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都不敢接受他的遺物醫書，華佗之死，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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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劍鳴

【作者簡介】江劍鳴，男，涪江源頭人，中學退休教師，四川省作協會員。以鄉土散文創作為主，出版有散文集《境界》等三部，短篇小說集《一路風塵》一部。有多篇作品獲獎，並有作品入選高中課本。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華佗山公園）

01

一代名醫華佗先生，真的死了，這一點，不可諱飾。

華佗先生，你死在自己過於膽大。

華佗先生，雖然說你是名醫，雖然說你醫治好不少疑難雜症的信息鋪天蓋地，成了擁有眾多粉絲的網紅，但這次的治療對象不同呀！他不是普通患者，他掌握生殺大權！你華佗一個在魏王面前的小小「鼠輩」，竟敢大膽賣弄什麼開顱手術的「方技」，豈不惹禍？

這次患者的病症也特殊呀！魏王患的是頭風，就是頭痛病。頭部，人之首腦，無其不成人啊！聽說這頭痛的毛病，不說治療，就是檢查，都要算最難的。即使是21世紀，什麼B超什麼腦電什麼CT，可以檢測出人的身體的許多病灶，卻無法完全檢測出頭暈腦脹的真正根源。

（華佗）

你華佗倒好，憑著什麼望聞問切，摸摸寸關尺，就說要做手術，竟然提出要開刀？太歲頭上的土都動不得，你還要動刀？魏王的近身人員都手無寸鐵，你還敢拿刀？難怪你自己要死於刀下！

凡是讀過《三國演義》第七十八回《治風疾神醫身死傳遺命奸雄數終》的人都知道，謀逆之罪，可都是你膽子太大弄來的啊！

當劊子手把雪亮而鋒利的大刀夾在你脖子上的時候，誰還管你是網紅是名醫專家？

膽大招禍，謀逆之嫌，殞命刀下，悲乎！

（華佗故里，安徽亳州萬畝芍藥基地）

02

「建安三名醫」之一的高級醫療專家華佗先生死了，無疑是中國古代醫療技術界的一大損失。

華佗的確醫術高明，但恃才傲物是導致他殞命的原因之一。

在政治家曹先生眼睛裡，再高明的醫生不過是醫生而已。官本位的社會裡，人的價值體現在九品十八階的職務和級別上。尤其是在漢末那個強調戰功和重視農桑的時候，醫生跟其他士人一樣，是「方技」，屬於「賤業」，被看做是不事農桑的「蠹蟲」。就是現代社會，人們不是也動輒就問：「你是什麼級別？」彷彿沒有級別就不能與其同頂一個藍天。有人雖然自己什麼級別也沒有，卻瞧不起別人沒有級別。

當荀彧勸留下這個民間選拔的技術拔尖人才時，曹先生說：「不憂，天下當無此鼠輩耶？」聽聽，鼠輩！其實，他哪裡知道，「千里馬不常有」，天下行醫者無數，能抵華佗者，幾何？

現在想來，有這樣兩個假設：

（華佗故里，安徽亳州花戲摟）

一是如果華佗身份高些。比如身封國師，手握大權，或者弄個大洋彼岸的什麼什麼證書，混個洋博士，哪怕是方鴻漸那樣的克萊登大學的畢業證，弄個「海龜」的光環罩著。或者轉行為官，努力進步，混上個部級甚至副國級，掙一個當朝一品，他哪裡會死？曹操哪裡就會殺了他？

二是如果華佗謙遜些。就算你有合格的行醫資質證書，就算你的診斷是準確的，經得起國內外專家組的考評，可是，你的治療方案經過最高局審批了嗎？給他治病，你開一個處方，寫一紙正常人沒法辨識的天書，拿幾樣治不好也不死人的顆顆藥粉粉葯內服外敷，莫顯擺你那所謂高明的醫術，你能死嗎？又或者，你出門太久，想回家了，回去看看，立馬應招回來，不推三阻四，莫謊稱媳婦生病，你會死嗎？

之所以拒絕回到魏王府，是你自恃醫術好，粉絲多，網民支持。這是不抵事的。恃才傲物，殞命刀下，悲乎！

（華佗故里，安徽亳州花戲摟）

03

華佗本是士人，一身書生風骨。數度婉拒為官的薦舉，寧願手捏金箍鈴，在疾苦的民間奔走。行醫客旅中，起死回生無數。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干一行愛一行的專業精神，這是普度勞苦大眾的菩薩精神，這是以人為本救死扶傷的白求恩精神！

不得不承認，華佗在那個戰亂不斷，生產力低下，不重視科技的社會裡，診病治病的理論和技術堪稱一流，評一個國家最高級別的醫學科教授，當之無愧。到哪個大學講講學，噹噹評委，帶幾個碩士博士美女研究生，續一房28歲的小妾，以其實力，不在話下，也未嘗不可。

關於華佗治病的軼事很多。比如狗腿治瘡，槍頭化酒，刮骨療傷，醫周泰，治曹操之類。他重視體育鍛煉強身健體以抵禦疾病的養生理念，跟今天的中西方健康養生理念完全相同。他發明的體操「五禽戲」，應該算作今天廣播體操或者健身操包括壩壩舞的始源，他的「麻沸散」算開了中國醫學麻醉歷史的先河。他為病人刮骨療傷，包括要給魏王開顱去除「風涎」，是中國醫療科學外科手術的鼻祖，並且被中國的鄉村騸匠們尊為祖師爺，當成神明供奉。

（安徽華佗紀念館）

佗經過數十年的醫療實踐，熟練地運用養生、方葯、針灸和手術等治療手段為人治病療痾，他精通內、外、婦、兒各科，臨證施治，診斷精確，方法簡捷，療效神速，被譽為「神醫」，歷史評價甚高。《三國志》評曰：「華佗之醫診，杜夔之聲樂，朱建平之相術，周宣之相夢，管輅之術筮，誠皆玄妙之殊巧，非常之絕技矣。昔史遷著扁鵲、倉公、日者之傳，所以廣異聞而表奇事也。故存錄云爾。」《後漢書》記載荀彧曾說：「佗方術實工，人命所懸，宜加全宥。」

然而，醫術再精湛，遇上了生性多疑的魏王曹操，就是秀才遇上了匪兵。再高的技術榮譽，都敵不過權貴手裡鋒利的刃口！直到獄卒都不敢接受他的遺物醫書，先生之死，學問也死了，悲乎！

（華佗）

04

再想想，華佗先生是沒有遇上好時代和明君。我們不妨再作如下假設：

如果你遇上的領導是蔡桓公，你可以「望而還走」，一走了之，管他腠理肌膚腸胃骨髓還是膏肓。你縱是不走，也還可以跟蔡桓公同志坐下來，探討一下病情，雖然你涉不顧領導身體健康之嫌，但沒有人追究你的瀆職和玩忽職守之罪。

如果你遇上了比你晚幾百年的領導世民同志，你盡可放開膽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推銷你的五禽戲麻沸散，給他的秘書警衛們望聞問切，或者順便探討一點時事話題，經濟建設，旅遊見聞，飲食男女，和養生健康，甚至可能在某一個春暖花開的上午，在上苑的向陽處，品品名茶，嘗嘗小酒。

（安徽華佗紀念館）

如果老曹能聽荀彧的建議，先讓華佗去除自己腦殼裡邊的「風涎」，治好自己的頭風病，哪怕不給他任何賞賜，哪怕把他幽禁在黑屋子牛棚里，永不平反，但留他一條小命，那麼，老曹的兒子也不致於缺醫少葯而命喪黃泉。

可惜，華佗先生，你生不逢時，而且是在你給對手關二爺療傷之後，遇上了橫槊賦詩的一代梟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那個時代不可更改的王法。

可惜，你不是扁鵲，魏王老曹不是蔡桓公；你更不是魏徵，魏王老曹不是晚生的太宗。

可惜，一介書生之我，只能在兩千年後「妄議前朝」！

華佗先生，你是在一個錯誤的時候，遇上一個更加錯誤的人，寫就了一段不能說是錯誤的歷史。這難道不是時代的悲哀？

我不得不哀號：華佗之死，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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