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基因

我們的身體含有許多來自滅絕的人類物種的基因，它們如何進入我們的身體里？又在我們的身體里做什麼？

大約在5萬年前，丹尼索瓦人（發現於西伯利亞的一種原始人類）消失於歐亞大陸。大約在1萬年之後，尼安德特人（一群生活於舊石器時代的史前人類，曾經廣泛分布於歐亞大陸）也絕跡了。在這期間，其他人類物種也相繼滅絕，留下的只有人類直系祖先——智人。然而一些被挖掘出來的遠古人類化石正在告訴我們，那些遠古人類物種並沒有完全消失，他們的「遺產」正躲在現代人類的細胞內，一直頑強地生存到今天，對現代人類產生非凡的影響。

你身體內的已滅絕的人種

當然，這些「遺產」其實就是基因，遠古人類親戚和智人「結婚生子」，在人類後代中留下了豐富的基因遺產。

例如，歐洲人和亞洲人有2%~4%的DNA是從尼安德特人身上繼承而來的；太平洋西南部島嶼上的美拉尼西亞土著人有3%~4%的DNA來自丹尼索瓦人；非洲中部的一些狩獵採集群體一小部分基因是從另一種原始人類身上獲得的，儘管我們還暫時不知道這一原始人種的身份。

如果把現代人類身體中所有的遠古基因集合起來，你可以恢復原始基因組相當大的部分。比如研究發現丹尼索瓦人10%左右的基因組仍然「活著」；尼安德特人有大約40%的基因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現代人身上。而且研究人員認為這些數值還可能隨著越來越多的研究發現而上升。

不死基因對我們有什麼影響？

今天人類的一部分基因可以追溯到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身上。它們給人類的直系祖先帶來了一些無以倫比的優勢，幫助人類征服了整個地球。如果沒有它們，人類直系祖先可能無法對抗陌生的疾病，不能在空氣稀薄的高原地區生存，也無法經受住極端嚴寒……

例如，研究人員發現大約80%的西藏人攜帶了一段來自丹尼索瓦人的DNA片段。相比之下，僅有不到0.2%的東亞人身上具有丹尼索瓦人的DNA，所以遺傳學家懷疑來自丹尼索瓦人的DNA幫助了西藏人在高海拔低氧環境下生存。

無獨有偶，幾乎所有因紐特人的1號染色體都有丹尼索瓦人的另一DNA片段。該片段中的一個基因——TBX15，有助於人體在寒冷環境中產生棕色脂肪細胞。當古人類開始進入極地嚴寒地區時，擁有這段DNA的智人獲得了更大的生存機會。

此外，我們還收到了來自親戚們的一份「免疫」禮物。第一批智人來到歐洲和亞洲後，將會遇到新的寄生蟲和病原體，也就是說他們有可能患上致命的疾病。但是，擁有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的血統的早期智人可能有一些對抗疾病的優勢。因為有證據表明，現代歐亞人免疫系統基因的一個重要部分，就來自這兩種古人類。

有幾項研究還比較了現代人和這兩種已滅絕的古人類的免疫基因，發現了驚人的相似之處。例如，在巴布亞紐幾內亞的一些人身上，幾乎都有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版本的HLA-A免疫系統基因。「收納」這些基因後可能使智人的身體更強壯，幫助智人探索和征服歐亞大陸和其他大陸。

可見，古人類物種們的「結合」對現代人類有多重要。

遠古原始人之間如何相處？

我們體內的遠古原始人基因所佔比例其實並不大。比如歐洲人和亞洲人有2%~4%的DNA是來自尼安德特人的，這意味著人類直系祖先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等遠古親戚之間，肯定經歷過幾次混合交配。而根據最新的估計，智人和其他人類物種至少有過5、6次「大通婚」。那麼，那些基因是如何從原始人那裡流入智人體內的呢？是智人的男性和其他原始人的女性交配？還是反過來？

女性有兩條X染色體，而男性只有一條X染色體，還有一條Y染色體。如果尼安德特人或丹尼索瓦人的女性與智人男性交配，他們會給所有的子女提供一條尼安德特人或丹尼索瓦人的X染色體。可是研究人員發現，現代歐洲人和亞洲人的X染色體很少有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的DNA。因此，情況更有可能是反過來的，即智人女性懷上了尼安德特人或丹尼索瓦人男性的孩子。

在現代社會，人類的混血兒大多非常可愛漂亮，受到人們的喜愛。可是古社會的情況會一樣嗎？混血的後代會不會因為他們與眾不同的外表反而遭人排斥？

考古學家在羅馬尼亞發現了一個線索——4萬年前的男性人類的下巴。經過分析發現這名男性有9%的DNA來自尼安德特人，比現代大多數歐洲人和亞洲人（2%~4%）多出一倍左右。

遺傳學家認為，下巴主人的祖先一定是尼安德特人和智人結合所生的混血兒的後代。而混血兒可能是下巴主人的曾祖父母或者曾曾祖父母。混血兒的後代在智人群體社會長大，和智人結婚生子，之後的第二代、第三代混血兒體內尼安德特人的DNA比例逐漸降低。儘管如此，當尼安德特人的DNA傳至下巴的主人的時候，比例仍然比現代人類的高出許多。

美國華盛頓大學的人類學家愛瑞克·特林考斯懷疑下巴本身就是一個「混合體」。因為他注意到該下巴奇特又巧妙地混合了現代人和尼安德特人的特徵。例如，他的後臼齒（更像尼安德特人）很明顯比現代人的牙齒還要大。雖然單單看下巴化石時，這個特徵非常明顯，但是如果主人還活著時候，這個特徵並不會很顯眼。

因此，特林考斯覺得混血兒外表和其他智人可能並沒有很大差異，當時的社會應該對他們一視同仁了。也許從一開始，「混血」就是人類社會的一個特點。

等待其他神秘古人的身影

最近關於非洲的一些狩獵採集部落的研究暗示，早期智人和非洲大陸上的其他古人類（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之間有通婚的跡象——而且似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異族通婚」給人類直系祖先帶來了一些強悍身體特徵，使他們能承受住未來自然環境的劇烈變化。

可是迄今為止，除了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的骨頭，我們並沒有發現在這近20萬年的時間內和智人住在一起的其他人類親戚的化石，他們可能在人類物種的繁衍中也起到關鍵的作用。但是這些神秘的人種是誰？他們的「不死基因」對現代智人有多大影響？讓我們耐心等待科學家來揭開謎底。

本文源自大科技*科學之謎 2017年第1期雜誌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