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訪｜再見，兄弟！

文史 05-15

老

兵

他們生前援助友邦灑盡熱血

死後卻默默無聞成了異國的孤魂

37個國家中國戰士埋骨他鄉

跨越時代的尋找與祭奠

生者能否得到安慰，逝者能否得到安息

2017年清明節前夕，中國和韓國在仁川國際機場舉行了第四批在韓中國人民志願軍烈士遺骸交接儀式。韓方向中方送還了28具志願軍遺骸。至此，四年間，韓國已經向中方歸還了總共569具遺骸。

全國政協常委

劉長樂

自2011年開始，全國政協常委劉長樂就在每年的兩會中連續多次做出安置海外烈士遺骸的提案。在他的推動下，2014年8月，中華英烈褒揚事業促進會成立，對散落各地的中華英烈的遺骸進行搜尋整理和遷移工作。

就是希望華商能夠關注，

我們忠魂的回歸，

忠魂的保護，忠魂的弘揚。

劉長樂

這次，鳳凰的攝製團隊啟程赴朝，探訪六十多年前的那個戰場。而伴隨著越來越多被還原的事實真相，那場戰爭帶給我們的思考，恐怕也永遠不會停止。「

胡忠堂：

那個仗可不是容易打的，槍炮一響就要死人的，這都是拿命來換的。」

從5月15日起，

《鳳凰大視野》將用5天的時間

為您講述志願軍老兵的重返朝鮮之路。壹

這支由20名志願軍老兵、家屬和烈士後代組成的祭拜英烈訪問團，大部分成員已經年屆八旬。懷著期待和忐忑的心，這一趟遠征，是許多人的人生中第二次踏出國門。上一次，在60多年前。目的地，也是朝鮮。

1953年朝鮮戰爭正式停戰以前，志願軍指戰員的遺骸大多集中在三八線南北的戰區。到1958年志願軍全部撤回國之前，留守部隊逐年收斂安葬了許多烈士骸骨。有老戰士記錄的資料顯示，僅67軍，就在三八線以北修建了360多個烈士陵園，每個墓都有墓碑，並建有紀念碑和紀念亭。回撤時，他們將各個陵園的地圖、名錄移交給了朝方。

當2010年，這批當時已是垂暮之年的軍人，又一次精神抖擻地跨過鴨綠江，找尋他們青春歲月的血與淚。三千里河山又是以何種面貌迎接他們？

已故志願軍苗維忠之子

苗務才

喧鬧人群中,一位花甲老漢始終沉默著，飽歷風霜的臉上，透著深深的哀傷。他是時年63歲的苗務才。這將是他生平首次踏足朝鮮，只為尋找一座墳墓。裡面埋葬著一位戰功彪炳的志願軍偵察英雄——苗維忠，他從未見過面的父親。

列車向著東北一路飛馳，苗務才老人伴著父親苗維忠的遺像，依舊一路沉默。只有緊鎖的眉頭，不安的手勢，透露著他心底的焦慮。「

已故志願軍苗維忠之子

苗務才：

我一生之中，最大的願望就是去朝鮮看看。在家裡我母親今年（2010年）已經整90歲了。5月19號，她發生病危，經過醫生搶救以後醒來。我在她床前呆了幾分鐘，我說讓她等我回來，或者她能活到年底。」

苗維忠，河南濟源人，是志願軍60軍180師司令部的偵察參謀。60軍政治部開具的證明顯示，苗維忠生前榮立一等功三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三次，以一個只有九年軍齡的年輕人來說，苗維忠的戰功非同凡響。1953年2月9日，苗維忠犧牲在朝鮮魚隱山戰鬥前線，時年30歲。留下年輕的妻子和一對年幼的兒女。「

已故志願軍苗維忠之子

苗務才：

希望到我父親的墳前。我到那兒取點土，等我母親百年以後，讓他們合葬。這是我最大一個願望。因為我母親很辛苦。一輩子這個照片，我沒有露過，很傷心很傷心。」

苗務才的心愿能不能達成，祭拜英烈訪問團的所有成員心裡都沒有譜。在他們的行程中，根據朝鮮方面安排，沒有苗維忠埋葬的「金代郡」，更不用說他犧牲的魚隱山前線了。此時，苗務才的心，一邊牽掛著在老家病危的老母親，一邊擔心著在異國他鄉能否找到父親的墳墓。

貳

對有些人來說，朝鮮並不是那個新聞里天天出現紛擾不斷的世界焦點，也不是有些人想要獵奇的鐵幕之國，神秘之地，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只屬於自己的朝鮮，有一個和所有人都不盡相同的朝鮮故事。

年過六旬的河南漢子苗務才，為了尋找父親，志願軍烈士苗維忠的下落，斷斷續續已經找了40多年，2010年,是他第一次去朝鮮，所有的線索，就是烈士證明上面那一個埋葬地點，而且還在謄寫的過程中寫錯了，對於其他尋找犧牲戰友的老兵，他們也一樣不知道能夠找到什麼。由於這是一次完全民間的祭拜活動，苗務才和老兵們事前都不知道，朝方安排給他們祭拜的烈士陵園，裡面其實都埋葬著誰。一切,只能到了現場，再看看有沒有奇蹟發生。

1951年4月，第60軍投入朝鮮戰場。一個月後的第五次戰役，80師為掩護友軍撤退而陷入重圍。一萬餘名官兵過半被俘虜，兩千多人陣亡，被稱為解放軍軍史上最慘痛的敗仗。

身材高大的苗維忠，是首長口中的「偵察奇才」，經常潛伏到敵軍陣地前沿。僅憑目測和記憶，回來後就能準確無誤地描畫出敵軍部署。憑著過硬的軍事技術，苗維忠在180師的滅頂之災中，成為少數突圍成功的官兵。1953年初，重整後的180師轉戰朝鮮東線戰場。但這一次，他終於躲不過噩運。「

已故志願軍苗維忠之子

苗務才：

我在一九六幾年開始，就找我父親，找我父親的部隊。當時我往中央軍委寫信，寫了三年。」

根據中央軍委提供的線索，苗務才聯繫到父親在180師司令部的親密戰友－偵查參謀高洵。「

已故志願軍苗維忠之子

苗務才：

高洵給我回信了，看得我哭了一夜。他感覺是很對不起我母親和我倆。他跟我父親上戰場的時候，工作是七天休整，誰上戰場的時候，工作七天。下來以後，他們兩個互相換班。」

然而，這段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聯繫，卻因為十年文革而徹底中斷。文革結束後，苗務才成為河南省第一批個體戶。經過多年的打拚，這位貌不驚人的漢子，成為濟源市一名富有的商人。去年，苗務才再度聯絡高尋老人，才知道老人家在十年前已經過世。追尋父親故事的線索，就此斷掉，直到這次探訪朝鮮。

弎

這道鴨綠江，是百萬中國志願軍入朝參戰的記憶起點。1993年6月，中國政府江上的橋命名為「鴨綠江斷橋」。時任國防部長、前志願軍軍官遲浩田親筆題字。

離開新義州，苗務才和志願軍老兵們換乘朝鮮的列車，向平壤進發。朝鮮平壤的牡丹峰矗立著一座紀念志願軍功績的中朝友誼塔，塔身由1025塊花崗岩組成，象徵抗美援朝戰爭正式打響。

在1950年的10月25日，在陣亡的18萬3108名志願軍官兵中，只有極少部分歸葬祖國。他們是團級以上軍官和著名戰鬥英雄，友誼塔內的烈士名冊中，記載著他們的名字。其他絕大部分烈士的遺體，在戰爭期間就地掩埋，或在戰後收集埋葬在朝鮮的62處志願軍烈士陵園，總數達18萬人之多。

其中苗務才的父親苗維忠，落葬於金化郡九峰里志願軍烈士陵園。這裡，埋葬了16848人。

中國駐朝鮮大使館就在友誼塔附近。這一天，志願軍老兵全體來到這裡，向大使館求助，希望為實現苗務才的心愿，找到一線曙光。但老兵們在禮拜天突然到訪，讓值班的使館官員有點措手不及。「

現場實錄使館官員：

把你這個烈士身份的一些情況，將來通過傳真給大使館。大使館有領事部，看看跟朝方對口部門聯繫一下，提交給他們，請他們考慮。我這說的，老同志別不高興，但我估計難度也挺大，因為像這種情況也太多了。」

苗務才於母親病榻前

三天後，苗務才從朝鮮回到河南鄭州。還沒出火車站，他已經急不可待，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只為火速趕回150公里外的家－濟源市。

這次朝鮮之行，苗務才雖然找不到父親的埋葬之處，但還是帶回來一瓶朝鮮泥土，來自檜昌郡的志願軍烈士陵園。小小的瓶子里，裝著的是苗務才這輩子和父親最接近的距離，也是母親縈繞了一生的思念。「

已故志願軍苗維忠之子

苗務才：

媽，孩兒給您圓了一個好夢啊。我的媽，您辛苦呀！媽媽，我把我父親的英魂給請回祖國了。你晚年也沒好好享福，孩兒也知道老媽媽你一輩子多辛苦！」

誰也無法想像，一位幾乎走到人生盡頭的老人，會在聽到兒子的呼喚後，奇蹟般地恢復了點滴神智，彷彿拼盡畢生的力量，緊緊扣住這撮來自丈夫長眠的國土，一刻也不願鬆開。「

已故志願軍苗維忠之子

苗務才：

我母親向來不談我的父親，連這個照片我也沒有給我母親見到過。為啥？我倆就不敢談這個事。一談我母親她不是一般的傷心，她熬寡婦熬了一輩子，很可能我母親跟我父親，過了連一年都沒有。」

苗務才從朝鮮回來半年後，他的母親孫秀蓮女士，在家中辭世，享年90歲。在鏡頭前，苗務才說他撒了謊，他在朝鮮並沒有找到父親的墓。苗務才的母親守寡一生沒有另嫁，最終也無法和丈夫墳上的一抔土合葬。在志願軍烈士後代中，還有很多和苗務才一樣命運相同的人，一生連他們親人的墓地都沒有去過一次，能到父輩的墳前燒一張紙，掃一次墓對他們來說是夢寐以求的事，也是永遠不能放下的心愿。如今，已近70歲的苗務才，還在為尋找父親的墓地而四處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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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請關注即將於5月15-19日播出的

《鳳凰大視野》

再見，兄弟--志願軍老兵重返朝鮮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