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藝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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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們對潘玉良先生的生平做了一個簡單的梳理。今天我會結合具體作品跟大家接著聊這位偉大的女性。

在過去咱們中國人一向含蓄內斂，羞於傾訴，潘玉良先生作為女性自然更是這樣。

前一講我們提到了潘玉良先生的整個的人生歷程，大家傾向於用「傳奇」這樣的字眼來對她的一生進行概括，但這樣的傳奇未免過於戲劇性，當中的艱辛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好在她學了畫畫，她在畫面中得以自由表達，畫畫對她而言更是一種排遣。在她的作品中線條、顏色、結構、形象和背景，均流透露出自己的情緒。

本張畫面當中玉良著一件黑色的中式蟠紋旗袍， 梳櫛一款西式髮型，右手搭在桌邊，左手垂於身前，坐在一張深色鉚釘靠背椅子上，右手邊的桌上鋪了一張素色桌布，上面擺放了一支藍色瓷瓶，裡面盛放著各色大麗菊。

細看玉良先生面部，眉頭緊蹙，眼神幽怨，鼻頭挺立，雙唇緊閉，似有許多憂愁難以說出口，盯著她的眼睛看久了，不覺有垂淚之感。

一個東方女人穿著中式旗袍，處在一個完全法式的環境當中，東方的含蓄與西方的奔放處在同一畫面里，這樣的組合在文化習慣中起了衝突。當中最引人矚目的當屬桌上花開似火的大麗菊，花開正濃時，誰曾想她也尚在風華。黑色的旗袍與鮮艷的花朵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更凸顯了玉良的寂寞孤獨。

潘玉良先生以西方繪畫手法創作的大量的人物繪畫，在我們的文化習慣里會讓人感覺有點陌生，裸體繪畫也更加不是我們的文化習慣。即使到現代社會，當我們在面對人物裸體作品時仍然難以坦然面對。甚至當我們面對自己的身體時通常還都有點羞怯。可想這在當時該是一個多麼大的進步與挑戰。

「三從四德」在文化基因已成長為所有人審視女性的思想內核，認為女性就應該順從溫良。女性裸體在我們的文化思想中更是一件逾越道德的事情。而玉良作品中的女性無不表現出自信和坦蕩，這突如其來的衝擊讓我們感覺到恐慌和無所適從。

潘玉良先生在作品中做出的轉變，不只是震驚了當時的社會，對於我們現在構建女性意識仍然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對於女性舊觀念革命的序幕就此拉開。

這畫中的情形不就是現代女性可以自由選擇，自在表達的理想世界嗎？

這身後的桃花源既是潘玉良先生的桃花源，也是我們現代人的桃花源。

在幾千年的禮教文化結構當中，我們對於一個尋常個體，不論男女，鮮有筆墨著力描繪。對於個體我們常常都是忽略的。宋以後我們更鐘情山水花鳥了，人物常常成為了山水畫面中的點綴或者符號。

在西方一直都有以女性，以人物裸體為題材進行藝術創作的習慣，他們把研究人體結構，肌肉活動，光影變化等當做科學研究，繪畫人體在西方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很多傑作都是以女性裸體為題材，安格爾的《泉》和喬爾喬內的《入睡的維納斯》，畫中的女性優雅而自信，女性更作為西方藝術作品中常被描繪的對象，更多的是予以尊重、欣賞和讚美。

西方文化意識的侵染給這位中國長大的女藝術家極大的觸動，他遂在作品中自在的表現女性的美，身體的質感，但毫無取悅逢迎之態。這分明是為我國女性自我意識覺醒盜取了火種。而且即使在當時的西方，女性藝術家也是極少見的，以女性視角繪畫女性群體自己的藝術家，潘玉良先生恐怕是世界第一人了。

作為女藝術家，畫面中人物的感覺會更加細膩，更加自在。

同時作為一個中國畫家，在創作手法上自然也會區別於西方畫家。

她的油畫在現實主義、印象主義及野獸派等眾多西方繪畫流派的基礎上，融入了中國傳統藝術的線描手法，將中國藝術的意境、韻律和詩情蘊藏其中，構圖大膽而誇張，色彩絢爛而寧靜，有較強的律動感和獨立的審美意識。

同時在繪畫技法上自然也區別於我們本土的中國畫家。她的國畫一反文人畫的淡雅，充分發揮西畫背景烘染和後印象派的點彩手法，同時又吸收了中國民間藝術質樸、渾厚、沉靜的韻味，成功地將中國的筆墨精神和西畫的實體質感融於一體，呈現富有獨創性的審美情趣。

這幅畫面中玉良面頰緋紅，似有酒後微醺之態，眼神遊離，朱唇緊閉，佩大紅大黃頭花，單手抱膝，右手懷抱摺扇，一條藍色大花披肩覆於上身，香肩微露，著一件黑色下衣，斜靠在椅背上。整個人物主體處在一張醬色背景當中。

色彩明艷的紅與藍，加之人體側坐的姿態，將整個人物烘托得十分優雅。

女子神情溫婉具有東方古典之美，在人物面部與肢體的勾畫中，可見東方線描的秀雅。

跟前面一張自畫像略顯不同，我們沒辦法那麼直觀的看到人物表情，披肩和頭花的絢麗最容易吸引我們的視線，但隱約間你仍能感覺出她眉宇間的落寞，外表的華美熱鬧，與內心的孤獨寂寞強烈比較。

整個人物全身的西式扮相與她的東方面孔形成對比。玉良希望自己能夠在巴黎開始新的生活，但自己在文化氣韻上的基因來源於東方，不論如何打扮都不能改變自己內在的東方氣質。

我本不屬於今日的繁華，異國他鄉也不是我的歸處，但我何時才能還歸。

「不做寄籬人，何日飛故里，心涌故國情，身處繁華界。」

在無人可以傾訴的時候，將所有的情愫訴諸於畫筆，為自己內心的紛亂，尋找一個合適的出口。同時保持自己女性的優雅，這是她在巴黎生活時的真實寫照。

潘玉良先生還畫過許多靜物花卉，這些花大都開的熱烈。背景中色彩的濃淡變化進而產生了空間的深度，花朵和葉子以鮮艷的色彩相互迭加而顯現出花卉旺盛的生命力，器物部分簡單的線條勾勒輔以色彩過渡顯現出光影變化。這些花正如玉良本人一樣活的真實而炙熱。

潘玉良先生的繪畫和人生經歷帶給我太多的感動和思考，他的作品對於喚醒中國女性的自我意識具有積極的意義，同時對於我們每一個人在對待他人，對待女性，對待自己方面都具有自我檢查的作用。

藝術是一個以人為核心並加以重組的過程。悉心觀察是藝術的前提，保有感知世界的能力，並試著從人的角度出發，你會發現藝術沒有門檻，它就是一種表達方式而已。我們可以不懂藝術史，不會畫畫，只要能讀懂人，就必然能讀懂藝術。

兩小段視頻節目，對潘玉良先生的生平和作品做了簡單的解讀，個人觀點僅供大家參考，也歡迎大家跟我一起來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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