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我所知道的羅馬帝國（6）：既創業又守成的皇帝

大司馬亂入：本章從個人、政績、評價三方面解析提圖斯的皇帝生涯，內容中包含史上著名的大災難維蘇威火山爆發和龐培古城的淹沒。羅馬是一個偉大的文明，感謝長安一葉傾情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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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我所知道的羅馬帝國（5）：羅馬皇帝應該站著死去

永失吾愛

當前的黑暗形勢，對於武將出身的皇帝提圖斯來說，似乎都不是什麼問題。他身為武士，一生只為刀劍信仰，以及心愛的女子而戰，似乎沒有什麼害怕的。

不過這位猶太女子感到了事態的緊張，她退卻了。

這位羅馬帝國的凱撒（皇帝）——提圖斯，未來要縱橫政界，在眾多政敵中周旋，不能有不利於帝王的污點。於是，和很多的偉大女子一樣，為了提圖斯的前途，她選擇離開。

然而此時，對於以上這些，提圖斯卻蒙在鼓裡，而之後連續發生的幾件事，卻令他異常激動，也改變了羅馬對他的看法。

一天，第十二軍團長查理烏斯查到了圖密善勾結近衛軍，私下結黨的種種證據。

大量證據表明，提圖斯的弟弟圖密善曾經參與謀反叛亂。

「什麼！？叛亂？」此時，巨大的羅馬鐘聲響起。彷彿敲響了自己兄弟的喪鐘。

巨大的震驚令40歲的皇帝頭暈目眩，他心中不禁慌亂起來。莫非真的要手足殘殺，他猶豫起來。。。

不過，如果是父親，他該如何！。。。。。

他猛然推翻案台，目光如炬。對！自己是皇帝了！應該用帝王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他握緊了劍柄，殺氣頓起。

然後，他迅速傳召圖密善進宮。他擰緊了額頭，壓抑住此時自己內心深處那片躁動的火山。

此時，他的侍衛突然進來上報，原來貝蕾妮絲（猶太公主）已經走了。

提圖斯大駭，他迅速上馬，狂奔追至城外。在希臘羅馬時代的玄幻晚霞中，他縱馬狂奔，穿過了台泊河。

落日餘暉灑落在河水片片流波之上，伴隨著月桂花瓣紛揚漱落，氤氳之中，美景依然，恰如當時月桂花下的一撇。

一顰一笑的芳華，莞爾回眸、似水年華，依然歷歷在目。

他無限悲苦，是她讓自己明白了眾生的痛楚，明白了弱小生命的不易，以及那些生命中不能承載之痛。 怎奈：歲月極美，在於流逝。

旁邊的侍從望著提圖斯悲苦的眼神，不禁感慨，猶太戰爭、取得王位，你也落過淚，但從未見如此動容。

他突然大笑起來。

「不錯，朕是羅馬帝國的皇帝，怎能可以為了一個猶太女子。可笑。」帝國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夕陽西下，他起身上馬。

不過，他趁人不備之際，迅速扭轉過頭，悄悄地抹掉了一滴淚水。（後來，他終身未娶。）

途經台伯河，看著遠處的皇宮，以及變幻莫測的天空，就宛如自己短暫多舛的命運，令人琢磨不透。

這時，自己的弟弟圖密善到了。圖密善忐忑不安地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本還在擔心自己的處境，不過此刻，令圖密善吃驚的是，他見到的僅僅是自己兄長的那一雙蒼茫的眼神。

提圖斯看著圖密善，突然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恨意。

父親，戀人，朋友都離自己而去。

也就只剩下這個兄弟了。

想到這裡，他剛才還緊捏劍柄的手，頓時變得無力起來。

提圖斯輕輕地將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過去總是當他是個孩子，「過去我挺瞧不起你的，但是想起你有時對朝政的看法，也有一定道理。」

面對突然變得友善的提圖斯，圖密善感到有些不適。

提圖斯無奈地騎馬走過。

此時，帕拉丁山秋季的一絲夕陽划過他雕刻般的面容，伴隨著嘩嘩流過的台伯河水，

他猛然回首，對著圖密善大聲地說道：

「我們一直是兄弟吧。」

說完，他很開心得笑了笑，像個小孩。

陪我走下去吧，好兄弟，其實我一直很孤獨。

提圖斯之後並未向自己的親兄弟下手，反而繼續宣稱圖密善是自己的同僚和繼承人，並且私下流淚懇求圖密善能與他相親相愛。與此同時，他還寬恕了兩名曾經謀刺他的刺客。

就這樣，他給整個凌亂的時代，帶入了一股清風，減少了羅馬不少血腥感。

與芝蘭居，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

他的善意感染了身邊的民眾，並為他冠上「神聖的提圖斯（Divius Titus）」之名。

就這樣，這位年輕時殺伐無數、罪孽深重的羅馬帝王，終於在經歷人世滄桑的洗滌沉澱下，浪子回頭，用寬容和仁慈贏得了民意，也贏得了榮譽和光輝。這是後世評說。

不過對於當時的他來說，悲苦的故事還沒有結束，上帝似乎並不打算讓他有時間從以上的這一系列打擊中恢復。

為了守護這個時代 ，讓光明得以延伸，並開拓一個史無前例的未來，他忍住悲痛。為了大愛，現在還不是沉溺於兒女私情的時候。

大災變與競技場

而與他父親執政風平浪靜的十年不同，他即位之後，可謂苦大仇深。

具體說來，在剛剛登基不久，羅馬連續發生了幾件大事（典型的災難劇，堪比大片《2012》 和《後天》）：

第一件事：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那不勒斯東南方向）爆發，龐貝古城（那不勒斯灣東岸，維蘇威火山東南方向，也譯龐培城）被鋪天蓋地的火山灰淹沒，岩漿和泥漿以160公里的時速沖入龐培古城，將這座繁華錦繡的富人區掩埋在6米多深的地底。

據說，與此同時，火山噴出的另一個特別巨大的火柱也撞向了古羅馬的另一座城市——赫克勒斯，伴隨而至的火山灰也瞬間將赫克勒斯淹沒殆盡。

如果您去義大利遊玩，有機會一定要去龐貝古城去看看，這裡是羅馬當時土豪集聚地，裡面簡直就是一座大型博物館，時間彷彿停滯在火山噴發的那一刻，當時人們的生活起居一舉一動，被完完整整地保存下來。

比如其中保持著很多人吃飯的姿勢。（由於來自農業社會，最容易想起的就是吃）從裡面驚奇的發現，很多貴族吃飯，是躺著吃的。這在當時是一種時髦。只有奴隸還有特別忙的人才是坐在椅子上吃飯。

這次火山噴發，對於當時羅馬的損失還遠遠不僅僅於此，令羅馬人痛心疾首的是，他們損失了一位真正的學霸。那就是羅馬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老普林尼（加個「老」，為了與其養子小普林尼相區別），古羅馬著名作家，因其所寫《自然史》一書而著稱。

老普林尼將所有時間都用於學習，他命令身邊的奴隸拿著書給他念。他是個真正的學霸型人才。

之所以說他是學霸，是因為有一件著名的事情：

有一次，當朗讀的奴隸讀錯了一個字的時候．在場的一位細心人士打斷了他，要奴隸更正這個字的發音。老普林尼不快地對這個細心人士說道，「你不是已經聽懂了嗎？一打斷，又使他少念了十幾個字。」

反映在生活上，那可是分秒必爭，借用河東獅吼裡面的經典台詞，就是，他在工作的時候學習，在出差的時候學習，在旅途的時候學習，在洗澡和吃飯的時候學習。。。。。。一直在學習。這才是真正的學霸級人物。

在大火山噴發的時候，他已經五十多歲，也就是說他已經馬不停蹄地學習了半個世紀，這是什麼樣深邃的智者。他的遇難是羅馬的無量損失，不亞於被燒掉一座皇家圖書館。

老普林尼一生出過七本書，其中以 《自然史》最為出名，這本書是寫給提圖斯的，書里包羅萬象，其中也囊括了很多治國之道，用老普林尼的話說是「象自然本身一樣博大深厚」。

普林尼在書中，對中國也有記載，對中國的寶劍鍛造也有一定記載，將中國稱做「絲綢之國」（賽里斯）。

這本書在塵封一千三百年後，並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被中世紀一位有志青年閱讀到，之後，這本書被此人視為經典，日夜拜讀，佩服地五體投地，並影響了這個人的一生。

這個讀書的人叫做彼特拉克（Francesco Petrarca），可能有些陌生，不過他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稱號：歐洲文藝復興之父。

還有第二個災難：公元80年，帝國又相繼發生了羅馬城大火和羅馬大瘟疫（羅馬大瘟疫在羅馬全境爆發，傷亡不亞於羅馬內戰）。

想多說一句的是，羅馬比中國要幸運的多，至少在古建築上面，羅馬城是石頭建的。羅馬大火——還好是石頭做的。相比如果發生在中國，那後果不堪設想。

這次羅馬大火，大的程度，可謂令人髮指，大火甚至將羅馬的萬神殿都燒掉了（一百年後，哈德良皇帝重建萬神殿）。萬神殿（Pantheon Rome）是石頭做的，而且在羅馬的地位，不亞於西安明城牆。

萬神殿

萬神殿的誇張程度，令一千七百多年後的一位美國開國元勛嘆為觀止，這位牛人甚至不惜掏腰包，將萬神殿為原型，建造了現在的弗吉尼亞大學主樓。這位牛人就是美國的第三任總統托馬斯·傑斐遜（英語：Thomas Jefferson），《美國獨立宣言》的主要起草人。

扯得遠了，萬神殿號稱萬神之所，裡面包含著的先賢對於宇宙的神奇力量的感受和思考，對於那種帶給心靈的震撼以及其玄幻壯麗的程度，恕我詞窮，難以盡述。

這麼說吧，如果你旅遊去羅馬只能去一個地方，不是絢麗到誇張的梵蒂岡，也不是富有文化氣息的羅馬古城，而是應該去看看萬神殿。

也就是曾經這麼重要的一個石頭聖殿，居然在公元80年，被羅馬大火燒掉，可想當時火勢之猛烈。

不過，在這兩年里，眾多倒霉事中，也有值得紀念的，比如公元82年，由當年韋帕薌皇帝親自下令修建，共修建了十年的羅馬競技場，至此正式建成。

羅馬競技場，近50米高，現已成義大利地標建築。恢宏大氣的競技場，似乎想將周邊的一切之美全部凝聚其上。然後在瞬間爆發給人以震撼。建築之上的件件洞石裝飾，更是被萬民所稱道，美觀且堅固，歷經千年而不倒，把弗拉維王朝的精神表現無遺，強勢霸氣中透露著恢弘的氣勢。

據說競技場是可以容納五萬人，並且在緊急時刻，十分鐘時間內就可以完成疏散的宏偉建築，在這座建築的宏大非凡之下，凝聚著羅馬科技工作者智慧的結晶。站在這座建筑前面，習慣於渺小的人類，似乎只能對於這種龐然大物感到茫然失措。

最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兩百多年後，為紀念羅馬建城一千年，在競技場里，舉行了水戰表演。這是真實的水戰，用巨大的引水橋引入台伯河的河水，只為一次演出，任性地實現了虛擬和現實的完美結合。

而就在競技場落成之日，羅馬為了紀念這一盛況，據說讓5000角鬥士在這裡角斗。血染黃沙，風云為之變色。

羅馬競技場

誰曾記，恢弘之下，奢靡無度，生靈悲憫。只記得，強盛從中，震撼非凡，永駐萬年。

短暫的開拓者與守成者

以上，這些好的壞的，災難還是盛事統統都發生在提圖斯登基後的兩年中，別的不好說，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年，他一定很忙。

他做了帝王應該做的一切，他甚至動用自己的私房錢（皇帝金庫）去救助天下百姓。為了救災，他將能用的招都用上了，醫學、星象學、算命、祈福、救災、安置、減稅（包括他父親生前所收的廁所稅，統統減免），以及重建被燒毀的神殿和街區等等。

終於，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公元81年秋天，提圖斯在自己的別墅中病逝，噩耗傳開，舉國悲痛。

當時有傳言，皇帝駕崩是因為遭受了大瘟疫。

也有傳言，是遭兄弟圖密善謀殺。

還有因為完美主義而胡扯的，說他放棄了王位，去了東方，去找尋他心中的那位女神——那位即使生命到了最後，也不會忘記的女子。只可惜，當年月桂花下的美好誓言早已塵封不在。剩下的，只是後世的無端猜測而已。

總之，連續的天災和情人的離去，都令他備受打擊，感覺彷彿遭受天譴。

無論如何，他在位只有兩年。對羅馬而言，他已經逝去。史料評價：可能還沒來得及犯錯，就以駕鶴西行。

不過，對於他的死亡，元老院給了他生前沒有的榮耀和完美讚頌，全國褒獎之聲也是不絕於耳。

提圖斯皇帝，四帝之年，助父奪位，猶太戰爭屠城百萬，導致生靈塗炭。他生性勇猛，但又十分洒脫，即位前，喜歡和豬朋狗友打成一團，即位後，連續天災之下，能夠遠小近賢，勤政愛民，兼具開拓之主和守成之君的氣質，對於一代帝王而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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