那些需要交租，趕截稿日的人，還是（可能）即將精神崩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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