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英雄的歷史悲歌一

用道德來打扮歷史，就是用道德來裁剪歷史，並修飾歷史，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源於歷史」又「高於歷史＂，塑造出歷史的道德形象，道德的英雄，歷史小說有這個「權力」。

不過，歷史小說的這個「權力」不能用得過度；過度就必然失去歷史小說的性質。

何為「度」？就是歷史的基本真實，「七實三虛」也好，「七虛三實」也好，都是說明歷史小說創作中的度。「實」的成分越大，以作者情緒為動機的虛構成分就越小，解決「實」與「虛」的矛盾，是歷史小說作者一件兩難的事。

《巴國演義》卻達到了一方面儘可能接近歷史，「實」的成分佔大多數；一方面又實現了道德需要的虛構。

以三國最終的成敗為例，＂缺德」的曹魏和司馬氏集團都取得了勝利；偏偏佔有「人和＂的劉蜀政權終未能恢復漢室，在三國中，首先滅亡於曹魏。照實而寫，明顯與道德的傾向相矛盾；虛構出一個反敗為勝甚至一統中原的劉蜀朝廷，那是「幻想小說」。

以主要人物的最終成敗而論，也有同樣的清況，在劉備集團內，主要的英雄們大多未能獲得最終的成功，這真是令作者、讀者都非常悲哀的事情,但《三國演義》處理得非常巧妙解決兩難的主要辦法就是多以道德論時事、不以成敗論英雄，尤其不以最終的成敗論英雄，道德的剪裁與修飾，在英雄們最終失敗的戰場上，上演了一幕幕令人激動催人淚下的歷史悲歌。

《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劉備、關羽都是最具悲劇特徵的道德人物。

首先是諸葛亮，原來是準備好了在南陽卧龍崗隱居一生，只因劉皇叔三顧茅廬，不得已，出山相助，決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心知劉備缺乏太多 的條件，特別是在劉備死後，劉禪更是糊不上牆的一攤爛泥，成事不足，敗事 有餘。但諸葛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勞心費力，從「赤壁之戰」到「七擒孟 獲「，連連獲勝，為劉備父子爭得了與曹、孫鼎立相爭的地位。

然而終不能出祁 山、得中原、興漢室，在五丈原以身殉職，一命歸天，最終以失敗告結，「吾本欲竭忠儘力，恢復中原，重興漢室，奈天意如此，吾旦夕將死」，死時僅五十四歲。

但是，作者並沒有把諸葛亮寫成一個失敗者，不僅在他死後安排了一系列令人佩服稱絕的計謀,還把他推上了智慧的又一個巔峰，而且再一次修飾了他那一貫堅持的完滿的道德。

小說為諸葛亮安排的臨終言行是一首十分成功的道德悲歌：他不僅為保衛劉禪的江山做出了重要的人事安排，而且為防止今後的叛亂做出了周密的部署。更具道德力量的描寫是在這裡：孔明流涕曰：「吾不幸中道喪亡，虛廢國家大事，得罪於天下,我死後，公等宜 竭忠輔主……「孔明強支病體， 令左右扶上小車，出寨遍觀各 營；自覺秋風吹面，徹骨生寒， 乃長嘆曰：「吾不能臨陣討賊 矣！悠悠蒼天，曷此其極！＂嘆息良久。……孔明……表略曰：＂……臣家成都，僅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子弟衣食，自有餘饒。至於臣在外任，別無調度，隨身衣食，悉仰於官，不別 治生，以長尺寸。臣死之日，不使內有餘帛，外有盈財，以負陛下也。」 （一零四回）

這種既寫戰爭又超然於戰爭、既寫其敗又超然於勝敗的道德揭示，完全使 人們忘記了人物的失敗，諸葛亮的形象在他最後失敗的一刻獲得了功果圓滿，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誰會認為諸葛亮是一個失敗者？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