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將軍教育家

陳賡大將的傳奇，不僅在於他革命年代時軍功卓著，更在於新中國成立後他完美轉型，領命創辦哈軍工，短短數年，就把哈軍工辦成了教育界的一個品牌。他也憑藉領導哈軍工的業績，成為公認的將軍教育家，時至今日，依然為無數人津津樂道。

陳賡行伍出身，能在中國教育史上留下深刻烙印，與其軍人氣質有莫大關係。他特別服氣錢學森。那年，錢學森回國後參觀哈軍工，陳賡問他「中國人能不能搞導彈？」錢學森不假思索：「為什麼不能搞？外國人能搞，我們中國人就不能搞？難道中國人比外國人矮一截？」陳賡聞言大喜，說：「好！我就等你這句話呢！我們就馬上干吧！」表面文質彬彬的錢學森，其實也在美軍待過，只有軍人之間，才會有這樣的惺惺相惜。

見微知著。陳賡辦學的風格和水平，從一句話就看得出來。這句話是他披掛上任後，闡明辦學方針時所說：「既要承認你光榮的『兩萬五』，也要承認人家的十年寒窗苦。」

為什麼說這句話石破天驚、有水平？因為新中國成立初期，實際政治生活中，知識分子的地位搖擺不定，不少老革命對知識分子持保留態度，知識分子自己也惴惴不安。陳賡卻不落窠臼。他提出依託老幹部、老教師，實行「兩老辦院」，這樣既保證了哈軍工這樣一所具有特殊性質的軍校置於黨的絕對領導下，又保證了它的教學科研水平。

將軍出身的陳賡，定下了政策，就雷厲風行地執行。在發展第一批教授入黨時，他親自到基層支部看材料，並參加新黨員宣誓儀式。1959年廬山會議後，「反右傾」運動鋪天蓋地而來，陳賡以參觀社會主義建設成就的名義，把老教師們送到外地待了一個月，等學院運動接近尾聲才讓他們回來。業務方面的領導，都要安排專家、教授擔任，在生活上，則儘可能給專家教授以優厚的待遇。他曾去檢查教工宿舍，發現隨遷家屬住宿條件簡陋，孩子的尿布都凍成了冰疙瘩，當即安排家屬們搬進剛借來的魯迅藝術學院宿舍，解決教職工的後顧之憂。

哈軍工還有個無人不知的「教育憲法」，即1953年2月由學院黨委制定的《關於執行教育任務中幾個主要任務的決定》，其中提出，「加強對教學工作的保證，應成為各部門工作的中心任務」。此「憲法」哈軍工人人必須遵守。1953年9月1日開學典禮，原定上午舉行，教育長說上午有課，陳賡立刻將大會改到下午。陳賡有個形象的比喻：「教員是炒菜的，學員是吃菜的，幹部是端盤子的。」在他的帶動下，從老幹部到後勤人員，人人以「端盤子」為榮，萬眾一心保教學，使哈軍工的教學質量短短几年便嶄露頭角。

教學的根本，是育人。陳賡執掌哈軍工期間，留下無數佳話，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四談譚國玉」。譚國玉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在預科時門門不及格，是全院有名的學習困難戶。他感到自己底子太差，根本不是上大學的那塊料，與其等著被學校除名，不如自己主動回原部隊，還可給學院減少一點麻煩。陳賡了解到譚國玉的情況，請他吃飯，說「你口口聲聲說『人在陣地在』，實際上啥也不是，碰見一點困難就要走！」譚國玉深受觸動，決心拿出打仗時的勁頭，攻下文化堡壘。此後陳賡在譚國玉的學業關鍵時期，又三次找他談話，最終譚國玉以門門5分的優異成績畢業，還到蘇聯留學，成長為我軍高級將領，為工程兵現代化建設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現在的年輕人談起中共鬧革命的那批人，多愛用「開掛」「逆天」形容他們的本領。早年在上海擔任中央特科重要領導人的陳賡，素以「多面人」著稱。他裝過穿皮鞋、戴洋表的國民黨高級軍官，裝過西裝革履的商人，也裝過穿工裝的苦力，甚至還裝過街頭的算命先生，裝啥像啥。地下工作做完了，陳賡又來到「地面」，開始帶兵打仗，建國後被授予大將軍銜，後來又成為公認的軍事教育家。如此豐富多彩的人生，干一行出彩一行的業績，足以讓後輩仰視才見。

《中國教育報》2017年05月11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