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屬於中國-中亞往事

上次我們講到，俄國在短短10年間，在中亞取得了重大戰果，距離喀什，只有200公里了。按照俄國的推進速度，到達喀什是遲早的事，而且喀什在中亞版圖上也是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地處三大勢力交匯處：大清、大英、俄國。那麼在那個時代，喀什發生了點什麼事呢？我們來瞧瞧。

19世紀，在英國和俄國的地圖上，中國的新疆地區還是大片空白，像喀什噶爾和葉爾羌也只是在地圖上有簡單的標識。這裡跟中亞有大山脈阻隔，跟內地之間又橫亘著塔克拉瑪干沙漠。這裡原來是絲綢之路上的交通要道，但很早之前，這條商道就廢棄了，這裡是被世人遺忘的角落。

這裡雖然是中國的土地，但在這裡生活的居民，跟內地的差別很大，這些突厥穆斯林或許跟中亞諸如布哈拉、浩罕和希瓦汗國更接近。叛亂終於發生，有個叫阿古柏的野心家走上歷史舞台。

1864年，新疆民亂，庫車、和闐、喀什、吐魯番等地先後建立了地方割據政權，與清兵互相攻伐，局勢混亂。佔據喀什舊城的柯爾克孜伯克司迪爾（思的克）自立為「帕夏」，為了樹立威信，決定派手下金相印去浩罕城迎回大和卓曾孫，號稱「聖裔」的布素魯克，立為傀儡。1865年春，浩罕汗派阿古柏率領50名騎兵護送布素魯克去喀什。

在阿古柏扶持下，布素魯克（布士爾克）於1865年4月建立了「哲德沙爾汗國」阿古柏，意即「七城汗國」（喀什、英吉沙、葉爾羌、和闐、阿克蘇、庫車、烏什）。然後就攻擊仍在清軍守備下的喀什漢城，清軍守備何步雲投降獻城，清喀什噶爾辦事大臣奎英舉家自殺，殘部被迫皈依伊斯蘭教。

1867年5月，隨著阿古柏的不斷勝利，他覺得不再需要傀儡了，於是他幹掉了傀儡，建立「洪福汗國」，定都喀什，採用沙利亞法統治。不久他不斷出兵向東甚至到達烏魯木齊和哈密，把越來越多的新疆土地納入統治。他的軍隊來源除了他從浩罕汗國帶來的軍隊外，還在當地招募軍隊--維吾爾人，阿富汗人，塔吉克人，甚至包括漢人，還有一些印度軍逃兵也在他的部隊里效力。

阿古柏的沙利亞統治給所有居民帶來了災難，包括原來就居住在這裡的穆斯林。他的稅吏更兇殘，恐嚇壓榨當地百姓。在整個19世紀的中亞棋局中，既然希瓦、浩罕、布哈拉、阿富汗都不能置身事外，喀什噶爾當然不例外。

1868年，一位孤獨的英國旅行者沙敖，從南邊穿越群山來到之類，他決心成為第一個到達葉爾羌和喀什噶爾的英國人。在他之前，只有一個俄國人化妝成哈薩克人來到過這裡，獲取大量情報。實際上無論是英國還是加爾各答當局，都反對英國人深入這種地方，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在旅行者被害後及時報復。加爾各答只願意使用印度裔人來做這種事。

沙敖在喀什受到了表面上的款待，實際上被看守的非常嚴密。在喀什期間，他遇到一個奇怪的印度人求助，當然他害怕是圈套，拒絕了對方。實際上這個人確實是加爾各答派出的探子，他們受過最嚴格的訓練，在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勘測地形。他們被訓練的無論上坡還是下坡都是同樣的距離，然後秘密記錄步數，他們手上的轉經筒和念珠就是計數器，正常108顆的念珠去掉8顆，他們每走100步就轉動一顆念珠，這樣轉完一串就是1萬步。轉經筒的蓋子里藏著指南針，溫度計是用來測高度的，水平六分儀則放在化緣缽里。

這些人有的一走就是幾年，在那些蠻荒之地為大英帝國勘測地形，有一個專家甚至後來還獲得了皇家地理學會的金獎，當然有許多人再也沒有回來。有一本書專門記述了這些人的豐功偉績，叫做《trespassers on the roof of the world》。

沙敖不了解這些情況，他被軟禁的原因是，喀什的統治者阿古柏正在等待俄國人的到來。聖彼得堡這會也在踟躕，他們很害怕喀什變成反俄集團的一員，但直接出兵，又害怕英國和中國聯手，無論如何這裡名義上還是中國的領土，只是暫時失守而已。於是俄國也派出了他們的使節團。

俄國人的目標是爭取讓阿古柏也同意他們在北京獲得的貿易特權，並且阻止英國人得到這個特權，但俄國人也不願意承認阿古柏的合法性以免破壞和北京的關係，畢竟阿古柏會死，而北京政權會永遠存在。阿古柏不傻，他意識到了俄國人的動機，於是他打算給俄國人好看。

他召見了等待已久的沙敖，和藹可親的詢問了英國的情況，用誇大的辭彙讚美了女王，畢竟像派出使節陪同沙敖返回印度，以便兩國簽署永久性的協議。

沙敖跟另外一個英國旅行者海伍德被放回印度，他們帶回了大量的情報，並且獲得了皇家地理學會的獎章。他們建議英國立刻援助喀什，但印度的軍官們不同意他們的看法，因為一個近代滿載輜重的部隊，沒法穿越群山到達喀什。結果一個使節團和海伍德分別又出發前往喀什。

但此時的阿古柏，擔心跟英國人的勾兌會激怒俄國人，這支使節團最終無功而返，而英國探險家海伍德則在半路被克什米爾人謀殺了。無法復仇使得英國的尊嚴又一次受到極大的傷害。而俄國人決心行動，1871年，他們派軍隊進入了尚未被阿古柏納入統治的另外一個新疆城市：伊犁。

滿清政府對此一無所知，最後還是從聖彼得堡那裡獲取了伊犁被攻佔的事，俄國人聲稱此舉是為了幫助中國收復伊犁，絕非永久佔領，這次滿清沒有上當，他們要求俄國人立刻退出伊犁，但俄國人這會不在乎得罪北京了，他們決定立刻跟阿古柏達成協議，目標是永久把英國人擠出這個地區。

但喀什的穆斯林君主並不傻，他一直希望在大國之間挑撥離間，以便取得最大的好處，俄國使節剛走，他就派人去印度聯絡英國人，邀請英國人前來談判。英國人和俄國人都認為自己在喀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他們都錯了。原因在於第一，喀什的市場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大，第二，阿古柏只是想利用他們雙方的矛盾儘可能為自己多撈利益。但英國人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他們現在終於畫出了從印度到喀什的地圖。這一路上，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地名：興都庫什山、喀喇昆崙山、天山，這是真正的世界屋脊。

根據英國人的報告，俄國人到達喀什要比英國人容易很多。如果俄國人佔領喀什，那麼他們可以把喀什當做進攻印度的補給點，因此維護和阿古柏的關係非常重要。

但滿清並未一味放任西部邊疆被蠶食，在海防塞防的爭論中，堅持塞防更重要的左宗棠獲得了勝利，這或許是滿清當局對李鴻章的一種打壓，但無論如何，征西大軍出發了。這支大軍從容不迫的進軍，沿途還種植收割莊稼以資軍糧，足足走了三年，才到達目的地。阿古柏匆忙集結了17000人的部隊迎擊中國人，但這次他潰敗了，失敗後逃回喀什，並於1877年在那裡咽氣。

關於他的死因有多種說法，英國人說他被俄國人毒死，俄國人說他被英國人毒死，還有人說是被他的手下謀殺，但無論如何，這個野心家死了。清朝收復了喀什，三大帝國：英國、俄國和中國又重新在帕米爾高原交匯，這時候只有伊犁和其首府固勒扎還在俄國人手裡。而喀什，則回到了中國的懷抱。

中亞的事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這裡既重要，又神秘，這裡還是帝國的墳場，俄國、英國，一直到美國，都在這裡鎩羽而歸，最有名的墳場就是阿富汗，我們下面來講阿富汗的故事。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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