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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兩大學生刊物爭論升級,導師胡適說學問是平等的

張煊批評毛子水的意見「偏而無當」,而毛子水在下一期《新潮》上的駁文,簡直是指著對方的鼻子罵:「『科學尊而禮義亡』那種說法,非特是學術的蟊賊,實在是國民道德的蟊賊!」要不是五四運動愈演愈烈,雙方無心顧及,這場見解之爭恐怕還會向意氣罵戰方向惡化。

北大學生在「五四」前創辦的三大刊物,一般同學與社會的印象,是如馮友蘭所說「三個大型刊物,代表左、中、右三派。左派的刊物叫《新潮》,中派的刊物叫《國民》,右派的刊物叫《國故》」,「這些刊物都是學生自己寫稿、自己編輯、自己籌款印刷、自己發行,面向全國,影響全國」(《三松堂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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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潮》

大家都覺得《新潮》是「小《新青年》」,《國故》是跟兩份新派雜誌對著乾的。用《公言報》的話說,是「顧同時與之(《新青年》)對峙者,有舊文學一派……學生中固亦分舊新兩派,而各主其師說者也」。

但《國故》雜誌社打死也不承認這一點。他們投書報社,說「要之同人組織《國故》,其宗旨在昌明國學,而以發揮新義、刮垢磨光為急務。並非抱殘守缺,姝姝奉一先生之言;亦非故步自封,駁難新說」,意思是對新舊沒有成見,並非一定要站在新文化的對立面。

真相如何?我們先來看看這些「學生編輯」的位勢:1918年下半年兩份刊物創議之時,《國故》的主力薛祥綏、張煊都是中國文學門三年級,《新潮》的幹將之中,傅斯年、毛子水是中國文學門二年級,羅家倫是英國文學門二年級,顧頡剛是哲學門二年級。

也就是說,兩份雜誌的主要成員集中於中國文學門(1919年改中文系),《國故》編輯群資格稍老一些。在「各種分子雜居一處」的學生宿舍,主張不同者難免發生當面的磨擦,如傅斯年、顧頡剛、狄膺同住北大西齋四號,前兩人是辦《新潮》的同志,狄膺則「一天到晚咿咿唔唔在做中國小品文字,以斗方名士自命」,顯然是舊派一路,於是傅、顧,加上羅家倫、毛子水,「群起而罵他,且當面罵他為『赤犬公』(因狄字為火及犬構成),他也無可如何」(羅家倫《蔡元培時代的北京大學和五四運動》)。

要是聽聽楊振聲的回憶,就更可怕,簡直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大家除了唇舌相譏,筆鋒相對外,上班時冤家相見,分外眼明,大有不能兩立之勢。甚至有的懷裡還揣著小刀子。」(《回憶五四》)

就算沒那麼嚴重,個人恩怨肯定是有的。比如,傅斯年入北大之初很受劉師培、黃侃等人的賞識,可是他為人倨傲,「同他打招呼,總是若理不理;同他談話,說不到幾句,便回過頭去背起書來了」,很讓周圍的同學吃不消。加上他從舊文學的擁護者急劇地轉變為新文學的追隨者,比別人都要激烈,不要說舊派師生不高興,新派的先生都很驚奇,陳獨秀去問教過傅斯年的周作人:「他們可不是派來做細作的么?」——呵呵,潛伏、卧底,自古有之。

《新潮》一卷一期,日後被稱為「傅大炮」的傅斯年就向著《國故》特別編輯之一馬敘倫的《莊子札記》大發炮彈,認為該書是「抄錄成案」的「無意識之作」。馬敘倫後來有長篇答辯刊於《北京大學日刊》,除論學以外,還表示對傅斯年「別有一言相諍」,勸他「稍含廉鍔」,「若乃恣情縱筆,偶成差失,已足招彈。往複相申,唐費時力」,不愉之情溢於言表。

互換廣告也能見出些端倪。三大學生刊物中,《國故》與《國民》互相交換廣告,《新潮》上刊登幾乎所有北大出版雜誌的廣告,《國民》和《國故》也在其中,《國民》上也有《新潮》的廣告。但《國故》月刊上卻從未登載《新潮》的廣告,這是否在表示一種杯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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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

有這些前科,當《國故》同人看到五月一日出版的《新潮》上,毛子水的《國故和科學的精神》一文時,難免會覺得刺眼。毛子水斷定:「國故就是中國古代的學術思想和中國民族過去的歷史」,「在今日世界學術上,占不了什麼重要的位置」。他認為「國故」雖然也應當研究,因為國故有「特有的長處」,也有「偶有的長處」,可以了解學術史,也可以吸引古人「疏證」的治學方式,但研究者必須有「科學的精神」,而且國故「比較起現在世人所應當研究的科學起來,直是『九牛一毛』。宇宙沒有限際,真理日見幽遠,幾段過去的歷史,算得了什麼東西?」對國故研究評價之低,不能不傷害到《國故》同人的自尊。

於是出版於1919年5月20日的《國故》第三期上,出現了張煊的《駁〈新潮〉〈國故和科學的精神〉篇》。張煊首先要為「國故」爭一個「今日世界學術上的位置」,他認為「科學者,世界各國古代學術思想所演化之物也」,意思是國故與科學不過是可以互相轉化的兩面。他認為指責研究國故者「無世界眼光」,是一種「謬見」,因為只有「以國故為至高之學,謂即此已足,無事外求者」,才是「無世界眼光」。「整理國故以貢諸世界學術界」,比起只知道「抄拾歐化」的人,對世界學術的貢獻要大得多。

張煊承認「輸入歐洲物質文明,實亦今日當務之急」,就「國故」和「歐化」的關係,他提出了「造紙說」:「譬諸造紙,將來之新文明為新紙,國故猶敗布,歐化猶破紙,為造新紙故,破紙固不可棄,敗布亦所當寶,敗布與破紙其能改造為新紙則一也。今執破紙以示人曰:是紙也,敗布者非紙,持之無益,宜速棄之。彼造紙廠之主人,且從而笑其後矣!……吾人之研究國故,非為保存敗布,實欲製造新紙。收拾國故之材料者,猶之拾敗布之工人;整理國故,猶之退敗布各種色彩污穢之化學工作,雖非親自造紙之人,而其有功於造紙,則與造紙工人正等。」

張煊批評毛子水的意見「偏而無當」,而毛子水在下一期《新潮》上的駁文,簡直是指著對方的鼻子罵:「『科學尊而禮義亡』那種說法,非特是學術的蟊賊,實在是國民道德的蟊賊!」要不是五四運動愈演愈烈,雙方無心顧及,這場見解之爭恐怕還會向意氣罵戰方向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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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子水與胡適

等到十月,《新潮》的導師胡適騰出手來,才給這場爭論下了幾句持平的判語。胡適說,張煊其實不必將「國故」與「時勢」扯到一起,硬要為研究國故找出實用性,因為「『國故學』的性質不外乎要懂得國故,這是人類求知的天性所要求的」,非要給國故安上「修齊治平」的功用,這不是「為真理而真理」的態度,同樣,《新潮》也有「太偏的地方」,緊接著,胡適說出了那句有名的話:

「學問是平等的,發明一個字的古義,與發現一顆恆星,都是一大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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