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妖孽，我想修鍊成金剛
9月9日-9月11日，荷廣傳媒·橙雨傘「講故事與性別視角」國際大師課在北京舉行。課程中有個環節，是讓參與者寫下社會性別盒子對於男性和女性的不同期待，和他們在成長中因為自己的性別遇到的告誡。這是參與者在課程結束後寫下的課後感。
我是一隻妖孽，我想修鍊成金剛，然而既有的一個叫「社會性別盒子」的東西，限制了我的願望。
無處不在的社會性別盒子
「像個女孩一樣」
我叫小麗，今年24歲，是一名女權主義者。我對性別議題產生濃厚的興趣，與我的成長經歷分不開。
我是家裡的獨生子女，雖然能與男孩一樣獲得受教育的權利，也感受到了父母對我深沉的愛，但仍或多或少地受到一些來自家庭、學校對女孩的約束，「像個女孩一樣」，就像是我美好童年生活里的一道魔咒。
我從小跟著自己的四個表哥長大，四驅車、玩具槍、奧特曼等是我的玩具。一放寒暑假，我就成天跟著他們翻圍牆，抓天牛，鬥蟋蟀……成了家長們眼中的「野丫頭」。
然後父母就開始限制我的活動，不允許我再跟表哥們走得太近。他們可以晚上七八點還出去玩，夜裡十一二點都不著家；而我七點以後就被禁止出去玩，十點左右就得上床睡覺。
我向父親提出抗議，他是這麼義正嚴辭地告訴我的：「女兒就是要圈著養，兒子就是要放著養，你是個女孩子，就給我乖乖待在家，別成天野得連家都忘了在哪。」我那時竟沒有覺得父親這番話有任何的不對，一個模糊的觀念開始在我腦子裡形成：「哦，我是女孩，所以我應該乖巧文靜一點，出去野是男孩子才有的特權。」
就這樣，我似乎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
「你那麼要強做什麼？女孩子嘛，要懂得示弱，差不多就行了，這樣才討男孩子喜歡」
」你要溫柔一點，多學學做家務，不然以後男人都看不上你，看你怎麼嫁得出去？」
」整個夏天都沒見過你穿裙子，你到底是不是女生？」
「你居然剪了這麼短的頭髮，醜死了，活脫脫一個假小子。」
「我的小祖宗，女生要淑女一點，淑女，男生都喜歡淑女」
「你少吃點，要保持好身材才有男人喜歡」
「小姑娘家家吃東西要斯文一點，別狼吞虎咽的，多難看」
「你以後就當個老師，教師這職業，穩定，就適合女生」
「你又不需要賺錢養家，學這麼多做什麼？」....
這樣的話語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不絕於耳。
活得「像個女孩一樣」就像是我的人生任務。
「像個男孩一樣」
我叫王磊，今年25歲，雖然在本科畢業找工作的時候我比同班的女生更容易地就找到了好工作，工作之後也比女生更受老闆器重，可是我覺得活得像個男人一樣真TM累。
或許是從小和兩個姐姐一起長大的緣故，我很喜歡和女孩子一起玩。
一次玩「過家家」的時候，兩個姐姐讓我穿上她們的裙子，用花花綠綠的髮夾給我裝扮，還給我摸上了口紅，讓我扮洋娃娃的媽媽。我看著鏡子里穿著裙子的自己，高興地抱著手裡的洋娃娃，正跟姐姐們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我大姑進來了。她一看到我這樣子可不得了，立馬大聲地叫了起來，「磊他媽，磊他媽，你還不快來管管，看你兒子都成什麼樣了。」媽媽來了之後，臉色一沉，立馬把我手上的洋娃娃扯了扔地上，怒不可竭地命令我趕緊把裙子脫掉，厲聲地說「你一個男孩子怎麼搞成這樣？羞不羞？」
那時候，我大概5歲，不知為何大姑如此慌張地叫喚，也不太明白母親為何那般生氣，只是明顯地感覺到心裡滋生了一種羞恥感，我不知道男孩子該怎樣，只知道不能像女孩子一樣。
學員們在白紙上寫下社會對於「像個男孩」的要求
就這樣，我似乎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男孩。
小時候家人父母對我說：「你一個男孩子，怎麼能化妝、穿裙子呢？愛美做什麼？男孩子粗糙點好。」
「男孩子要勇敢和堅強，如果那麼膽小愛哭，以後會被女孩子瞧不起的。」
「放下盤子，也不用你掃地，洗衣服都是女生的事，你就安心讀書，以後好賺錢養家」；
長大後女朋友對我說：「你一個男的怎麼連換個燈泡都不會」
「你一個男的連婚房都不買我怎麼可能嫁給你？」
「這麼點兒事你都做不了主，你還是不是男的？」
於是乎，生活上、工作上有壓力我無處傾訴，男人嘛，怎麼可能沒點壓力？什麼都得自己扛。女朋友搬家，那一袋一袋的東西，死沉死沉的，那能怎麼辦？咬著牙自己搬唄，誰讓你是個男人？
有時候心理憋屈，也想嚎啕大哭一場，可自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被剝奪了哭的權利。男人嘛，打掉了牙還得往肚子里吞，何況只是眼淚呢？
我是個男孩，可並不想活得「像男孩一樣」。
性別vs社會性別
女孩和男孩在生理結構上確實存在差異。比如，男孩有陰莖而女孩沒有。進入青春期後，女性會開始有月經，乳房經發育也逐漸高聳；而男性開始長出喉結等等。有一個小女孩曾經問自己的父親：「爸爸，為什麼我不能站著尿尿」。爸爸想了想說：「因為你沒有小雞雞。」「那我有什麼呢？」小女孩接著問到。「這個……你有陰道啊！」爸爸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我們不能否認這些性別上的差異。
可是，「活得像女孩一樣」「活得像男孩一樣」 是社會基於人們生理性別的不同而對男性和女性產生不同的期待、要求和評價，是經由歷史文化、社會環境、家庭、學校、同輩群體、媒體等不斷生產和再生產的一整套對於性別的規範，這種有別於生理性別的社會性別局限了人類作為個體追求自我發展和表現個性特徵的可能性。
它要求男性最好高大威猛，勇於擔當；它要求男性最好慷慨大方，時刻充當保護者的角色；它期待男性成為領導者，有進取心，能夠獨擋一面；它給了男性必須出人頭地的壓力。它也要求女性最好柔弱嬌小，溫柔賢惠；它也要求女性愛美會打扮，最好永遠單純地活在童話世界裡當個公主；它也期待女性以家庭為重，做好相夫教子的分內之事；它也給了女性你不必強大，不必獨立的暗示。
如果男性和女性都能滿足於既定的條條框框，那似乎是再好不過的了。兩性通過異性戀的婚姻相結合成為家庭，女性在私領域負責人口的再生產，打理家內的一切，為資本的再生產做出犧牲和貢獻；男性在公領域拼搏馳騁：社會得以維繫，資本得以運轉。
然而，社會忽略了人們可能會對既有的安排產生不滿。男性也有情感需要發泄和表達，也想參與家務勞動和陪伴孩子成長；女性也有可讓男性依靠的肩膀，也想參與公領域的決策，叱吒職場。為什麼一定要把兩性關在兩個黑乎乎的社會性別盒子里呢？為什麼不能打破男女兩性之間的性別界限呢？
打破社會性別盒子的牢籠，男性也可以陰柔顧家，弱小的男性不必再強裝「男子漢」；女性也可以幹練獨立，而不會被再戲稱「女漢子」。溫柔順從的男孩子不會再被嘲笑為「娘娘腔」，爭強好勝的女孩子不會再被冠以「野丫頭」的稱號。
兩性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想要從事的職業：幼教、護士、公關、科學家、飛行員、指揮家……男性不會再因為從事了傳統意義上屬於女性工種的職業而選擇離職，女性不會再因為「性別女」而被拒絕進入某一行業。
到了社會性別盒子被打破的那一天，各個社會性別的人都不會再因為自己的性彆氣質而受到現在如此之多的限制，人人都能追求自由的發展，金剛能成為妖孽，妖孽也能修鍊成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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