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錢神論》看西晉社會的奢靡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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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魯褒是西晉時期著名的文學家，他生活的年代社會風氣日益墮落，拜金主義盛行。魯褒對此極其鄙視，過上隱居生活，寫下千古傳誦的《錢神論》一文，揭露批判世人的金錢崇拜、唯錢至上的生活觀念，將人們的拜金觀刻畫的入木三分，筆鋒辛辣，文風諧謔，文中有許多傳世之語句。如，「親之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則貧弱，得之則富昌。」

西晉時期，社會大興奢靡之風氣。西晉建立政權之後，對外無戰爭，平安無事，舉國上下，都沉浸在奢侈無度的氛圍之中。因為建立政權的司馬集團是以軍事起家，那些王公貴族只一味知道享受，絲毫不知節制。1949年之後，考古發掘出眾多西晉墓葬，出土有造型各異的鼓瑟女俑、對坐女俑；西晉貴族用過的鞍馬、牛車、雞舍等；當時日用器具，如瓷盂、瓷碟罐等。這些文物展現了西晉高等級貴族生活，當時貴族豪華生活可見一斑。

《錢神論》橫空出世

針對這種社會現狀，西晉時期文學家、憤青魯褒就寫了一篇討伐金錢拜物教的檄文《錢神論》，用以譏諷當時的社會風氣。

作品通過虛構的情節，推出司空公子和綦母先生兩個假設的人物，以二人在城邂逅為紐帶，以其問答詰難的框架結構成篇。

文章對貨幣的起源及功能進行了分析，對當時日益增長的貨幣權利及瀰漫於全社會的貨幣拜物教做了批判。文章首先表明錢幣在社會經濟生活領域裡的功能以及在商品交易中的作用，然後寫錢幣深廣地滲入社會各領域，對倫理觀念的影響和侵蝕，最後寫錢幣與傳統道德觀念的衝突，以及對道德的褻瀆。

《錢神論》，「大矣哉！錢之為體，有乾有坤，內則其方，則其圓。……難朽象壽，不匱象道，故能長久，為世神寶。親愛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則貧弱，得之則富強。無翼而飛，無足而走。解嚴毅之顏，開難發之口。錢多者處前，錢少者居後，處前者為君長，在後者為臣僕。……錢之所佑，吉無不利，何必讀書，然後富貴？……可謂神物。無位而尊，無勢而熱。排朱門，入紫闥。錢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錢之所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諺云：『錢無耳，可暗使』，豈虛言也哉！又曰：『有錢可使鬼』，而況人乎！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吾以死生無命，富貴在錢。……若臧武仲之智，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可以為成人矣。今之成人者，何必然！唯孔方而已」。

《錢神論》面世之後被廣泛傳誦。「孔方兄」一詞，也成為銅錢的別稱。

魯褒在文中論述了「錢」的力量和作用，說「錢」不無不能，可以左右生死，「錢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錢之所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錢神論》通篇不足五百字，語言豐富精妙、通俗明快、幽默詼諧。重點對金錢的神力從不同側面作了淋漓盡致的揭露，對日益墮落的社會風氣進行了猛烈的抨擊。

西晉的奢侈之風

何曾的窮奢貪婪

重臣何曾官至太保兼司徒，生活極其貪婪。《晉書》描述其，「性奢豪，務在華侈。帷帳車服，窮極綺麗，廚膳滋味，過於王者。每燕（宴）見，不食太官所設，帝輒命取其食。蒸餅上不坼作十字不食。食日萬錢，猶曰『無下箸處』。」他吃一頓飯就要「萬錢」，其飲食勝過皇家御膳，每次參加御宴聚飲，何曾根本看不上御廚的菜肴酒食，不動筷箸。甚至，連蒸餅上沒有裂成十字，他也不吃。這是何等窮奢！即使這樣，他還仍不滿足，總是埋怨天底下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食用！

據《晉書·食貨志》考證，西晉時期一萬枚銅錢可以購買相當150～200石糧食，何曾一頓飯的市值是何其高啊！

王濟的奢侈頹廢

王濟是晉武帝的駙馬，官至侍中，「性豪侈，麗服至食」。史書記載，有一日，晉武帝司馬炎到他家做客，宴席間對一道蒸小豬肉讚不絕口，連連誇讚肥美可口，味道獨特。於是就問燒制這道菜的秘籍。王濟得意地回答說，小豬是用人奶侵泡後再蒸熟的。

此外，王濟還用銅錢做院牆，圍成跑馬射箭場，當時的人稱之為「金埒」。

石崇的荒淫無度

石崇曾官至徐州刺史、衛尉等。史書記載，石崇家勸酒的方式也相當奢華而殘忍，「每要客宴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飲酒不盡者，使黃門校斬美人。」意思是說，他每次和親朋好友聚會，都讓自己家蓄養的美人勸酒，如果客人不肯給面子，就當場把美人拉出去處死，完全不顧佳麗們的死活。

有一次，丞相王導和他的兄弟大將軍王敦去石崇家喝酒，「丞相素不能飲，輒自勉強，至於沉醉。每至大將軍，固不飲，以觀其變。已斬三人，顏色如故，尚不肯飲。丞相讓之，大將軍曰：『自殺伊家人，何預卿事？』」石崇連殺三每人，王敦竟然面不改色，還認為石崇殺他自己家的人，關自己毛事？這種心理嚴重變態的人，還能帶兵打仗嗎？

石崇很有錢，是當時有名的大富翁，他修建的別墅叫「金谷園」，方圓數十里，亭台樓閣不計其數，園內清溪縈迴，水聲潺潺，屋宇裝飾得金碧輝煌，宛如宮殿。明代詩人張美谷詩曰：「金谷當年景，山青碧水長，樓台懸萬狀，珠翠列千行。」這首詩生動地描繪出了金谷園當年的華麗景象。

西晉富翁石崇在洛陽郊外的」金谷園「，圖有繪有牡丹花壇、山茶花盆景（明代仇英繪《金谷園·桃李園圖》局部）

石崇王愷鬥富

石崇王愷鬥富的故事更是盡人皆知。王愷是晉武帝司馬炎的舅舅，也是一個超級大富豪，他與石崇兩曾經爭奪天下第一首富的稱號。聞聽王愷用糧食做柴火來燒菜，石崇就用蠟燭煮飯；王愷用紫色絲布做了一道四十里長的帷帳，石崇就用錦緞做了一條五十里長的；石崇用香料椒粉刷牆壁，王愷就用紅色石脂。晉武帝知道此事就裝聾作啞，默不作聲，但偷偷用皇宮中的寶物來給舅舅添籌碼。

西晉錢幣的流通狀況

史書記載，西晉的一些制度「不聞有所改創」，貨幣制度亦是如此。文獻記載西晉政權數十年間，一直沒有鑄造新錢，在流通中主要使用漢、魏的五銖錢以及歷代各種舊錢。西晉時期錢幣廣泛用於俸祿、稅收、賞賜、交易等。如，據《晉書》記載，西晉時共有王詳、鄭沖等二十三人被賞賜錢幣，累計達一千一百一十萬。政府可以如此大量地賞賜臣下錢幣，說明政府手中掌握了大量的錢幣。西晉個人手中也擁有大量銅錢，這亦屢屢見於史書記載，如，王戎「積實聚錢，不知紀極，每自執牙籌，晝夜算計……女適裴頠，貸錢數萬，久而未還」。王濟在洛陽「買地為馬埒，編錢滿之，時人謂為『金溝』」「梁、趙二王，國之近屬，貴重當時，楷歲請二國租錢百萬，以散親族」。

1949年以後考古發掘的西晉墓不少，出土的銅錢多是舊錢，包括兩漢、王莽、三國時期的五銖錢、王莽錢、半兩錢、東吳錢、蜀錢等。如，1983年4月，在安徽和縣城南一土崗上發掘1座西晉磚室墓，出土銅錢數十枚，有大泉當千、大泉五百、五銖、直百等銅錢；1989年冬季，在河南洛陽東郊市商業供銷學校內發掘2座西晉早期墓，其中1墓出土3枚銅錢。

此外，1990年6月，在安徽馬鞍山霍里鎮桃沖村發掘3座晉磚室墓，在其中1座西晉早期墓中出土半兩、五銖、貨泉、大泉當千等銅錢200餘枚；1990年8月，在河北撫寧邴各庄村發現2座西晉早期墓，其中一墓出土2枚五銖錢；1992年2月，在江西吉水南郊恩江與贛江交匯處發掘1座西晉墓，出土東漢五銖錢30枚；1994年，在陝西安康五里鄉發現1座西晉紀年墓，出土200餘枚五銖錢；2007年5～7月，在洛陽孟津縣送庄鎮三十里鋪發掘2座西晉墓，出土銅錢28枚，包括五銖、大泉五十、大泉當千、直百五銖、太平百錢等銅錢。

西晉雖然沒有鑄造本朝貨幣，但兩漢以來建立的貨幣體系，使金屬鑄幣在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因此，以五銖錢為主的各類歷代舊錢，甚至私鑄錢在西晉社會均被廣泛使用。而且統一的政治局面的形成，使各類銅錢得以暢通無阻的流通。上述種類如此眾多的歷代舊錢在西晉墓葬或窖藏中屢屢出土，也說明了這一點。

西晉社會流通領域兼行谷帛，並且在一些地方進行物物交換。關於西晉使用實物貨幣，文獻中有一些記載，如：西晉初年，「時谷賤而布帛貴，帝欲立平糴法，用布帛市谷，以為糧儲」。石崇《奴券》說他在元康之際（291～300年）以絹百匹購買奴隸，表明奴隸價格可以用絹來衡量。《孔舒元在窮記》說孔衍賣壞車得絹，復以絹糴米及買橡實事。

西晉社會中的賞賜也是用谷帛，「武帝論平吳功，惟羊祜、王浚、張華三人各賜絹萬匹，其餘莫得比此」。「劉寔實為伐蜀人作爭功文書，得千匹絹」。

西晉為什麼沒鑄錢

西晉沒有鑄幣，與執政者的重農抑商的政策有極大關係。早在晉武帝平吳之前，西晉政府就屢有禁止游食商販的詔令。如泰始二年（266年）晉武帝下詔「豪人富商，挾輕資，蘊重積，以營其利。故農夫苦其業，而末作不可禁也」。

泰始五年(269年)，又敕「戒郡國計吏、諸郡國守相令長，務盡地力，禁游食商販」。晉武帝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打擊棄農經商與官僚經商的社會風氣，但這無疑阻礙了商品的發展，加上當時北方屢次遭到戰爭重創，人口數量急劇減少，致使商業經濟發展嚴重受挫，自然經濟也是在一個糟糕的情況下得到加強。

由於西晉政權政治黑暗，風俗敗壞，世風日下。皇帝昏庸無比，導致朝綱旁落，朝中賄賂成風，大臣們都貪得無厭，許多豪門士族的家產可與王室相比，大臣們把奢侈當作體面事，比富、鬥富。金錢成為人們追求和崇拜的對象，金錢崇拜意識早已滲透於社會生活各個方面。

因為西晉王朝自上而下君臣公卿的腐化奢侈，使得西晉社會以金錢拜物聞名於世。一枚枚的方孔圓錢，本身是一種媒介，有它可以促進商品流通的加速和循環，但在金錢至上的西晉社會卻成為近乎萬能的「神物」。

正是這種拜金主義流行、社會盡享奢靡的世風，最終也導致了西晉政治風氣的日益敗壞！數年後，匈奴人劉淵大舉進攻西晉，西晉這個奢靡的王朝只存在了五十二年就土崩瓦解。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豪門貴族只能抱著一堆堆金錢到地底下去享受、去鬥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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