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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論》第一卷出版150年講座 機器會解放人類嗎?



《資本論》第一卷出版150年講座 機器會解放人類嗎?


《資本論》第一卷封面



2017年恰逢馬克思的著作《資本論》第一卷出版150周年。5月3日晚,英國拉夫堡大學社會科學部文化與經濟教授、西方傳媒政治經濟學的主要開創者格雷厄姆·默多克(Graham Murdock)在北京大學發表系列講座的最後一講「機器的生命——下一代的網路」。講座由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吳靖教授主持。



《資本論》第一卷出版150年講座 機器會解放人類嗎?

格雷厄姆·默多克(右)在「機器的生命——下一代的網路」講座現場。 主辦方供圖



該系列講座由北大人文社科研究院、社會學系、國際合作部聯合主辦,旨在追溯馬克思的核心思想,並探索這些見解對於分析當代資本主義所具有的價值,聚焦傳播體系中不斷變化的組織結構,及其組織協調一般經濟活動所需的基本內在要素,關注文化與創意產業本身的龐大體系, 以及我們得以想像、描繪並探討當下及未來可能性的文化空間。前四場講座,默多克分別從馬克思的原文本、企業壟斷及其對公共文化的掌控、新的消費者體系、傳播與氣候危機等方面進行論述。作為默多克系列講座的最後一場,他把重點放在了對「機器」及其使用的探討上。


在馬克思為撰寫《資本論》而準備的浩如煙海的手稿中,探討了機器在資本積累過程中的作用。馬克思觀察到的維多利亞式資本主義是由三種力量塑造的:蒸汽,以及後來由電力和化石燃料推動的新技術所帶來的變革性可能;資本擁有者與新的工人階級為了控制這種變革的組織和方向而進行的鬥爭——儘管這些工人擁有的最主要的、常常也是唯一可以變現的東西就是他們的勞動力;以及一個通過殖民征服而不斷擴張的資本主義體系對全球資源的整合。


在過去的三十年里,上述三種力量發生了巨大變化。在我們的時代,核心技術是以數字處理為基礎的。20世紀70年代中期以來連續爆發的經濟危機,不僅使新自由主義復活,也使資本更為強大。這就進一步削弱了勞動者討價還價的權力,並且迅速加劇了財富的不均分配。因此,圍繞新一輪貿易與剝削結構而產生的後殖民主義全球經濟體系得以重建。時至今日,雲計算、數據分析和人工智慧等新技術的融合,正在創造著一個龐大的網路,即物聯網,它使我們想起並重新思考馬克思一百多年前提出的問題。最後一次講座正是討論這些發展的來龍去脈及其對未來世界的影響和衝擊。


19世紀機器的興起:巴比奇的分析機


默多克以19世紀初的一本著作開場:《論機械與製造業的經濟》(On the Economy of Machinery and Manufactures),作者是英國著名數學家巴比奇(Charles Babbage)。馬克思在《資本論》的第一卷中,也對此進行了論述,他認為巴比奇繪製了一幅新工業體系下非常詳盡的機器使用地圖。這是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人們聚集在巨大的建築里,大量的機器同時在運轉的現象。「本卷的目的是指出使用工具和機器帶來的效果和優勢——努力為他們的行動方式分類——並追蹤應用機器取代人類手臂技能和力量的起因和後果。」


當時機器應用最為廣泛和深入的就是棉紡織業。馬克思從德國來到英國,曾在曼徹斯特進行過深入的研究,對棉紡織業中機器對人工的取代非常了解。以前,人們在狹小的空間前後移動手動進行棉紡織,但是在巴比奇的書中你會看到,棉紡織由大型的機器完成,蒸汽機為其提供著動力。作為第一個描繪這一系統的人,巴比奇認為最有效的機器使用方式是進行細緻的分工。他希望在工業系統中拆分各個部分,這樣每一部分都可以高效運轉,最後集合在一起,機器可以看作是提高生產率的引擎。他認為,生產中包含的工序愈多,則所需要的學習時間愈長。如果一個工人無需從事全部工序而只做其中少數工序或一道工序,就會很快學會並上手,整個系統的生產率也會提高。


巴比奇的這本書非常出名,但是另一件事讓他更加名聲大噪。1834年巴比奇發明了一台分析機,當時還有卡通作品來表現這一發明場景。但是問題在於,當時的技術水平無法達到巴比奇所預期的那樣——機器不僅可以代替人的體力勞動,還可以重現人的思想。他的朋友勒芙蕾絲伯爵夫人(Augusta Ada King, Countess of Lovelace)為該分析機編寫演算法,並於1843 年公布了世界上第一套演算法。巴比奇的分析機後來被認為是最早期的計算機雛形,而勒芙蕾絲的演算法則被認為是最早的計算機程序和軟體。值得一提的是,勒芙蕾絲是著名英國詩人拜倫之女,但是不同於那些沉迷於捕獵、遛狗、熱衷豪華晚宴的貴族,勒芙蕾絲是19世紀著名的數學家。雖然當時機器能完成的事情還很有限,但是勒芙蕾絲描述了她的想法:「分析機(巴比奇想像的計算機)可以根據我們的指令做任何事情。它可以進行分析,但是無法預測任何分析關係或事實。」現在看來,那是一個笨重的機器,但不久,就出現了更為小巧的機器。


不過在19世紀中期,人們並沒有特別在意這個機器,只是把它當作眾多機器玩具中的一個。但是馬克思關注到了這個例子,在他《資本論》的第一卷中開始思考機器,思考機器在生產中的作用,以及機器如何替代人力的問題。在他的筆記中,相關的思考有5頁,其中引起巨大爭論的就是他在綱要里所說的「機器論片斷」:「隨著大型產業的發展,在工作中創造真正的財富,相比於對人工勞動時長的依賴,更依賴於機器運轉的時長。而機器運轉的效率取決於科學在生產上的應用。」這挑戰了傳統的經濟學分析,因為以往人們認為,勞動時間是生產的重要要素。但是現在有了一種質疑,也許知識,體現在機器在生產中的應用才是更為重要的要素。這意味著工人在這個話語體系里逐漸消失了。「在生產過程中,工人的勞動的重要性大不如前;取而代之的是,人類將更多地被視為監督者和監管者。」這是一個非常激進的觀點,與當時大多數經濟學家的觀點相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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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厄姆·默多克(Graham Murdock)



智能機器時代:機器人記者會獲得普利策新聞獎嗎?


現在,我們進入到了馬克思不曾想像過的時代——智能機器時代。這是一個基礎性的變化,因為我們現在談論的不再是計算機根據編程工作的問題,而是機器的自主學習問題。機器承載人類大腦的能力越來越強,它們通過經驗和程序來進行學習。現在的問題在於,機器是否會有生命,是否可以實現自主控制?


如果我們環顧四周,會發現機器已經充斥在我們的生活中。如果你生活在日本,不想生小孩,可以買一個機器人嬰兒;覺得養狗麻煩可以養一條機器狗;在餐廳里有機器人服務員,甚至可以在婚禮上使用機器人證人,履行一系列法律流程。有人甚至認為智能機器是另一個平行宇宙,融入在我們的生活中。


利用軟體撰寫新聞,也已經發展成為一個新職業。一款名為Quill的寫作軟體由創建於2010年的芝加哥公司Narrative Science推出,它能將數值轉化為有故事情節的敘述文。Quill曾被用來撰寫電視及網路上棒球賽事的比賽報告,其早期的成功在於能自行生成合理的標題。如今,Narrative Science還將Quill租給T. Rowe Price、瑞士信貸、USAA等金融客戶,幫助其撰寫更加深入、冗長的共同基金業績報告。「原先需要一小幫人花費數周才能完成的工作,如今只要幾秒鐘」,公司CEO Stuart Frankel說:「我們為一些金融客戶撰寫的報告在10-15頁之間」。這也意味著,Quill會威脅到很多人的工作。實際上,這正是巴比奇當年想要實現的夢想,在幾乎不耗費人力的情況下實現高效生產。有人甚至說5年之內,機器人記者會獲得普利策新聞獎。默多克覺得這個預測太樂觀了,不過他補充道:「10年之內倒是有可能。」


計算機現在還可以生產出藝術作品。西方藝術的很多作品都可以通過谷歌軟體再生產、再創作,包括梵高的《星空》、蒙克的《吶喊》等名畫。這些作品可以滿足大眾的需求,如果想在走廊掛一幅畫,不必再去找藝術家,直接在電腦上操作,說明需要哪個畫家的風格就可以。大型的戰爭場面也不再需要烏烏泱泱一大堆士兵演員站在那裡,機器編程就可以實現這樣的效果。卡耐基梅隆大學機器人研究所教授William (Red) Whittaker還開發出了一系列用於空間探索、礦業、農業的自動化機器人,醫用機器人的應用也越來越廣泛,機器人手術的成功率和準確率都比一名技術高超的醫生都要高。


更智能化的思維機器(Thinking machines)也出現了,Google 旗下的 DeepMind 已經成為 AI 領域的明星,其將機器學習和系統神經科學的最先進技術結合起來,建立強大的通用學習演算法。DeepMind公司研發的人工智慧「阿爾法圍棋」(AlphaGo)與九段專業棋手李世石人機大戰也一度成為社會性焦點事件,並以4:1的壓倒性優勢獲得了勝利。這一事件顛覆了人們的認知,圍棋這樣一個機器複雜的競賽類遊戲,機器都可以通過學習掌握,人工智慧未來的發展空間無限。


機器未來的憂思:被資本掌握的技術

接下來的發展,不再是我們如何通過互聯網連接,而是物聯網的實現(The internet of things)。現在我們通過各種社交工具互動,以後機器之間也會進行交流,搜集大量的信息。發展到最後,機器的功能會越來越強大,並且改變萬物的互聯方式。私人汽車可以在馬路上自由行駛,但是每到一處都傳遞著信息,我們去哪、怎麼去、呆多久……所有的這些信息都是關於「我」的。於是乎最基本的問題變成了,誰有機會接觸到這些信息?這些信息又被用來做什麼了?儘管我們不想或是意識不到,但是我們每天產生的大量信息還是會被自動記錄下來。連通網路的智能電視可以把電視機前用戶的對話錄下來,如果所說的話包含個人或其他敏感信息,這些信息都會被使用的語音識別功能捕獲,並傳輸給第三方。


我們所處的是一個全新的時代,一個機器可以有其自己生命的時代,甚至可能脫離人類掌控的時代。對此有人樂觀,有人悲觀。有人認為機器可以代替人類做那些繁瑣骯髒的工作,而騰出時間來做更有意思的事情。另一些人則認為,機器會導致大量的失業。



《資本論》第一卷出版150年講座 機器會解放人類嗎?



一項頗具影響力的統計數據顯示。未來五年,機器的出現會導致大量失業。其中被代替比例最高的是辦公室行政支持類工作和生產工作,將近2/3的交通運輸類工作也將會被替代。零售領域、醫療和餐飲行業也深受影響。「但是幸運的是,教育、培訓和圖書館行業只有22%會被取代。相比之下,教育是一個比其他大多數職業都要好的選擇,儘管收入不高,但是很安全。」默多克打趣道。


馬克思認為,以知識為基礎的生產使得「整個社會和社會中的每個人擁有了大量的可用時間,為每個人發展出最大的生產力提供了空間。而真正的財富是每個人發達的生產力」。在這一點上馬克思是非常樂觀的。在關於後資本主義的論述中,馬克思認為:「在理想的共產主義社會,我可以今天做一件事,明天做另一件事。上午打獵,下午釣魚,晚上飼養家畜,晚飯後還可以進行批判,因為我有思想,而不必成為一個專門的獵人、漁夫、牧人或是批評家。」我們可以全方位探索自身——我們的創造力、智慧、溫柔和殘暴——而且每個人都可以有時間來思考一點哲學。在馬克思想像的理想社會裡,人們不再有固定的職業,不需要為了賺錢而工作,人們可以充分探索自身的潛力。人們不再被奴役、被迫勞動,而機器為這種願景提供了可能。


但是「自然本身沒有創造出機器,沒有機車、鐵路、電報……它們是知識的力量,被對象化了。」真正的力量在於知識,可問題在於,誰掌控著這些知識,這些用來製造機器的知識?誰來決定生產什麼樣的機器?賦予機器什麼樣的功能?機器能力範圍的限制在哪?馬克思開始質疑:「大型產業已經進入到科學被迫為資本服務的階段。發明成了一門生意。」這是一個非常悲觀的想法,馬克思意識到科學已經被資本所掌控,實際上「權力」在整個體系中是最重要的。


霍金,這位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探索宇宙的物理學家,和機器有一種很特殊的關係:因為他自身的疾病,無法說話,只能通過機器來表達。但是最近他發表過一段演說:「如果機器生產帶來的財富可以被共享,那麼每個人都可以一生享受奢侈的休閑時光;但如果機器的擁有者成功地阻止了財富的再分配,大多數人都會凄慘地結束一生。迄今為止,趨勢似乎是在朝後者方向發展,技術正前所未有地加劇著不平等。」


這是一個新戰場,影響著生活的方方面面,將萬物互聯,有著前所未有的強大的力量。最重要的問題是誰是控制者,誰是這個系統的生產率的既得利益者? 機器的出現被認為是解放了人類的雙手,但事實上機器的出現異化了人類的工作,人們在操縱機器時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人們之間也變得陌生。機器看似讓人自由了,但是是資本掌控了科學,而且科技資本的集中化越來越明顯。大公司掌握著機器人、人工智慧、VR等技術,而這些技術正是將改變我們的未來的技術。


在華爾街的高科技資本運作亦是如此。2014年,華爾街的獎金是所有全職工作最低工資標準的工人收入總和的2倍。這還只是獎金,不包含基本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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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器的使用這一問題上,一直存在著矛盾:機器的出現是為了解放人類,讓人類獲得更多的自由時間;但這些技術被營利性大型公司所掌握,很多問題不是技術本身的問題,而是公司的政策條規使然。比如,臉書的新聞推送會根據用戶的喜好、興趣、消費習慣來選擇,用戶看到的世界是對他們已經形成的觀念的再確認而已,不會挑戰他們的觀念,也不會讓他們產生新鮮的想法。我們的虛擬社交實際上只是我們現實社交的延伸,並非對全世界開放。但是現實是,很多重大問題需要站在全球的視角來解決。我們面臨這樣的一個矛盾:日常生活中我們的圈子越變越小,這也是商業公司希望看到的,這樣我們可以頻繁地使用社交軟體與這些人互動;但是我們所處的世界要求我們了解遠方的人,不僅是地理上的遠方,而且是想像的遠方。我們需要知道為什麼有些人是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世界。


默多克認為,我們需要對這些公司的管控發起挑戰,因為這些公司的操作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而不是真正替用戶著想。技術本身是有無限潛力的,但是公司是盈利性質的,我們可以在更廣闊的領域使用技術,但是首先我們需要讓技術脫離這些商業公司的掌控。我們被機器所包圍,這是每個人都無法迴避的問題,這是每個人都要進行的抗爭。


此外,默多克提出了一些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我們該把哪些部分移交給機器做,哪些部分留給我們自己? 我們真的希望機器可以和人類一模一樣嗎?如果設計出了一個具有人類的特點的機器人,那麼這個機器人是否應該和人類享有同樣的權利?如果機器人犯罪了,它會被帶上法庭、進監獄嗎?


在現場問答環節的最後,默多克被問及隨著機器的發展,馬克思所夢想的每個人有自主發展空間的共產社會是否可能實現?默多克的回答是:「有可能,但是也可能是走向更集中的資本主義。這也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抗爭。」(文/王紫禕)


轉自澎湃新聞:http://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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