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她要的愛情只有一種

1

傾城之戀

1943年12月，張愛玲初識胡蘭成，時年23歲，正是「一夜揚名上海灘」的好時光。

胡蘭成38歲，官拜汪偽政權宣傳部政務次長、汪偽集團機關報《南華日報》總主筆。兩人次年8月結婚，相差15歲。

在那一紙婚書上：「胡蘭成與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張寫了前兩句，胡寫了後兩句。

胡蘭成因偶然看到《天地》月刊上張愛玲的文章，因文生慕，主動造訪，不得見，「只從門洞里遞進去一張字條」。

在得知門外竟然是惺惺相惜的弄潮文人胡蘭成之後，張破天荒於隔日主動回訪。由此開啟了一段曠世才女與薄情盪子的傾城之戀。

2

愛上他

張愛上胡，確乎發於情嗎？

張愛玲在晚年的自傳小說《小團圓》中如此敘述當時心態：

這天晚上在月下去買蟹殼黃，穿著件緊窄的紫花布旗袍，直柳柳的身子，半鬈的長髮。燒餅攤上的山東人不免多看了她兩眼，摸不清是什麼路數。歸途明月當頭，她不禁一陣空虛。二十二歲了，寫愛情故事，但是從來沒戀愛過，給人知道不好。

由此可見，與胡的相戀，自有張預先的心理等待。無論是從寫作的需要，還是從生理年齡的視角來說，她都需要愛情的體驗。

當其時，胡已有妻子兒女。但天生的多情浪子情懷，使胡在遇到張這一特殊的女性時立即被吸引，立即展開言語和行動上的攻勢。

而單純又自卑的張愛玲，正值豆寇年華，又因其特殊的成長經歷，身邊更無知冷知熱的親人，使得她在對濃烈而真摯的感情的潛意識期待中，在遭遇胡的激情追求時，只有束手就擒而毫無招架之力。

「穿著舊黑大衣，眉眼很英秀，國語說得有點像湖南話。像個職業志士。」這就是張愛玲眼中的胡蘭成形象。

在明知胡有妻子的情況下，張對胡的感情，已經到了無可奈何的境況。

她在書中如此描述：

她崇拜他，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等於走過的時候送一束花，像中世紀歐洲流行的戀愛一樣絕望，往往是騎士與主公的夫人之間的，形式化得連主公都不干涉。她一直覺得只有無目的的愛才是真的。

由此可看出，張對胡的所謂愛情，是一種遠距離的精神愛，超越了胡蘭成本人，超越了愛情本身，而註定悲劇的是：無法超越張愛玲自己。

3

為何愛上他

張愛玲萬分不得已地全身心投入了這一場註定不完滿的愛情劇場。她的不得已，源自適齡女子的渴望，源自寫作的體驗需求。

更關鍵的是，源自自小以來對父愛的渴望。親情、愛情、友情，這幾種人生感情，在張愛玲的生活中無一不稀缺。

胡蘭成的出現，無疑填補了張一直以來荒蕪的感情世界。

胡年長15歲，可以滿足張潛意識裡被父愛呵護的期待；胡長相清秀，多情浪漫，言語行動上對張的熱烈追求，可以滿足張對異性愛的期待；胡才華橫溢，談文論詩，人情世故，可以滿足張對友情的期待。

在如此三種期待中，張完全無條件地降伏在胡的攻勢下。張在送給胡的一張照片後面如是描摹其情狀：「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4

他的愛

張愛玲的孤高清傲、身世背景、才情異秉，也無一不吸引著天生情種胡蘭成。

「晨出夜歸只看張愛玲。兩人伴在房裡，男的廢了耕，女的廢了織……」 這一段神仙眷侶般的日子，永遠刻劃在了胡蘭成的《今生今世》里。

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多少世間人對愛情的最幸福的期待。喜結連理之後，難道不是執子之手、與子攜老嗎？

現實往往是殘酷的。

胡在和第二、第三任妻子解除婚姻、和張結婚不久，前往武漢辦報時，和17歲的護士周訓德談起了戰時戀愛。而在抗戰勝利後，在逃往江浙一帶的客居中，又和照顧他的已故朋友的妻子范秀美同居。

胡在流亡日本之初，租房而住，與房主的妻子日本女人一枝同居三年之久。胡的最後一任妻子是彼時代上海黑幫老大之一吳四寶的遺孀余愛珍。

至此，胡蘭成的才子流氓性情——按他自己在《今生今世》的說法「常時看見女人，亦不論是怎樣平凡的，我都可以設想她是我的妻。」——到了厚顏無恥的地步。

5

她要的愛情只有一種

如同其畢生所愛的《紅樓夢》中的金陵四大家族，張愛玲也是彼時代的四大名門之後：祖父張佩綸、外曾祖父李鴻章，母親的祖父黃翼生是清朝江南水軍提督，繼母孫用蕃，其父孫寶琦是北洋政府國務總理。

名門望族除了給剛出生的張愛玲打上貴族血統的烙印，並沒有為她提供賴以生長的營養。既沒有精神上的撫慰，也沒有物質上的支撐。她象一顆小草，獨自艱難地生存在這個荒漠一般的人世。

4歲時父母不睦，母親赴歐。8歲時母親才回國。10歲時父母離婚。17歲時與後母口角被父親責打併拘禁半年。之後逃出與姑姑同住。

直到23歲一夜揚名上海灘的那一年，與胡蘭成相識。

胡的多情和體貼，似乎讓她體味到了久違的人間溫暖，及時填補了她心中那個因親情稀薄而塌下去的巨大的空洞。她要的愛情，不過就是世間平凡女子都在渴求的現世安穩的這一種。

可是，命運總是在不經意之間露出殘酷的一面。

1947年2月，臨水照花人張愛玲，千里迢迢趕赴小城溫州探望新婚未久的丈夫胡蘭成。在面對胡的種種不軌行徑之後，張愛玲斷然決定：離開胡蘭成。結束這種可笑的婚姻。

但她把胡的經濟窘況看在眼裡，為了心底那個曾經的愛情，她把辛苦積攢的所有稿費錢，統統寄給了這個對她而言的天下第一負心人。

1947年2月，在曲曲折折的江南小巷裡，猶自飄來張愛玲的責問：「你與我結婚時，婚帖上寫現世安穩，你不給我安穩？」

1947年6月張胡離婚。至此，一別至死，胡蘭成在日本，張愛玲在美國，老死不相往來。

三年婚姻，傾城之戀，終致灰飛煙滅。

作者簡介：羅兩愛，富蘭克林讀書俱樂部專欄作者，射手座的豬，愛天馬行空，愛悲天憫人。有時嫻靜，有時很瘋。愛看閑書，愛寫閑文。簡書@羅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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