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評價遊戲的心理問題

如果你活得夠久、玩遊戲夠久，總會碰到老遊戲元素的回潮，就像玩時尚的那些人，過幾年總要復古一下一樣，不管這種復古的嫁接做得怎麼樣，起碼情懷和品位是上來了。

今天的觸樂頭條寫到了《Prey》，一個像《生化奇兵》《殺出重圍》一樣，致敬《系統震蕩》的遊戲，這個遊戲其實還致敬了很多東西，在遊戲最開始的一個小時里，我曾看著張帆興緻盎然地在初始房間里翻箱倒櫃，拿起每個顯示名字的物品細細端詳，比玩一個RPG還要仔細，這些可以拿起來看的東西，可能是一個紅包，也可能是一張寫著唐詩的紙，我就看著他一邊看一邊感慨細節力，感慨這製作組還是鑽研了一下中國文化的。張帆還給我演示了阿瓦隆寫的那些測試題，演示了物理特性——這個部分讓我想到了熱衷此道的閥門系遊戲。總之，這時的張帆老師，是一個還沒有碰到Bug的張帆老師，在那個時候我真沒想到，他對這遊戲最終的感受是「如鯁在喉」。

其實他給《Prey》的打分我覺得可以理解，張帆作為一個遊戲評論家，對他真心喜愛的那些遊戲、遊戲類型，設定的評判標準反而是比較苛刻的——如果讓他去評價一個足球、籃球遊戲，除了感到「無聊」之外也許並沒有什麼可說的，但如果是他擅長的類型、心頭所愛，那麼寫多長都有可能。所以，我並不覺得他是一個從《輻射3》開始專業黑Bethesda產品線（《新維加斯》除外）的人，只能說，他對這一路的遊戲真是愛得深沉，可現實又是那麼殘酷。

對我來說也一樣，我玩《Dishonored》，玩《生化奇兵》系列，玩《神偷》，我甚至玩在張帆眼裡完全不值得去浪費生命的《輻射4》和《刺客信條》系列，在這些遊戲上邊我很寬容：我喜歡《Dishonored》的玩法，喜歡《生化奇兵》的調調，喜歡《神偷》里幽暗的中世紀；我可以把《輻射4》當成探險遊戲，每天去開兩個地點、打一個避難所「副本」；也可以把《刺客信條》當成悠閑的城市觀光遊戲，不知不覺間就收集全了場景里所有的寶箱……我並不會痛心疾首地指出這些遊戲粗製濫造，有多少多少缺陷，只要這些遊戲里有我喜歡的那部分東西就行了。可是另一方面，是人就會有一個繞不過去的「點」，有一個對其他人來說可能無所謂，但是你卻特別在意，覺得毀了、完全不能要了的遊戲，或者是幾個遊戲——身為玩家，我相信大多數人都有這種強迫症。

對我來說，那些勢必要被苛刻對待的遊戲首先就是PES系列。

PES系列，也就是俗稱的「實況」系列，我玩了十幾年，在PS和PS2時代我對這個遊戲完全滿意，然後目睹了它在PS3時代的沉淪，起初我相信它的下滑是一時的失誤，但後來意識到，這是一種從理念到技術手段的全面落伍。慢慢地，我有些因愛生恨，開始以黑PES系列為樂。我在一篇評論里設想了這樣一個情境，那就是PES系列有兩個開發版本，實際上只是config文件里的參數有所不同，今年用A版本稍微改改，明年用B版本小修小補，我並不是黑這個系列，這其實能夠解釋PES系列近10年來的反覆無常——今年加強了直塞，明年肯定就要明顯地削弱它，相對而言，在FIFA系列裡我能看到一個大概的方向，遊戲在朝這個大方向緩慢前進。

總之，愛到深處自然黑。

另外一個我必須苛刻對待的是《古墓麗影》系列。作為粉絲，我玩過了這個系列所有的遊戲，如今它所作出的改變令我不能接受。

《古墓麗影》的1到5代屬於經典系列，6代是一個不成功的改革成果，後來更換了製作組，也就是來自美國的Crystal Dynamics，之後這個製作組出了第7、8代以及《古墓麗影》1代的重製版，現在看來這是一個過渡時期，新的製作組慢慢地在這些遊戲里滲入自己的風格，並保留一些舊有的特色，保住玩家的基本盤。在他們認為已經萬事俱備了之後，就重啟了這個系列，也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古墓麗影》9代以及《古墓麗影：崛起》。

我不太能接受現在的《古墓麗影》，原因是它完全改變了這個系列的基調，並且在所謂的創新上乏善可陳。《古墓麗影》本是一個獨特的AC-AD遊戲，有設計精巧的動作和微操作，有強烈的解謎要素，有秘密地點的發掘，最終營造出強烈的遺迹探險的史詩感；Lara Croft是勇敢和自信的冒險家，開口就是優雅的倫敦音。重啟後的《古墓麗影》不知為何走向了心理層次的探索，少女Lara不勇敢也不自信，甚至因為過度驚嚇而變得神經兮兮。

重啟的《古墓麗影》拋棄了幾乎一切舊的元素，變成《刺客信條》+《神秘海域》的組合體，從好的一面說，它變成了一款「跟上了時代」的遊戲，從不好的一面說，它丟掉了傳統，而且再也沒有自己的特色了——沒有新鮮的玩法，也沒有立得住的人設和故事。

有時候我也會懷疑，是我出了問題嗎？我如此苛刻地對待這樣一款在商業上勉強算是成功的遊戲？我又覺得我沒什麼問題，我的質疑並沒有錯，只是PES的粉絲用銷量打了它的臉，這顯得我的評價格外正確；而新的《古墓麗影》反響既不怎麼好，也不怎麼差，當有足夠多的人像我玩《刺客信條》或《輻射4》一樣，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去體驗《古墓麗影》時，那麼並不算好的《古墓麗影》也就不需要指責了。

所以，張帆想起來就會教訓我：就是你們這些玩家助長了Bethesda的氣焰！是的，我承認我自食惡果，但是我好想玩埃及版的《刺客信條》怎麼辦，我還想知道金字塔上怎麼信仰之躍呢……

人生啊，就是這麼矛盾和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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