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重生傳奇：從成見到寵兒，粉色如何成了時代的潮流？

撰文：Jennifer Miller

隨著粉紅色的重新流行，千禧一代的女性把這種對顏色的成見變成了自己的選擇

「粉色可能擁有女性化以外的意義」

2013年9月，時尚網站Le Catch的創始人瑪麗安·倫特梅斯特(Marlien Rentmeester)在曼哈頓切爾西街區的莎琳古著店挑揀衣服，無意間看到了一條玫紅色A字連衣裙。「那是種令人驚嘆的粉紅色，非常時髦、與眾不同，我穿著這條裙子走出了商店，」她說，「在大街上，女士們對我的衣服讚不絕口。」倫特梅斯特此前是購物雜誌《Lucky》的西海岸編輯，時尚眼光敏銳。之後的幾個月里，她發現粉紅色變得無處不在：無論是街拍博客、Acne Studios的廣告大片、在線美容平台Glossier，還是希拉里·柯林頓(Hillary Clinton)身上的長褲套裝。

希拉里·柯林頓的粉紅套裝

粉色新內涵

快進到2016年，粉色更是蔚為大觀。倫特梅斯特長期以來把粉色看作「俏麗、柔美、孩子氣甚至是脆弱」的色彩。現在她認為，這種顏色象徵著女性在金融、文化和政治領域的崛起，即使希拉里的粉色長褲套裝沒有像梅拉尼婭·特朗普在第二場美國總統大選辯論中所穿的古奇玫紅色蝴蝶結襯衫那樣得到足夠的重視。（有些專家認為，在特朗普調侃女性的下流錄音曝光後，梅拉尼婭選擇蝴蝶結是巧妙地抗議對她丈夫的批評。）「我們通過所穿著的顏色來詮釋我們的環境，」倫特梅斯特說，「粉色有毫無歉意、引人注目、活潑大膽的意味。我們正在讓粉色回歸潮流，變成自己的顏色。」這段色彩重生的傳奇不僅僅關係到裙子、長褲套裝和襯衫，還涉及時尚如何顛覆權力和性別相關的重大文化理念。

一直以來，各個品牌銷售粉色商品的方式都很過時。不久之前，美國職業橄欖球聯盟還在採用「加點粉色、縮小尺寸」的女裝營銷策略，生產符合女性身材的糖果色球衣，而不是出售帶有球隊主色調的產品，最近幾年，該聯盟才開始逐漸淘汰這種營銷策略。粉色產品經常被看作是特殊商品，紐約市消費者事務局2015年發布的報告顯示，粉色商品通常比銷售給男性的同類產品定價更高。

如今，企業正在賦予粉色各種積極的內涵，充分發掘倫特梅斯特感受到的這種氛圍。2016年秋天，經營艱難卻依然能夠迎合大眾口味的J.Crew推出全新女裝系列，採用了幾百種定製款粉色。在電子郵件中，該品牌總裁兼創意總監詹娜·萊昂斯解釋說，粉色完全應該像曾經處於邊緣地位的蔬菜那樣重塑品牌形象：「如果羽衣甘藍可以擁有自己的營銷團隊，那麼粉色也可以！我們認為這種顏色天生有改善情緒的作用，就像羽衣甘藍一樣，對你很有好處。」

J.Crew宣傳粉色可以讓人感受到幸福快樂，古奇和香奈兒等高級時裝品牌把粉色重新定義為新潮時尚的元素，分別推出了粉紅飛行員夾克和粉色禮帽。就連炊具製造商酷彩2016年都推出了一系列木槿粉色調的鍋具和盤子，該公司市場傳播總監威爾·科彭哈弗說，這種顏色讓該公司的春季系列產品擁有「充沛活力」和「強大支柱」。

粉色早期沒有性別關聯

「粉色可能擁有女性化以外的意義」這種想法並不新鮮。波士頓藝術博物館時尚藝術負責人米歇爾·菲納莫雷說，從歷史上來看，「粉色並沒有強烈的性別關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男女嬰兒都穿著白色衣物，因為污漬更容易漂白。即使商店開始在童裝部推出「嬰兒粉」和「嬰兒藍」，也沒有按照性別進行區分。1918年，行業雜誌《厄恩肖嬰兒產品》(Earnshaw s Infants Department)的一篇文章解釋說，「粉色是果敢和強烈的顏色，因此更適合男孩，而藍色更精緻高雅，穿在女孩身上更漂亮。」

《粉色和藍色：在美國區分男孩和女孩》(Pink and Blue)的作者喬·保萊(Jo Paoletti)蒂指出，這些顏色的現代意味「花了幾代人時間」才深入人心。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各個品牌才開始向女性推銷粉色商品，主要是為了擺脫軍裝時尚和戰爭時期紡織品定量配給的影響。商品目錄紛紛刊登粉色電器、壁紙和室內裝潢的廣告。人們把浴室和廚房漆成「瑪米」粉紅色，這是以德懷特·艾森豪威爾(Dwight Eisenhoer s)妻子命名的顏色，她在1953年的總統就職儀式上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雙面橫棱緞禮服。1955年，道奇(Dodge)推出了粉色和白色相間的La Femme車型，這款兩門硬頂小轎車還有配套的粉紅雨傘、錢包、粉盒和唇膏盒。當時，家庭開始購買多輛汽車，女性有了更多的決定權。

道奇La Femmes汽車

可是，道奇公司在一年後就停止生產La Femmes汽車。「粉紅色作為營銷手段太有局限性，」弗吉尼亞·沙夫說，她是《掌控方向盤：女性和汽車時代的到來》(Taking the Wheel: Women and the Coming of the Mortor Age)的作者，「買支粉色唇膏不是多大的開銷，買輛粉色汽車的分量就完全不同了。」到20世紀60年代中期，各個品牌不再勸說女性「考慮粉色」。反文化引領了時尚潮流，尤其是從60年代後半期到70年代；無論男女，年輕人都更願意穿印花圖案和顏色鮮艷的衣服。

粉色營銷

時尚歷史學家說，到20世紀80年代，像我們現在這樣把粉紅色視為明顯女性化顏色的認識才出現；那時父母在嬰兒出生前就能知道性別的情況已變得常見。保萊蒂說，這帶來了營銷機會，因為商店可以出售男孩和女孩使用的各種商品。由於在20世紀50年代，粉色一直與女性特質有關聯，因此實際上成了年輕女孩的專用顏色。（可以參考1986年約翰·休斯[John Hughes]編劇、莫里·林瓦爾德[Molly Ringwald]主演的經典電影《紅粉佳人》[Pretty in Pink]。）

但是，保萊蒂說，人們在50年代、80年代和90年代對粉紅色的看法有所不同。「在20世紀50年代，粉色被看作時尚和文化選擇，」她說，"到了後來，粉色被看作女孩的部分天性。」這種現象得益於華特迪士尼打造的55億美元公主王國。不過諷刺的是，迪士尼自己證明，粉色是女孩天性的觀點並不正確。在1937年的動畫片《白雪公主》(Snow White)、1950年的《灰姑娘》(Cinderella)和1959年的《睡美人》(the Sleeping Beauty)中，女主角都穿著藍色裙子。而在1953年的《彼得潘》(Peter Pan)中，小男孩米歇爾卻穿著粉紅色的連體睡衣。

索菲婭·阿莫魯索的職場奮鬥暢銷書《女孩老闆》

隨著粉紅色的重新流行，千禧一代的女性把這種對顏色的成見變成了自己的選擇。這就是為什麼索菲婭·阿莫魯索(Sophia Amruso)描寫職場奮鬥的暢銷書《女孩老闆》(GirlBoss)要採用淺粉色封面。這也是為什麼熱門成長小說《苦甜曼哈頓》(SweetBitter)的作者斯蒂芬妮·丹勒(Stephanie Danler)第一次看到新書的鮭魚粉封面時感到興奮不已。

「我知道女性與粉色的關係很矛盾，因為這種顏色象徵著女性氣質，傳統上很柔弱，」她說，「但是我認為粉紅色是有態度的顏色，充滿挑戰。」她認為千禧女性會有同樣的感受，她說的沒錯。從5月上市以來，這本小說的銷量已經超過10萬本，封面至少在Instagram網站上被標記了2500次，諾夫出版社告訴丹勒，就書封而言，這是個不同尋常的表現。她表示，這家出版公司的部分員工擔心封面可能會讓男性讀者敬而遠之，不過實際上，粉色的跨性別吸引力是本書大受歡迎的部分因素。「粉色有很多兩性皆宜和變幻不定的特質，我認為人們（無論男女）不會害怕這種顏色，」丹勒說。

「

「一種顏色變得流行，是因為象徵了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這是個動蕩不安的時代，人們渴望平靜。」

粉紅色的無性別特質有助於解釋為什麼Gucci、Off-White和Pigalle在2016年都發布了粉紅色男裝，為什麼緋紅色是深受時尚男士歡迎的品牌Common Projects系列跑鞋中最引人注目的顏色。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分析全球色彩趨勢的潘通色彩研究所把粉水晶命名為年度流行色。

該研究所的副總裁勞里·普雷斯曼(Laurie Pressman)解釋說，淺粉色與健康和專註有關。「一種顏色變得流行，是因為象徵了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她說，「這是個動蕩不安的時代，人們渴望平靜。」她指出，對於粉色系的研究顯示，這些顏色可以安撫不守規矩的學生或囚犯的情緒。普雷斯曼說，潘通色彩研究所發現了許多例子，企業通過在建築裝飾中採用粉色調，「試圖為員工創造平衡，減輕工作壓力，為辦公場所帶來注重健康的措施。」2016年，潘通首次發布了第二種年度流行色：一種稱為靜謐藍的淺藍色。早在2014年，色彩專家就發現這兩種色彩在商業領域中呈上升趨勢，通常是作為互補色出現。

當然，既然粉色在千禧一代中變得很時髦，利用這種顏色進行營銷的做法受到質疑也無可厚非。出版商和時裝公司真的有興趣支持女權主義文化運動嗎？或許他們只是想推銷圖書和鞋子？還有多久才會出現對粉色的強烈抵制，或者已經出現？目前，這些問題不如那些更實際的問題重要。

從歷史上看，粉色被宣傳成適合溫暖天氣的顏色。「你永遠不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找到粉色的蹤跡，」保萊蒂說。但是如今的情況大為不同。一位Le Catch的讀者最近問道，她是否可以穿著粉色的安妮·芳汀機車夾克堅持到11月。倫特梅斯特的回答毫不含糊：「你可以穿著粉色度過整個冬天！」

編輯：耿川迪、黃彤彤

翻譯：孟潔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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