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士紳家族：茶鋪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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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自顧低頭喝茶的柳老太爺突然把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轉頭喊道：「二娃子，添水！」

站在他身後的柳府管家侯里衡隨即高聲喝道：「二娃子，老爺喊你添水呢！你耳朵聾了么？」

（民國四川講吃茶）

「來了來了！」李二娃抓起水壺，驚慌失措迅跑出來。

柳老太爺瞟了李二娃一眼，板著臉惡聲惡氣訓道：「二娃子，如今出息當掌柜了，是不是就長懶筋了？你自己看看，客人的茶都見底兒了，你也不過來添水！我告訴你，機靈點，自個兒回去把懶筋挑了，要老姑爺我親自給你挑，你這茶鋪子可就開不成了！」

「是是是，老姑爺責備得是，立馬改正！立馬改正！」李二娃吶吶應著，紅臉弓腰，屏息添水。

柳老太爺轉過臉來，笑著對高德仁說道：「高知事，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請原諒！這個二娃子，都是老朽平常太嬌慣他了，才變得這麼怠惰！下來等老朽好好調教調教他，讓他給您賠不是！」

「沒有沒有，李老闆勤勉著呢！柳老太爺千萬別責怪他，別責怪他！」高德仁趕緊應道。

（民國四川茶鋪子樂器班）

柳老太爺做了個不好意思的樣子，對眾人嘿嘿笑道：「花絮，花絮，一個花絮！好，大家請繼續聊……唉，剛才聊到哪兒了？」

高德仁被柳老太爺這麼一驚，臉上的飛動之色早已掉得乾乾淨淨。不過他顯然是個老江湖，迅速便重振妝容，板起臉呵斥胡知廉：「胡局長，你說稅捐徵收得好，是因為有一支得力的徵收隊伍。這話有點道理，但沒有說到根本。根本是什麼？根本是咱柳江的民風變得淳樸了！在這方面，可以說柳老太爺給咱們做出了傑出的榜樣！柳老太爺非常重視教育，四個兒子都是飽學之士。你們看，柳家大少爺、三少爺都被他先後送到了國外求學。如今大少爺在省上當官，貴為副參謀長，運籌帷幄，威名遠播。三少爺現今又在法國攻讀博士學位，學成歸來，那必定也是一方諸侯！」

接著，高德仁把笑臉湊進柳老太爺懷裡，討好地問道：「柳老太爺，高某不是胡說八道吧？」

（民國四川茶鋪子談生意）

柳老太爺撫著頜下鬍鬚，得意地點點頭：「這只是老三信中的說法，至於能不能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只有看天意了……」

高德仁大讚：「憑三少爺的聰明與才華，區區一個博士學位，那就是手到擒來，有何難哉！大家說，對不對呀？」

眾人都趕緊點點頭。獨有唐八太爺埋頭喝茶，茶汽蒸在他臉上，如同堆了一層雲霧。

高德仁繼續說道：「還有柳家二少爺，在咱柳江場辦起了第一所私立學校。興辦學堂啊，你們說說，這對開啟民智，教化民風所起的作用，有多麼巨大啊！」

唐八太爺忍不住拐了拐旁邊的鄉長孔亦多，側頭嘟囔道：「那學校剛開班呢，何來教化？再說，教幾個童子而已，與民風有何關係？孔鄉長，你實話實說，洪雅的田稅，要不是屬下……」

（清末四川茶鋪子）

唐八太爺在這當口找自己說悄悄話，孔亦多點頭不是，不點頭也不是。他只能不動聲色，努力尋找突破口。唐八太爺此話一出，他知道機會來了，立馬大聲回應道：「作用很大！對，作用非常大！」

「高知事，咱們柳家還有四少爺呢！」站在柳老太爺身後的侯里衡眼巴巴望著高德仁，補了一句。

「噗！」唐八太爺一口茶噴了出來。

眾人都抬眼詫異地望向唐八太爺，柳老太爺陰著臉，滿臉不悅。孔亦多推了推唐八太爺，笑道：「唐八太爺，老太爺的茶再好喝，你也慢一點，怎麼就嗆住了！」

（民國四川茶鋪子談生意）

侯里衡高喊道：「李二娃，給唐八太爺換杯茶！」

這時候，御橋上傳來一片巨大的喧鬧聲。高德仁趕緊站起來，往橋頭方向走了幾步，躬身候著。縣鄉官員，緊隨其後。柳老太爺瞟了一眼唐八太爺，見他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怕別人看出尷尬，也便眯眼躺著不動。江三太爺及曾五太爺見柳老太爺不動，也只能是直了上身，不好把屁股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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