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梅：女幹部為什麼不討人喜歡

文 |馮雪梅

昂山素季來訪，我沒看任何新聞，只記住了照片里她優雅的身姿。她真的跟希拉里不同，希拉里的強勢你一眼就能看到，完全溢於言表，語調、表情、手勢、著裝，處處顯現著那種毫無退讓的掌控力。

她很少穿裙裝，就連身材（嘿嘿，她好像越來越壯了），也透露出壓倒一切的架勢，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能帶起一陣風，驚落沙石無數。

當地時間2016年5月10日，美國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希拉里在集會上講話。

以一種向外的對抗式的方式，希拉里表達著她強勢。或許，這就是她所選擇與塑造的個人形象。

作為總統夫人，她曾面對丈夫出軌所帶來的情感與政治的雙重壓力；作為國務卿，她得抵禦人們對美國霸權與女人霸權的多方批評；作為總統候選人，她要接受黨內的各種審視和對手的各種攻擊。

你喜不喜歡她無所謂，可你得承認她一點兒也不比男人差，卻扛著比男人更多的壓力。

相比之下，昂山素季的強勢則不那麼顯山露水，而是以淡定的內斂「散發」著堅定。她站在那裡，宛若一株靜靜綻放的百合，身姿挺拔，步態從容，你能被她吸引，卻不會被灼傷。

2012年4月13日，昂山素季與英國首相卡梅倫在緬甸仰光會晤。

兩個有故事的女人，以各自的方式面對世界。萬人矚目里，不用多言，她們的姿態，已經把許多的東西——修養、見識、閱歷、性情之類，顯現出來。她們以各自的方式，展示著作為政治女強人的不同形象。

這種個人形象的塑造與展示絕非隨意。從電影《鐵娘子》里可以看到，撒切爾從政之初，不僅僅是個人形象，連說話時的表情、語氣和聲調，都經過訓練。

確實，訓練能夠改變一個人，短短的幾周時間，就能將鄉下野丫頭變成窈窕淑女。可我堅信，這種「速成」背後，有多年教養與閱歷的積澱，不然，你只是在扮演角色，而不是角色本身。

一個人骨子裡的淡定優雅，是裝不出來的。布羅茨基曾說：「一個人的模樣就是他靈魂的樣子。」這話有點兒極端，卻不無道理。

實際上，別說角色本身，就是扮演角色這一課，在我們的慣常生活中也是欠缺的，很少有人告訴你，大庭廣眾之下，你該以怎樣的姿態出現。

別的不說，你從電視新聞里，那許許多多的女幹部身上，看到了什麼？確實，她們已經不再是原先的苦大仇深、鬥志昂揚，可大多數人，依然缺少那種被人喜歡與接受的有「氣質」的形象。

撒切爾與里根

「氣質」這東西很難具象化，可以是說話時的手勢腔調，也可以是一個微笑，不經意間的一個表情。著裝、聲調、語速、身體語言中的每一個細節，可能都會影響你的公眾形象，包括最簡單的站姿。

遺憾的是，在一個女人，或者說女幹部的成長過程中，缺少專門的「個人形象」指導，去塑造儀態舉止。她們所理解的形象，往往只是一身價格不菲的衣服。

一位小學的女教導主任來和我商量一次課外講座的細節。當體重明顯超標的她「不容忽視」地走過來之時，我的第一反應是遇著了菜市場的大媽。寒暄之後，女主任在椅子上坐下，可能是胖了些，給我的感覺是四仰八叉斜躺在椅子上。

我突然很慶幸，自己沒有女兒交到她身上，我不知道這樣的老師，能教出什麼樣的學生，尤其是女孩子。

我時常能聽到附近校園的廣播。很多時候，講話的都是位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的女老師。不能說刺耳，可用力過猛是一定的。不管什麼樣的內容，就怕別人聽不見，明明有擴音器，也要鉚足了勁大聲說。

是的是的，只要老師負責任，你還提什麼「沒用」的要求？我只是想，在這樣的「表達」示範下，孩子們在公眾場合會怎樣講話？

當地時間2016年7月13日，特麗莎·梅與大衛·卡梅倫正式交接，特麗莎·梅成為新任英國首相。

有一天，我聽到窗外有家長聲嘶力竭地在訓小朋友。真的是底氣充足，聲音響亮。大約就是作業沒做好之類。估計是家長挨了老師的批評，等不及回家就在校門口對著孩子發飆。

我真的很佩服那位母親的耐力，那麼久地不依不饒，居然音量絲毫不減，以致我都有大吼一聲讓她停下來的衝動。忍不住站起來看，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小小的身影低著頭，被母親推來搡去，在大街上劈頭蓋腦地訓。

這樣的女孩子長大之後，還會不會跟人好好說話，會不會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一個紅綠燈路口，我看到一群中學生過馬路。看慣了那種寬寬大大一點兒也不合身的運動服，孩子們身上的校服一下子吸引了我。男孩子是白襯衫、暗紅領帶，藍褲子；女孩子是白襯衫，紅藍細格的裙子，很是好看。忍不住又再仔細看了兩眼，發現沒有幾個孩子將那身衣服穿得像樣。

男孩子的襯衫松垮垮地從褲子里拽出來，領帶也扯散了，弓著腰；女孩子穿著洞洞鞋，踢踢踏踏，少有身姿挺拔的，完全是平時穿運動服散漫松垮的樣兒。

害死人的運動校服啊！肥肥大大，無所謂樣式線條，不講究身體儀態，淡散慣了，再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也走形。這就是從小，我們教給孩子們的對衣著的審美么？

左為西班牙第一夫人萊蒂西亞王妃，右邊則是法國前第一夫人卡拉·布呂尼

當商場里永遠有人套著睡衣逛盪，當穿著改良的旗袍都能騎電動車見縫插針，當旅遊鞋跟西裝裙百搭之時，單單責怪中年女幹部形象氣質不佳，真的有些苛責。

男人呢，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曾經有人寫文章說中國的男人配不上中國的女人，結果被罵個半死，但若說中國男人毀掉了西裝，卻並不過分。

我在義大利佛羅倫薩的outlets 店裡，見到一位中國男士買西裝。那一通折騰，幸好導購小姐是華裔，會說漢語。

當終於有一件顏色款式價格都中意的burberry西裝穿上身之後，大叔對著鏡子瞅了半天，怎麼看都彆扭。最後，導購小姐一語中的：先生平時不太穿正裝吧？

啊哈！已經習慣了所謂運動休閑裝的散漫身體，已經難以適應雙開叉西裝的精細尺寸和板正線條。

【作者簡介】

馮雪梅|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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