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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子弟的「富貴病」——藥物成癮

富家子弟的「富貴病」——藥物成癮



撰文:Robert Kolker

我們可能很難判斷一個孩子究竟什麼時候可以結束治療


「提供高於平均水準的生活質量」有助於「洗刷污點,消除恥辱感」


藥物成癮的過往


小賈米森·門羅(Jamison Monroe Jr.)身材修長、瘦削,下巴突出,很容易被看成是知名雙胞胎兄弟文克萊沃斯(Winklevoss)的第三個孿生兄弟。

回憶起在得克薩斯州度過的童年時代,他說,那簡直就是一連串濫用藥物和藥物成癮的災難:


九年級,為了能得到安非他命類處方葯Adderall,他假裝患有多動症(ADHD)


在休斯敦上大學預科被開除


五次被捕,接受過四次戒毒康復治療,但每次都沒有什麼實際效果


他的父親是休斯敦一位知名金融家,而跟父親同名的他則是一個被寵壞的富家子弟。

「那時我是那麼缺乏自尊、極度壓抑,藥物和酒精對我很有用。」當然,他最後終於走出來了。「我曾經做過自傷的事,對自己用刀割、用火燒,還想過自殺。然後是更多的可卡因、更經常地酗酒,更經常地失去知覺。所有事情都漸漸地變得越來越糟。」


不過,即便是在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時期,年輕的賈米森仍然擁有成千上萬的其他人所沒有的東西,那就是:似乎永遠花不完的金錢。


他父母雖然離了婚,但仍有能力幫他解決酒後駕車和被學校開除帶來的麻煩,並把他送到世界上任何一個能把他治好的地方。


2006年,在經歷一連串不成功的開始、走了很多彎路(包括一個治療性的荒野訓練項目)之後,他最終在加利福尼亞州的馬裡布找到一個適合他的地方:那裡有一個用時30天、每天費用2200美元的項目,在那裡,專家們為他深入挖掘成癮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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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賈米森·門羅


門羅說,「我有一名首席治療師、一名家庭治療師,還有一名康復顧問、一名精神治療師。」


聊到這裡,他很自然地用康復領域的術語解釋,他之所以會濫用藥物,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缺乏自尊,而不論他擁有多少金錢,都沒法幫他克服這種東西;他認為,過度泛濫的優越條件或許是造成問題的部分原因。「焦點在於源自我兒時早期的那種在自信方面的欠缺,就是那種總覺得自己不夠好的感覺。」

完成這個康復項目後,他已經25歲,沒有大學學位沒有正式職業,看不到前途。


開辦戒毒康復所


6個月後,門羅萌生了創業的念頭。他找到父親,請他提供資金支持他開辦一家自己的戒毒機構。細細想來,這個想法如果不是令人悲傷的話,還真是夠好笑的:如果你是一個年輕、富有但生活一團糟的人,想幫助其他跟你一樣年輕、富有但生活一團糟的人,你該怎麼做呢?來吧,讓你老爹給你買家戒毒康復所吧。


當時,父親老賈米森·門羅婉轉地拒絕了兒子,對他說「現在還不是時候。」但他們兩人接觸過那麼多的戒毒治療服務,他們都知道,在美國,開一家戒毒中心幾乎跟開快餐加盟店一樣容易。


門羅在他離開戒毒機構之後所做的調查中了解到,在美國大約有1萬家針對行為健康的保健服務供應商,其中90%以上是夫妻店式的單一經營機構。有大量機構是由本身仍在康復階段的人開辦的。開辦人自身不需要是醫生,只要能雇來合格的員工就可以。


除了低門檻之外,開辦戒毒康復機構之所以讓人動心,還有一個因素是:這類機構常常嚴重地供不應求。因此,很多供應商迅速擴張,導致服務質量懸殊極大,而相應的監管和監督也參差不齊。


許多戒毒機構以被業內稱為「戒酒屋」的面目出現,以便徹底避開監管。這種機構的執照不要求地址對應,而是與從事診療服務的專業人士掛鉤。


門羅花了一年時間為一位從事投資的朋友創辦了一家「戒酒屋」,一定程度上是為了讓父親相信他是認真的。他說,「後來我讓他看到,我只用了很少一點點預算,開張頭兩個月就基本上盈虧平衡了,這讓他對我有了足夠信心,最終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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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春天,門羅28歲生日的幾個月之後,在加州橙縣丘陵帶住宅街區的一幢大房子里,有6個床位、針對年輕女孩的戒毒康復機構紐波特學園(Newport Academy)開業了。


這片馬場風格的郊外住宅區離更炫酷的、類似系列真人秀節目《富貴嬌妻》(Real Housewives)外景地選址的拉古娜海灘只有幾英里。


這所房子後來被叫作「牧場」,它是一所現代西班牙風格的平層大宅,建在加州典型的乾枯坡地上,佔地面積1.2公頃。幾個月後,門羅在離這裡不太遠的房子里又開了一家針對男孩的,也是6個床位。這兩家戒毒康復所比戒酒屋受到的監管要嚴,在加州社會服務部(CDSS)拿到了教養機構類執照。


門羅熱切希望能建立一個站得住的品牌,他任命舊金山免費戒毒康復機構Haight Ashbury Free Clinics的創始人戴維·史密斯(David Smith)擔任其醫療總監。史密斯在紐波特學園工作了四年,2013年離開。他回憶說,自己很高興能參與創辦一家「證明你能成功地治療青少年」的康復機構。對於青少年,只跟他們說毒品有什麼危害是無法起到效果的。他們必須找到積極的替代辦法。


當時,門羅在橙縣市場上可謂一枝獨秀,沒什麼像樣的競爭對手。


「洛杉磯有不少家青少年治療中心,」他說,「但在洛杉磯以南,從橙縣到聖地亞哥縣覆蓋著600萬人口的大片地區卻幾乎沒有一家治療中心。」


他為年輕患者們提供的優越的生活條件也讓這裡顯得非常突出。「牧場」這個外號聽上去親切、質樸,接地氣,但實際上,「牧場」的接待大廳里裝飾著四台枝形吊燈,院內有玫瑰園和馬棚。還有一處可練習武術、瑜伽、冥想靜修以及舞蹈和運動療法的健身館。這裡有藝術療法、劇場療法(觀看影片並進行討論),還有大廚現場講授有關有機營養的諮詢以及烹飪課程。


在紐波特學園,員工與客戶人數比例為4∶1。每位在此康復的客戶還會分配到與馬匹在一起的時間,進行動物輔助心理治療。這裡的收費是每個月4萬美元,在美國其他地方,或許再沒有其他青少年戒毒機構像紐波特學園這樣,乍看上去像是連鎖健康水療保健中心Canyon Ranch。


「孩子的人生值多少錢?」


門羅幾年前在一次採訪中談到紐波特學園收費問題時反問道,「如果你是孩子的父母,為了孩子今後的人生你會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紐波特學園剛開辦的頭幾年經營很艱難。因為沒什麼知名度,門羅很難招滿顧客。但從某些方面來講,他進入這個市場的時機可以說再好不過了。當時,阿片類藥物正在美國各地出現,許多比較富有的家庭急切希望能以盡量避開污名的方式解決孩子的問題。


為了贏得信任、至少讓大家知道他們的存在,門羅頻頻在美國有線新聞網(CNN)出鏡,就一些知名人士涉及吸毒發表評論,比如他曾談及查理·西恩(Charlie Sheen)「正處在故態復萌的惡性循環」;林賽·羅汗(Lindsay Lohan)的母親是其自我沉淪的「最終推手」;在談到艾米·懷恩豪斯(Amy Winehouse)時他說,「唯一比毒品本身更糟糕的東西是那些推手……能遠離它們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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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歌手、詞曲作者艾米·懷恩豪斯,2011年因酒精中毒去世,年僅27歲


2012年,紐波特學園得到康復機構認證委員會(EARF)的認可。後者是一家有50年歷史的非營利組織,向業內機構頒發類似「產品質量證書」的東西。


門羅說,那之後,他們開始有了盈利。2013年,他們在康涅狄格州伯利恆市開辦了一處佔地26公頃、有20個床位的治療中心,後來又在該州達里恩市開設了一所私立學校和門診所,之後在曼哈頓開辦了一家提供康復治療的高中。2016年,門羅將伯利恆和橙縣的康復中心分別擴大到50張床位和24張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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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波特學園室內環境


目前,門羅正在田納西州和喬治亞州選址,希望最早在2017年能在美國東南部地區再開辦一家。他告訴手下那些他雇來照看診所年輕病人的員工說,「你們一定要愛他們,要非常愛他們。」


「富貴病」


單從設計上來看,紐波特學園似乎贊成這樣的看法,即富有的成癮者需要跟我們其他人不同的治療方法,這類方法需要針對財富給他們帶來的特有問題,有些人或許會把這些問題稱為「富貴病」。


當我們談到屬於這個特定群體的孩子的時候,到處都能聽到這個完全屬於非臨床範疇的詞——在這些孩子的成長環境里,他們不用承擔後果,優越感帶來一種不會犯錯的感覺,並遮蔽了一切探求責任意識或是非意識的願望。


35歲的門羅表示,他並不認同富貴病的說法。與此同時,他相信:



提供高於平均水準的生活質量是為了洗刷污點,清除不得不接受非常、非常艱難的過程所帶來的恥辱感。因為,改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門羅說,在紐波特學園,那些看上去像是額外享受的項目其實都是療法的一部分。他最喜歡的是瑜伽和冥想,他說,這些能有助於他實現自我重塑。現在他仍然每天都作冥想。他說,馬匹療法能幫助孩子專註於自己以外的人和事,並照顧他們。「馬匹療法是有關人際關係的一種隱喻,」他說,「如果你帶著狂暴、憤怒的情緒,你是不能接近馬匹的。你必須與馬匹建立信任。」


他說,就連在廚房烘焙食物或者在花園裡修剪玫瑰這樣的活動,如果能讓那些平常沒法坐下來談自己問題的小孩開口聊聊,也都能起到治療效果。


門羅的這種做法契合了一種越來越流行的毒品及酒精成癮症治療模式,即所謂12步療法,它將治療的關注點從病人的意志力上轉移出來。而戴維·謝夫(David Sheff)卻在其所著《潔凈》(Clean)一書中對這種療法提出嚴厲批評,認為以12步療法為基礎的治療項目中,有太多項目所做的就是「強迫治療對象悔悟,總想著懲罰、祈禱和道德這類主題。」


在2008年出版的回憶錄《英俊少年》(Beautiful Boy)中,謝夫回憶他的兒子尼克(Nic)對這種傳統療法無法作出反應。「你面對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這個群體天生就不喜歡循規蹈矩,」他寫道,「而他的情況是服用了麻黃鹼,這意味著不願意被管束的傾向會更嚴重,然後,你卻讓他待在一個因為不遵守規則就要受懲罰的地方。」


門羅則更進一步將紐波特學園描述為一個首要關注精神健康、其次才是治療成癮症的地方。他說,到那裡的孩子們有四分之一不是因為濫用藥物,而是因為自我傷害、飲食失調或者因為抑鬱而試圖自殺。


在私下裡,紐波特學園早期的一些員工對一家治療中心向或許並不需要戒癮管理的孩子們提供這種東西也表示懷疑。「如果你接收了一個不符合獨立標準的孩子,」其中一位說,「而你要求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承認對某種藥物無能為力,這麼做是不合適的。」


針對這種觀點,門羅說,他只對需要12步療法的孩子採用這種療法,而涉足這類療法主要是將其作為一種「讓我們的孩子能看到和聽到其他生活中很成功的孩子的途徑。」


為將孩子們引導到這個方向,他聘用曾在這裡治療過的孩子作為協調員,讓他們在病人離開後與他們接觸,並經常回來參加聯誼、遠足、聚會和討論等活動。他說,這有助於讓他們的治療保持85%的成功率。


這裡的各種額外安排自然可以起到兩個目的:


一是讓他們那些富有的父母看到,他們的孩子並沒有被送到一個監獄般的可怕地方


二是讓孩子們減少那種覺得自己在受迫害的感覺


「當時我不認為我需要去。」一位名叫卡特的年輕女子說。她被寄宿學校開除之後,成為紐波特學園2009年的第一批客戶之一,「我當時在酒精、毒品、男孩、飲食等方面做了很多糟糕的選擇。」她家裡人很有錢,他們對她的干預讓她非常意外。而紐波特學園的設施也讓她大為吃驚。


她說,「這裡的整個氣氛是,『我們會愛你的,你自己也應該愛自己,』它不是一個建立在羞恥感上的治療項目。它在一所很漂亮的大房子里。」慢慢地她開始放鬆心態。「這裡給了我一個機會,去談論我以前從來沒有談過的事情,比如自我評價低,還有焦慮感和壓抑感。」她回憶說,所有這些在自己家裡都「像是禁忌話題。」她後來從大學畢了業,到目前已經成功戒癮七年。


富家子弟的優越感


許多到這裡的孩子首先面臨的一個障礙是優越感。


傑克·吉芬(Jake Giffin) 2013年因為酗酒、吸毒和服用Adderall而來到紐波特學園。他被其他病友的富有驚呆了。「我自己也經歷過富有,但不至於到在錢堆里打滾的程度,」他說。「而這裡的很多人之前一直被百般溺愛,來到這樣一個有組織、有約束的環境之後,他們很不適應。經常發生罵人的事,他們給人的一種感覺是,『我憑什麼要聽你的。』但當你完全失去自由之後,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吉芬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就讀。「我不知道自己對富貴病這種說法總體上相信到什麼程度,」他說,「但在紐波特學園,我可以肯定地看到它所對應的情形。」


2013年6月15日,達拉斯一位名叫伊桑·考奇(Ethan Couch)的男孩開著父親寬大的福特F-350卡車突然斜向路邊,撞上了另一輛車,當場導致四人喪生,坐在后座的兩個朋友也嚴重受傷,其中一人終身癱瘓。


考奇在車禍中造成的損害已經夠讓人震驚了,但是,引起輿論更大震動的是他這個被告方的心理專家G·迪克·米勒(G. Dick Miller)。米勒在法庭上講的話在有線電視新聞里激發了大量瘋狂的批駁。這可能是在法庭上第一次有人用「富貴病」這個字眼來描述考奇所受到的教養——即,他在一個不受任何影響的環境里長大,沒能培養出責任感。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法官似乎同意米勒的說法,判處考奇緩刑10年,而檢方的主張是對其判處20年監禁。原本計劃考奇這次判決之後要待上一年的地方正是紐波特學園。


這一判決引發的憤怒可想而知。在美國,不如考奇這麼富有的孩子即便是犯罪情節比他輕很多都會判處監禁。對於這一判決,就連大力推崇戒毒康復機構的著名人物德魯·平斯基(Drew Pinsky)博士也稱「令人噁心。」


這樣的判決某些方面很像當年O.J.辛普森涉嫌殺妻案的結果,但有一個方面可能比它還要糟,那就是,以富貴病為由成功獲得法庭從寬處罰的結果似乎證明,錢不僅能買到最佳的辯護,而且錢本身也能成為辯護理由。


而紐波特學園由此成為司法系統弊端的一個象徵。在上述判決之前,考奇在紐波特學園位於橙縣的一家康復機構已經待了60天,因為車禍損傷,脖子上整天套著頸托。


他父母也在那裡參加了家庭治療項目。現在,門羅工作中所效力的每一件事都被放到輿論的放大鏡下,於是,他到CNN的直播節目上為這個已經成為「富貴病」代表人物的男孩辯護。


「我不認可『富貴病』這個說法,」門羅在直播節目里對主持人安德森·庫柏(Anderson Cooper)說。他指出,考奇之前被查出有濫用藥物的問題,他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長大,在語言、情感和身體上均受到不正確對待。


「你知道,我們國家允許釀酒和製藥公司大做廣告,推廣服用藥物和酒精類飲料,在這種情況下,我的確認為如果堅持把孩子們送進監獄,那真是一種倒退,」門羅繼續說道,「他們所做的正是這個國家的大眾媒體告訴他們去做的。」


主持人不無討好地恭維門羅的康復戒癮所提供的優良設施:「老實說,我覺得,那個地方聽上去連我都想去待上一年。」門羅則帶著防範和諷刺意味地回應說,「如果我在房子四周豎起6米高牆,再布上帶刺的鐵絲網,你覺得,是不是就能很有效地改變某些人的想法了?」


平斯基當時也在演播現場,這個時候他插進來說,「不幸的是,這個地方他應該在導致其他人喪命之前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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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波特學園


考奇後來再也沒有回到紐波特學園。他父母以財力問題為由將他送到得克薩斯州政府管理的一家機構。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更糟。


門羅之所以從不放鬆對考奇的同情,所有原因之中,一個可能的理由是:門羅忍不住對他產生了認同。他還記得自己18歲時剛剛開始在得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讀書的情景。「當時,我喝酒、服用三唑安定、安定和維柯丁,」他回憶說,「但我非常害怕,因為早上醒來時會完全不記得前一天夜裡發生了什麼。」


有天夜裡,他開車時竟然從左轉彎車道上橫過兩個車道向右轉彎。他比考奇幸運的是,警察隨後趕來讓他靠邊停車並逮捕了他。而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之前在開車的事。


法庭要求他提供心理評估。這時,他第一次得知,如果不去康復戒癮所治療,他早晚會害了自己或者其他人。他記得當時他父親來看他,穿著正裝,一副威嚴的樣子。「我們走到外面的停車場,我父親以他典型的商人的行事風格問我,『下一步有什麼計劃?』」


門羅告訴他父親,他想去接受治療。他可能需要七年時間才能完全戒除毒癮,但這是一個轉折點。「我看到我父親哭了。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樣。」


這就是整個故事的一部分,在這個故事裡,有人以這樣一種尷尬的方式為年輕人做了辯解——所針對的如果不是富貴病,那麼至少也是其情感的脆弱。


有關這個概念,業界普遍公認的先驅是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心理學教授蘇尼亞·盧塔爾(SuniyaLuthar),她在研究中指出,富有的年輕人會遭受非常特別的困擾,包括壓抑、焦慮、自我傷害等,這些情緒有可能導致濫用藥物和「喜歡破壞規則」的行為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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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心理學教授蘇尼亞·盧塔爾


盧塔爾經常談到,富家子弟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像窮人家的孩子一樣被忽視,並像考奇那樣被迫在一個沒有組織的環境里迅速長大。這是兩種不同形式的忽視:一種是富人版的,一種是窮人版;前者充滿了物質,而後者則浸透了匱乏。


盧塔爾得出結論說,「不論是富有的青少年還是貧窮的青少年,」都可能存在「對母親依賴度低、來自父母的批評很多、放學後只有極少的成人監督。」對於富有青少年的問題,盧塔爾一直將問題的一部分歸咎於父母,這些父母對待孩子像對待機器一樣,即便他們基本上已經忽視了孩子。在她看來,這是這些孩子與父母方有關的兩大主要錯誤:「一是期待成材的壓力過大;一是與父母的疏遠。」


金錢≠愛


與其他康復戒毒機構周末會安排家庭日不同,紐波特學園在家庭療法中要求時間安排上更加日常化。


紐波特學園負責安排家人接受治療的是家庭項目主任希瑟·哈根(Heather Hagen)。某些時候,治療需要直接針對上面那些有關忽視的問題。哈根說,富有只是他們要對待的又一個因素,它屬於一種助長性的「推手」。


「因為富有,隨之而來的是能接觸到很多東西,」她說。此時她正與門羅一起坐在「牧場」的一個活動室里。她說,「他們有車。這樣相對更容易越過父母的束縛。他們不會注意到錢包里是不是又少了500美元。」


她了解到有這樣的事:有孩子因為急需滿足葯癮,掙扎之中,把母親的訂婚戒指送進典當行換錢。她說,財富的另一面是它更容易造成忽視。「如果你有無限的資源,」她說,「你會用更多的金錢來彌補自己不在孩子身邊的虧欠,以此讓自己心安。」


門羅點頭附和道:「父親們會說,『可是你要什麼我們都給了啊。』」


哈根微笑著補充說,「還會說『但保姆不是在嗎?』」


門羅繼續說道,「『我給你買了最新款的賓士車。給你付了私立學校的學費。你有最好的私人教師。你有私人棒球教練。我不來看你比賽是因為我一直在工作。』我曾經聽到太多父親,包括我自己的父親,他們會說,『我要一刻不停地工作,才能給你提供這樣的生活方式。所以我是愛你的。』但是,年輕人,比如青少年,特別是出生不久還在學走路的小孩,他們顯然是感受不到這個的。」


對於他們的困境,他們在認知方面有明顯的分歧。


而父母一方一直深信並且強調它:孩子應該感謝他們擁有的一切,失敗不論大小都沒有正當理由。由此,他們長大之後什麼都做不了、缺乏基本的生活技能還奇怪嗎?這已經不是特權,而是一種具有腐蝕性的、束縛人的狀態。


直到他們來到康復戒癮所時,他們甚至不能理性地描述自己所遭受的忽視,因為他們一直被溺愛得太深了。


因此,要治療富貴病,一定程度上就要求父母們意識到並承認金錢不等於愛。相應地,孩子也需要得到應有的支持。


用門羅的話來講,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如果你爸爸開的是特斯拉,而你卻住在有很多居民的小區並且依然生活拮据,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同時,你和其他任何人一樣擁有尋求幫助的權利。」他說,對於這些孩子來說,如果「能夠跟家人一起坐下來說,『我不需要錢,不需要新車。我只需要你們跟我一起吃頓飯。我需要跟你們一起外出走動,』那也是一個重大成就。」


有時候,可能很難準確判斷什麼時候一個孩子的治療結束了、其家長可以開始進入治療。


「一旦我們開始進入『剝洋蔥』式的層層剖析的階段,」門羅說,「家長們就會意識到,事情回到了自己的兒童時代,他們是怎麼被撫養長大的,他們自己也有怎樣的不安全感。」


「我這裡有個父親的案例,他女兒即將從我們這裡完成課程,」哈根說。通過家庭療法,這位父親意識到自己的一些問題。「現在他已經走出沉迷進入『清醒』狀態,」她說,「這是他在我們這裡學習的第35天。」


從某種程度上說,門羅就像是一名推銷某種昂貴商品的商人。


幾年前,門羅在他參與制作的一部有關橙縣濫用藥物問題的紀錄片中說,「我們對那些父母說,我們對它的定性是,它是對你孩子未來的一種投資。」


「首先,我們在挽救你孩子的生命。其次,我們通過治療激發他們成功的慾望。」他指出,相比父母在一個有葯癮的孩子身上浪費的學費,他們在這些療法上花的錢是差不多的,而「如果你的孩子從大學裡退學,你也拿不到退款,對嗎?」


門羅自己差不多也算是一位病人,打造、維護康復戒癮所的這些設施和項目可以視為他自己正在進行的治療的一部分。「我在最後一家治療中心的時候,我跟我最後一位治療師一起解決的問題之一,是設法搞清楚賈米森(門羅自己的名字)是誰?」門羅說,「賈米森本質上是個書獃子。我喜歡學習,我喜歡深入了解事情,搞清楚它們的工作原理。」


門羅的這一面讓他在同行中間至少贏得了一定的認可。湯姆·霍瓦特(Tom Horvath)說,「我認為他做這行不只是為掙錢。」


霍瓦特是一位富有影響力的沉迷症治療專家,他創辦的治療機構Practical Recovery採用的是不同於12步法的另類療法。不過,霍瓦特對紐波特學園的讚揚有所保留;它的奢華路線難免讓一些人感到不快。「我並不反對紐波特學園的存在,」他說,「但他們只是我們的保健系統所需要的機構的一部分。」


這種話門羅經常聽到。通常,他的回應是詳細描述紐波特學園如何想方設法地想讓保險公司負擔大部分孩子的治療費用。


同時,到這裡的孩子並非人人都很富有。那麼,富有的孩子是否需要不同的東西?這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他說,「我認為每個人都需要不同的東西。」


編輯:楊貴、管文晶


翻譯: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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