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植物志之薺菜：野丫頭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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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崇菊

（采薺菜）

【作者簡介】王崇菊，一名鄉村語文老師，喜歡讀書，喜歡將日子記錄，喜歡把每一個值得銘記。工作之餘，將散亂的思想整理成文。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薺菜花）

薺菜若是孩子，定是鄉村里長大的。

只需要一點土，偶爾給幾滴水，便可勁的生長，不會因為土地貧瘠偃旗息鼓，不會因為水源不足奄奄一息。你說，不是鄉間長大，哪裡扛得了荒年，扛得住細菌，抵得住嚴寒霜凍？在溫室里長大的孩子，那裡經得住，沾一點土灰，家長恨不得用清潔液一遍一遍洗刷。上躥下跳撒個歡，家長擔心的心驚肉跳，呵斥孩子注意安全，注意危險。搞得這些孩子抵抗力低下，稍一點風吹草動，不是感冒，就是拉肚子，鬧發炎。

我喜歡野性一點的孩子，結實，瓷實，壯實，實實在在的好。也喜歡薺菜，不刁難生活，不東挑西撿居住環境，不因外物或喜或悲，我更喜歡吃薺菜。

最早對薺菜的認識來自小學課本，作家張潔的《挖薺菜》，清新的文字加上濃濃的鄉情親情，使我垂涎三尺。回到家裡拿起工具問母親，薺菜是什麼樣，我要挖薺菜吃。母親吃驚望著我，得知原因，撲哧笑了，說：「傻孩子，現在不是季節，等冬去春來，薺菜長出來才能。炎炎夏日，哪裡有薺菜的影子。」

母親要我坐下，給我說薺菜救命的故事。六十年代，自然災害嚴重，人們生活無著落，挖野菜填飽肚子，很多野菜，刺嫩芽，薄荷，車前草，水芹菜，蕨菜，婆婆丁，馬齒莧，薺菜等都是活命的好東西。其它野菜不能吃多，吃多了身體受不了，唯獨薺菜吃多少都沒有關係，是鄉里人最熱愛的一種。感謝那段艱苦的歲月，感謝歲月里薺菜挽救多少人命。母親眼含淚花，我似懂非懂。

薺菜，十字花科，一、二年生草本植物。薺菜根白色到淺黃色，莖直立，多單生，或下部基處分枝。花十字形，花瓣白色。生命力非常強，田野、路邊及庭園都可以。它再生能力很強，連根挖出，殘留的一些花籽來年照舊發芽生長，不需要人力特意維護，這種頑強和自強不息值得敬佩，一如一些人在苦難和挫折面前始終如一的積極樂觀生活態度。

關於薺菜有一段凄美的傳說。王寶釧坐寒窯的故事家喻戶曉，人們了解更多的是王寶釧十年寒窯，十八天享福的唏噓嘆息，不知道王寶釧十八年如何渡過。

王寶釧的父親王允是唐朝宰相，他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和二女兒早已出嫁，小女兒王寶釧聰明伶俐，知書達理，人溫柔善良且長相俊美。深得父親寵愛的王寶釧眼光很高，同父親商議採用拋繡球，知識問答的方式選擇佳婿。那一天，人山人海，少年才俊個個躍躍欲試。知識大比拼的結果在兩個公子哥之間，一個富甲一方，一個一貧如洗，希望女兒幸福的父親打算讓她嫁給富公子，心意偏向窮小子的王寶釧執意要拋繡球決定。繡球當然如她心中所願拋向薛平貴，一段歷史佳話從此產生。

做了薛平貴的妻子，王寶釧毫無怨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頗有俠士風範，不願接收父親救濟，他們住在曲江鴻溝里的一孔寒窯內。夫唱婦隨，生活幸福安穩。有道是，好男兒志在四方，薛平貴想通過科舉考試，求得功名改變家庭狀況，給妻子富足生活。王寶釧毫不猶豫支持丈夫。這一去就是十八年，寶釧不但把溝口的那塊「望夫坪」踏平，更把曲江一帶的薺菜挖吃光了。要強的女子，怎麼會低頭向別人搖尾乞零，再多的艱難困苦都抵不住對丈夫深深地愛戀和切切期盼。青絲變白髮，貌美如花的女子滄桑衰老，等待丈夫回家的心始終沒有更改。

薛平貴回來了，是高中狀元的特大喜訊。十八年的等待沒有白費，薛平貴接妻子王寶釧住進富麗堂皇的廳堂，日子應該向著陽光大道走去。十多年生活的磨折艱辛，寶釧的身體糟糕透頂，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撐她好好活著，願望實現，心裡踏實，身體鬆勁，等待了十八年的王寶釧只享受十八天富就駕鶴西去。薛平貴含淚拿著妻子王寶釧最後給他包的薺菜餃子，說：「我懂得你的艱辛，明白你的苦心。做官不能忘本，做事要能吃的苦。」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一枚小小的薺菜，救了痴情女王寶釧的命，也見證了真正的愛情傳奇。使如今以金錢和地位衡量的愛情觀黯然褪色。好的愛情不只是勢均力敵，重要的是能同甘共苦肝膽相照相濡以沫。

又是春暖花開時節，薺菜在田野向我們招手，在美麗的故事感動下，去挖薺菜吧！

薺菜不只是能吃，藥用價值很高。

《本草綱目》記載：性平，味甘，淡，健脾利水，止血，解毒，降壓，明目。《名醫別錄》記載其主利肝氣，和中。《日用本草》說它涼肝明目。

薺菜整個都能入葯，花與籽可以止血，治療血尿、腎炎、高血壓、咯血、痢疾、麻疹、頭昏目痛等症；薺菜種子含油20%～30%，可用於制皂或油漆；其根明目、清涼、解熱、利尿、治痢。薺菜性味涼，相對平和，有健脾和胃的功效，一般人都適合食用。但它的能通腸便，便溏泄瀉者慎用，又有止血功能，不要同抗凝血的藥物一起食用。它裡面有草酸，最好熱水焯一下食用。

三月三，薺菜當靈丹。民諺有「春捂秋凍」，中醫講，春季陽氣生髮，陽氣是人生命之本，「捂」是讓陽氣不外露。春天吃薺菜跟此相通，薺菜性平，養陽氣，冬天潛伏，春天生長，符合中醫順時養生之道，因此薺菜被稱靈丹妙藥。農曆二月初的薺菜最好吃，經了霜露，帶著新春沁人心脾的氣息，合著泥土的香味，顏色略淡紫，把一個冬天的陰涼和初春的蓬勃陽氣完美結合，味道新鮮美妙。

吃慣了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不妨用青青的薺菜做食物中和腸胃，達到養生保健康的目的。怎麼吃才不辜負它的品牌價值？

可以先炒一些雞蛋，加上蔥姜調味，再把炒好的薺菜一同拌均勻，包餃子，包包子，做春卷都行。這個春節我嘗試用新鮮的薺菜同羊肉攪拌做餃子，就連平日對餃子嗤之以鼻的兒子都連吃兩碗。又用它們招待客人，大家都說好。

薺菜煎雞蛋，經常食用，可明目，補益脾胃，是肝虛內熱，眩暈目昏，眼乾者最好的食材；把薺菜搗碎取汁，可治療乳糜尿；跟梗米一起熬成粥，對婦女產後惡露和小兒麻疹很有幫助；將其同豬腰子一併下鍋煮湯，是腎炎患者的福音。

薺菜能治頭疼，關於此還有一段美麗的故事？

據說名醫華佗在行醫途中，一天晚上在一戶人家借宿。這家婦人經常頭痛，每一次都頭痛欲裂，忍無可忍，交談中得知是神醫華佗在此，連忙磕頭央求醫治。華佗拿薺菜花一把，同雞蛋一起煮熟，每一天早上吃三枚雞蛋，連服三天。老婦人按照華佗的方子，頭痛病奇蹟的好了，為了表達感激之情，老婦人四處宣揚薺菜的功效，華佗醫術高明醫德過人。特意查了醫書，薺菜花煮雞蛋：能涼血，止血，補虛健脾，清熱利尿。上古民間流傳清明煮雞蛋吃的風俗，寓意既能交友發財，又能預防頭疼。

薺菜又名野菜花，因為三月三有螞蟻上灶山的習俗，三日那天，人們把野菜花擺在灶台上，以此來驅蟲消災，當時時，大街小巷叫賣野菜花不絕於耳，婦女簪子上系此花祈求清目，遂起名眼亮花。這是當時人們的風俗，後來人逐漸淡忘，今天通過文章再現，願祭先祖時保持傳統，發揚傳統美德，又能身體健康，一舉兩得。這不是迷信，是傳承文化，傳承優秀傳統。

薺菜最早的記錄可追溯兩千年前的《詩經》「誰謂茶苦?其甘如薺!」這兩句大意是：誰說荼菜味道很苦?我覺得它如同薺菜一樣甘甜。薺菜從一出生就同人唇齒相依，經由詩歌的滋潤，它的營養價值和味道不俗，像是一朵朵蓮花，一步步款款而來。萬物有生靈，幾千年的文明以素樸天真可愛一路走來，給後世的我們豈止是食物和藥用。

就如同《中國詩詞大會》開場詞董卿說的那樣：「每當我們吟誦大江東去，也彷彿跨越時空，實現了與詩人遙隔千年的相望。今天，走進《中國詩詞大會》，再一次感受唐宋王朝的情懷與夢想。我相信熱愛古詩詞的人是有某種情懷的。雖然他們學歷不同，背景不同，但他們總願意不斷地自我塑造，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的精神卻很相似，這讓我特別感動。」

薺菜何嘗不是如此？面對它，有歷史，有知識，有文化，有趣味，有生活，有價值在裡面。

吃飯為了活命，把菜品吃的別具一格是為了生活。為了生活更美好，還有詩意和遠方。附庸風雅的文人豈能遺漏對薺菜的讚揚？

唐孟郊「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指的就是薺菜花；對吃很講究的南宋詩人陸遊對薺菜情有獨鍾：日日思歸飽蕨薇，春來薺美忽忘歸。傳誇真欲嫌荼苦，自笑何時得瓠肥。」被薺菜的美味纏繞，竟然忘記回家了。另一位吃的高手蘇軾也說：「君若知其味，則陸八珍可鄙厭也。」還說：」雖不甘於無味，而有味外之美。」他有一道「東坡羹」，就是用薺菜為主要原料加工而成的，其配料與烹飪方法為：采鮮薺菜二斤，洗凈；飯米三合，淘凈；水三升，生薑不去皮，取兩指頭大，搗碎；同入鍋中，和勻，火煮，熟後，澆麻油一蜆殼（約15毫升），即可食用。不放鹽、醋，完全取其自然清香之味。在《東坡養生集》里，記載了一個他用東坡羹治療一老翁大便秘結的病歷。

一株鄉間普通的小菜，食用，藥用都是上品，裡面瀰漫的文化氣息，傳統習俗值得我們銘記。

舌尖上的詩意春天被小小薺菜彌散傳播，藥草的繽紛絢麗，隨著文字的墨香捲土重來。厚重的土地孕育生命，讓我覺得生活如此美好，美好到無論我如何經歷翻閱重洋般的書海尋覓，經受多麼平淡，多麼不被重視，多麼微不足道，都堅定相信，總會有一扇門為我打開，總會有綠色的希望向我招收。就如家鄉泥土裡的薺菜，不管被重視被忽視，被珍重被淡忘，被供奉被泯滅，永遠懷著一顆不竭的信念生長，生長，永遠用滾燙的希望給人慰藉心安。

「兩京作斤賣，五溪無人采。夷夏雖有殊，氣味都不改。」，薺菜無論南北貴賤，始終不改自己的色香味，被誣陷流放巫州的高力士，借薺菜做一首五言絕句表達對唐玄宗至死不渝，忠心耿耿的丹心赤誠。生活在如此和平安寧幸福時代的我們，可否有些閑心在花草的世界《本草綱目》里流連忘返，被野丫頭般的薺菜撞一下腰？

小編註：本文講述薺菜的歷史文化，服用食用薺菜，請諮詢專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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